弦歌南望-第7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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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楠笑道:“何以见得?”
舒跃直接道:“感觉。”凌楠但笑不语,舒跃很替弦歌打抱不平,“她当年抛弃你也是迫不得己,符弦歌是何等人?无论在怎样的帝王面前也不会逊色半分。可是,她在你面前总是小心翼翼,难道你没感觉吗?”
凌楠一脸无所谓,笑得浑不在意,“她抛弃了本太子,所以他对本太子感到愧疚,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而且,这正是他想要的,“本太子觉得对她的态度很好啊,有什么地方不妥吗?”
舒跃认真道:“她已经努力想要弥补了。”
岭南道:“她怎么想是她的事,本太子无法干涉她的想法,但是,被抛弃的孩子难道连憎恨讨厌的权利都没有?凭什么她要本太子原谅本太子就原谅?”
舒跃道:“太子殿下出生在皇家,从小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太子殿下还不满意什么呢?”
凌楠没有说话,垂下脑袋,耳中像是听到了什么声音,嘴角微不可见地勾了勾。他抬头,目光如炬,“从小生活在父母双全的家中的你又有什么资格这么说?”
弦歌付账完毕,鼓起勇气走上楼,刚上楼走到门口就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她心头骤然一缩,然后整颗心都沉下去了,沉甸甸的,压得她透不过气来。
那个孩子,原来是这么想的。
弦歌和凌楠到凌陌忧的府邸去,舒跃也跟着一起去了。舒跃道京城才两天,本就打算抽个时间去拜访这位表哥,近日有机会,也就顺道去了。
凌陌忧的宗旨是不干涉朝政,从玄崆帝到玄昭帝一直如此,他的日子少了很多勾心斗角,相比其他皇亲国戚,他的生活就滋润多了。当然,他的身体状况也不允许他过多耗费心计,这也是他远离朝政的主要原因。
阔别十一年,弦歌再次见到绫波优的情景一如当初。他舒舒服服地躺在院子里的靠椅上,修身养性。看到有客人进来也不招呼,很自然地说了句:“这里没吓人,你们自己随意就好。如果有什么需要就去找管家。”
凌楠笑呵呵地坐下,“九皇叔,你过的好舒服呀。”
凌陌忧淡淡地瞥他一眼,似笑非笑,“如果你不做太子,如果你将来不做皇帝,你也能这么舒服。”
凌楠愣了愣,眨眨眼,面不改色,“九皇叔真爱说笑。”
凌陌忧但笑不语。他转头望向弦歌,神情中并无意外,“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你,呵呵,据说你现在时雀南国的摄政王了?”
弦歌含笑点头,“既然来了京城,总得来拜访一下你。”
“不胜荣幸。”凌陌忧上下打量她,“你居然又回到了这个地方,怎么?放不下?”
弦歌张开嘴,声音明显缺少底气,“我……我只是代表雀南国……”
“呵呵,不用找借口也没关系,难道你敢来却没胆承认?”
弦歌无言以对,凌陌忧的话正中她心,即使否认也是无力。她只得苦笑,也算默认,“你身体还行吗?”
“总还能活下去。”凌陌忧对她笑笑,目光又转到舒跃身上,挑眉道,“你怎么也来了?你不是一向觉得我这地方死气沉沉吗?你待在军中不是不亦乐乎吗?居然跑到京城来了。”
舒跃拱手笑笑,“父亲担心表哥的身体,所以我进京的时候,他嘱咐我顺道来探望表哥。”
“死不了,死不了。”凌陌忧无所谓道,“我不会招呼客人,只要别把我的府邸给拆了,想留下就留下,想走就走吧。”
弦歌上前两步,在凌陌忧身旁坐下来,声音有些低,可咬字却很清楚:“其实,我一直都想谢谢你。”
“谢什么?”凌陌忧惊奇道,脑子忽然回过神,意识到她想表达的意思,“哦”了一声,眉峰轻轻一挑,看看她,又看看凌楠,无惧无畏道,“那是我欠你的人情,没什么好谢的,只要你自己不后悔就好。”
凌楠的眼珠子左转右转,似在思索这句话的弦外之音。
“我们这位皇帝陛下的后宫依旧空悬着,”凌陌优自言自语,对上弦歌的视线后又笑了笑,“你有感到高兴吗?”
“我用什么立场高兴?”弦歌微笑着反问。
凌陌优听清了她话中的意思,慢条斯理地开口:“一个爱慕者的立场。”
后宫空悬又怎样?十一年来,那个人的风流韵事还算少吗?弦歌道:“他从来没有在原地等过我,我亦然。他理解我,正如我理解他。凌陌优,放手的风筝就找不回来了。”
“那倒未必,”凌楠心境顿时明朗,开心道:“问题不在于找不找得回来,而是在于你想不想找。”
弦歌闻声回头,第一次认真思考凌楠的用意,“你希望我怎么做?”最初见到凌楠的时候,她整个人都沉浸在见面的喜悦之中,在他的请求之下,她浑浑噩噩就同意来到极东国。冷静下来想一想,以凌楠的心智,他究竟是为了什么?
凌楠露出天真期待的申请,“每个孩子都希望自己的父母双全的吧?”
“太假了。”凌陌优毫不留情面,“你不一向对这种无聊的感情嗤之以鼻吗?”
凌楠也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牛头不对马嘴地说道:“九皇叔,您的琴声堪比天籁,不知是否有福可以听到您的琴音?”
凌陌优懒得弹琴,“宫里面琴师多的是,你就别折腾我这把老骨头了。”
凌楠坚持道:“符弦歌难得来极东国一趟,九皇叔多少应该尽点儿地主之谊吧?”
凌陌优瞬时间转过神来,若有所思地望着凌楠,“你要我弹奏给符弦歌听?”
凌楠点头,微笑,“若是可是的话,还请九皇叔弹奏一首《凤求凰》,日后我天天带符弦歌来此拜访九皇叔,九皇叔若能天天弹奏一遍,那就再好不过了。”这样对九皇叔来说虽然辛苦了点儿,但父皇也会感激在心,说不定会有所赏赐。
话说到这里,凌楠的意图已经非常明显,凌陌优哈哈大笑,这么多年来,他难得笑得这么尽兴,这么损的性子究竟像谁呢?像符弦歌绝对不可能,像凌悠扬吗?果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我可不敢拔你父皇的龙须,最后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怎么会呢?”凌楠唆使道,“九皇叔不想看看父皇会有什么反应吗?或许会非常有趣哦,难得有整治他的机会,九皇叔要放弃吗?”
凌陌优有点心动,的确,他若天天像符弦歌弹奏《凤求凰》,凌悠扬的反应一定会非常有趣。虽然会有麻烦,可有好戏不看实在可惜,这些年的日子他过得太清净,是否也该添点儿乐子?迟疑间他的目光望向弦歌,征求她的意见,“你觉得呢?”
弦歌意外地平静,礼貌地微笑道:“能够聆听您的琴音,实在是我符弦歌三生有幸。”
事实上,事情的进展不想凌楠设想的那样顺利。连续五天凌悠扬都无动于衷。这一日,凌楠终于在寝宫里等到凌悠扬的来访。
凌悠扬进来的时候。凌楠正躺在一位貌美宫女的腿上,年轻的宫女小心翼翼地在帮他挖耳屎,看到皇帝进来脸色都变了,不知该下跪请安还是继续做太子殿下吩咐的事。凌楠抬眸一笑,摆摆手示意宫女停手,起身行礼道:“不知父皇驾临,儿臣失礼了。”
凌悠扬也笑了笑,“你这几日都陪在符弦歌身旁,呵呵,好玩吗?”
凌楠无辜地看着他,点头,表情丰富得像唱戏,“儿臣从小没有母亲,我们父子相依为命,虽然只是临时的,但能够享受到她的关爱,儿臣……儿臣死也无憾了……”他举袖掩面,声泪俱下。
凌悠扬冷笑,“你拿这套说辞骗骗符弦歌还成,竟然演戏演到朕的眼前来了?”
凌楠吐吐舌头,眼泪瞬间消失不见,“儿臣开个玩笑嘛。”
凌悠扬根本不在意他的解释,盯着他的眼睛,高深莫测地笑道:“凌楠,你天天带着符弦歌去九弟府里,是打什么主意?”
“没有啊,”凌楠困惑道“是符弦歌自己想去的。”
凌悠扬的目光在他脸上扫了一圈,仿佛在欣赏他的小把戏,笑意在最佳泛滥,“凌楠,从小到大,你说过几句真话?老实说吧,这几日你都在等朕来找你?恩,是不是?”
“胡说!”凌楠矢口否认,“儿臣这么做有什么意义?”
凌悠扬微微一滞,是啊,他这是为了什么?难道真像这小子说的那样是缺少母爱?骗鬼去吧!这小子天生就没什么七情六欲,不利用符弦歌就好了,还会主动亲近?凌悠扬忽然发现无话可说,吞吞吐吐地又看了凌楠一眼,摆出帝王的威严来,“这要问你自己,凌楠,你这是为了什么?”
凌楠摇头,“父皇,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儿臣做什么您就怀疑什么?儿臣可是您亲手养大的,您对儿臣就没有一点儿信任吗?”
凌悠扬慢悠悠地开口道:“凌楠,你也该知道,朕念在你没有母亲的份上,一直放任你宠爱你,你想干什么朕就依你什么。那时候连火药那么重要的事情也放任你一个人去做,所以,你是不是也该对朕说点儿真心话?”
“儿臣句句都是肺腑之言。”要从凌楠嘴巴里套话难如登天,他不想承认的事情打死也不会承认,“其实,无论儿臣陪着符弦歌也好,甚至是之前诱她前来极东国也好,儿臣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父皇。”
凌悠扬似有所悟,张口欲言,“你……”
“父皇,您扪心自问,您对符弦歌就是是个什么感觉?”凌楠认真地询问,“您也该知道,儿臣从小到大都跟她没有接触,她对儿臣而言没有任何意义。可是,她对您而言却不一样,父皇,您才该好好理清自己的感情。”
凌悠扬下意识地否认,“胡闹!她现在时雀南国的摄政王,已经与朕毫无瓜葛!”
凌楠叹气,看到他老爹这种打死不认账的性格他就无奈,“如果已经毫无瓜葛,如果父皇您已经心如止水,那么,现在跑来找儿臣做什么?又为什么提起九皇叔和符弦歌的事情?”
凌悠扬哼笑一声,目光转冷,“符弦歌不是凌氏的人,凌陌忧总是吧?”
“是吗?”凌楠笑眯眯的,“儿臣还以为,您不要的女人也不容许其他人得到呢,看来,儿臣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凌楠这句话颇有讽刺的意味,凌悠扬又怎会听不出来?他狠狠一拍桌子,最后放话:“凌楠,你想看朕的好戏也罢,想耍人玩也罢,但是,一旦朕动手干涉了,后果自负!”
啧啧,父皇,您的风度呢?敢情只要事情与符弦歌有关,您的风度就全不见?您不是一向谈笑自若吗?凌楠低低笑了一声,“父皇,您的声音太大了,会吵醒符弦歌的。”
凌悠扬怔了怔,“啊”了一声,瞳孔骤然放大,“谁?”
凌楠恶作剧一般地笑着,“您问的是在内室睡觉的那个?那应该是符弦歌没错。”
凌悠扬深深吸一口气,这小子,这浑蛋,这该死的欠揍脾气究竟是像谁呢?
“你故意的。”
凌楠也不否认,笑望他一眼,又跑到内室的门前敲了敲,“符弦歌,醒了吗?”
弦歌早就醒了,本来想装睡的,可被凌楠这么一喊,死人也装不下去了。她认命地走出来,根本没有做好面对凌悠扬的准备,除了最初的那几面,她还没和凌悠扬好好碰过面。弦歌随便挽了个发髻,开门道:“没醒也被你叫醒了。”
真正出了门,真正见到眼前这个男人,她才发现,什么准备都是枉然的,她的目光根本无法从他身上移开。
悠悠扬扬,念尽千般模样。一花一叶,君心似梦,霎时红泪干涸。
凌悠扬看她一眼,平静地转开视线,“凌楠,你怎么让贵客睡在你宫里?规矩呢?”
弦歌低叹道:“陛下若想责怪,全是我的不是,和凌楠聊多了,便在这里休息了,还望陛下见谅。”
凌楠笑着看看这个,又笑着看看那个,多有意思多有趣啊,“父皇,您难得来见儿臣,不如坐下来一起聊聊?”
“……朕还有事。”
凌楠紧追不舍,“刚才的事情您不问了吗?”
凌悠扬不自觉地皱皱眉头,想走,可脚步却停下了。他都不知道自己脑子在想什么,“没什么可问的。”
“十一年前,我无缘欣赏凌陌忧的琴音,如今来极东国一趟,自然不会错过。”弦歌淡淡地开口,视线盯在凌悠扬的后脑勺上,“如果陛下是因为我在这里而急着离开,那大可不必,符弦歌这就告退,不影响陛下和太子的交流。”
凌悠扬倨傲地抬眸,笑得颇为冷淡,“你不必向朕解释,此事与朕无关。”
凌楠很不给他老爹面子,扑哧一声笑出来,“装吧装吧,父皇您撒谎也撒得像样点儿嘛,与你无关了还急巴巴地跑来,太假了。”
凌悠扬顿时瞪了凌楠一眼,又对弦歌道:“朕与自己的儿子怎么相处也不劳符大人挂心,对我们父子而言,您只是外人罢了,打扰不了我们的。”
心中微微一痛,弦歌的眼睛一瞬不瞬,声淡如云:“玄昭帝,无论如何我也算得上是您的贵客,这些言论未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