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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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他在哪?他知道她在想他吗?他有没有想过她?
浩泽你在哪里?
今天,浩泽已经离开一个月,玲珑听到太多的闲话,自浩泽离开后,她再没有去过餐厅,她不在乎人们说她什么,在她的眼里心里,这些人是路人,她们做什么说什么都和她无关。她不去餐厅,只是不想让自己难过,因为在那里,她会想起浩泽。
中午,高峰打了两盒饭下来,递给她一盒,她不想吃,高峰说:“不为自己,也为孩子。好好活,玲珑。”
她湿润了双眼,为孩子!是,她有孩子了,她要为孩子好好活。
她说:“好!”她已经不再对人说‘谢谢!’尤其是高峰,高峰为她做了太多,他挡住别人不让大家来办公室骚扰她,他再不让她去总经理室,怕她触景伤情。这些她都知道,她知道‘大恩不言谢’,她在心里记着高峰的好。她大口大口的吃饭,为孩子,这是她的孩子,是浩泽的孩子。
浩泽,她不能想这两个字,不能想这个人,她抑制不住眼泪,眼泪落在饭上,又被她吃进嘴里,好苦,相思苦断肠。
浩泽,我还是想你。
32
每天上班,玲珑都要比公司的通勤车早到,在同事们来之前,她已进入自己的办公室。下班也一样,她故意落后一步,待人都走了才从办公室出来。
今天,王羽佳在二楼楼梯旁等她。
看到玲珑,王羽佳满脸笑容,“玲珑,听说你怀孕了?恭喜恭喜啊,送你点什么好呢?二千八百块钱吧,再加上一个手机好不好?号码还是你从前的,怎么样?”她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
玲珑没理她,绕过她的身体下楼。
现在她已不穿高跟鞋,浩泽不在,她又换回从前的毛衣仔裤,今天她穿的是双平底的皮靴。
一只脚迈出时,只觉一股大力来自身后,玲珑身不由已前扑,抓住楼梯扶手才稳住身型,人已摔坐在楼梯上。她忍住痛回头看王羽佳,怒道:“你做什么?”
王羽佳的脸上漾出快意的笑,拉长了腔调,“唉呀,不好意思啊,我刚才本来想拉你一把的,谁知你的大衣料子太好,太滑了,没拉住。”
“你干什么?”高峰怒喝的声音来自两人头顶,王羽佳呆呆顿住,瞬间脸上已换成抱歉的样子,上前搀扶玲珑。
玲珑甩开她的手,扶着楼梯一点点站起身来,“主任,你能送我回家么?”
高峰上前扶她,“伤哪了?”
“没事。”玲珑摇头,攀住高峰的手臂,一步步走出大楼,身后传来王羽佳轻哼,“狐狸精!”
高峰瞄了玲珑一眼,见玲珑面上没有什么表情,也没说话。
在车上,玲珑说,“主任,我想辞职。”
高峰并不觉得意外,“好!明天我帮你递辞职信,你这个月就不用去了,在家好好养养身子。”
玲珑点头,看向车窗外,窗外的店铺都很喜庆的挂着吉祥物,又要到新年了。
玲珑下车,高峰送她到家门口,玲珑转身说:“主任,多谢你一直照顾我,谢谢了。”
高峰点头,“不用客气,玲珑,别再吃方便面。孩子需要营养。”
玲珑笑着点头,“好!”推门进屋。
高峰才一转身,就有人过来,“高主任吧?耀哥请你。”
902室坐着金耀,高峰是认得的。
“他怎么样了?”高峰急急的问。
金耀摇头,“不大好。我过来看看嫂子,嫂子怎么样?”
“她的精神不大好,刚才又被一女同事推下楼梯,她想辞职,我答应她了。”
“她以后的生活没问题吧?”
“应该没有吧。”高峰没有太大把握,“我明天从劳资科查她的工资卡,给她转点钱。”
金耀摆手,“不麻烦你了,你把嫂子的卡号给我就好了。”
“只怕她不会照顾自己,再过几个月她身子就不方便了。”
“这个,我来想办法吧。”
高峰临出门时,金耀扬起眉峰,“高峰,你刚才说谁把我嫂子给推下楼梯了?”
玲珑的脚腕已经肿起来,一动就疼,刚才没有让高峰知道,不好意思再麻烦他。
她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若是浩泽在,就好了。
浩泽在,她只需把脚伸给他,“泽,脚疼。”他就会立即处理,嘴里还要哄着她,“不疼啊,宝贝,一会就好。”
可是,现在,浩泽不在。
浩泽,她已经习惯了身边有他,习惯被他照顾,可他突然离开了,从今天起,以后她也要学着习惯没有他了。
世间事,从来无始无终,浩泽,是么?
***
今日是除夕夜,窗外爆竹声声,焰火烈烈。
室内一灯如束,玲珑独坐电视前,电视里浩泽拿着她写的毛笔字,对着虚无的观众解说:“观众同志们,现在大家注意了。这,就是我老婆玲珑女士的御笔,大家看好了啊,丑不丑啊?你敢说丑?唉呀,你死定了,我家小母虎要发威了。”浩泽对着虚无的观众学了一声虎叫:“吼。”
电视中的玲珑叉着腰,指着虚无的观众席说:“那谁谁,你敢说我写得字难看?”
浩泽回身抱着她,“老婆,人家都说你的字难看了,我该惩罚你了。”
玲珑在浩泽身上扭,“哪有人说丑,人家说‘有进步’!”
浩泽笑谑,“有进步啊,那奖励。”
浩泽回身对着虚无的观众说:“观众朋友们,本次字评到此结束,谢谢收看!”
喧闹过后,电视上一片空白。
喧闹过后,一片空白。若没有喧闹,空白也只是空白,有了那喧闹,空白便如焰火绚烂后留下的无尽黑暗,让人倍觉孤凉。就如她和浩泽,那样缠绵的次次回回,那样恩爱的历历目目,千般婉转,万种柔情,终究映衬得今日苦字更苦,伤字更伤。
眼泪簌簌滑落,孤凉的夜里,只一轮冷月独伴她。
千家万户的团圆,独衬了这屋子的清清冷冷。
若夜是黑色,那么,有谁能说出,开在夜里的泪花是什么颜色?
有人敲门,玲珑擦擦眼泪去开门,门外站着一个女孩子,“嫂子,我在隔壁住,我叫琥珀,忘记带钥匙了,能不能在你家坐会儿。”
玲珑警惕的看她,她的头发比男孩子还要短些,玲珑问:“你是大学生?”
琥珀不好意思的笑,“不是,我现在已经工作了。”
难得人家这样诚实,而且又是除夕夜,玲珑说:“进来吧,我屋子很乱,你别嫌弃。”
她俯身给琥珀拿拖鞋,家里只有两双拖鞋,手碰到浩泽的拖鞋,她直起身说:“进去吧,我许久没擦地了。”
琥珀看着鞋,又看了一眼玲珑,“你先生的?”
玲珑点了点头,微微一笑,“进屋坐吧。”
琥珀笑着进屋,屋中真的很乱,玲珑手忙脚乱的收拾,琥珀帮她。
玲珑说:“你还没吃饭吧?”走去厨房打开冰箱,里面什么都没有。
琥珀说:“等等我!”跑出门去,十几分钟后又敲门,地上几个纸箱子装满了吃的喝的。
玲珑苦笑,“你先放进来吧,一会你家人回来,你再拿回去。”
琥珀说的有些不自然,“这是给你的。”
玲珑促眉,“给我?”
琥珀急忙摆手,“不是特意买的,我在超市工作,这是我们超市发给职工过节的,我不经常在家,这些东西用不上。”
玲珑说:“那给你钱吧!”从鞋柜上拿起钱包,打开,“多少钱,你算一下。”
“给二百好了。”
玲珑低头捡视,抽出五张百元递给好,“别让你亏着,这可能也不够,你超市在哪,以后我去买东西,差你的再给你。”
琥珀急急忙忙的转身,“谢谢嫂子,我先走了!”
玲珑送她,“你家大人还没回来吧?”
琥珀答应:“回来了回来了。”又扬手:“嫂子再见,下次再找你。”
“耀哥,东西给她了,她说以后还要光顾我的超市。”琥珀特意加重‘我的超市’几个字,一手握着手机通话,一边擦着额上的汗,低低的又说:“我哪来的超市?”
电话那端沉默片刻,语气很坚决,“那你就开一家超市呗。”
“耀哥,真开啊?”
“开!”金耀又说:“再开一家饭店!”
“还要再开家饭店?”琥珀变了音色。
“我们本来不就有这个么,拉过去一家连锁不就成了。”又说:“明儿我就找人过去做。”挂上电话,金耀隔着玻璃窗向床上看,“泽哥,你媳妇和你儿子,你就放心吧。”
33
去年春节,她刚失去爸妈,浩泽寸步不离的陪着她,想尽办法逗她开心。那日,从枫苑回来,她突然想起从前读过仓央嘉措的一首诗,就念了给他听,如今想来,字字成殇:
好多年了
你一直在我的伤口幽居
我放下过天地
却从未放下过你
我生命中的千山万水
任你一一告别
世间事
除了生死
哪一件事不是闲事
谁的隐私不被回光返照
殉葬的花朵开合有度
菩提的果实奏响了空山
告诉我
你藏在落叶下的那些脚印
暗示着多少祭日
专供我在法外逍遥
浩泽听了,拥住她说:我所有的脚印,都供你在法外逍遥!
原来冥冥之中已有定数,去年的那日已经预示了他们不可逆转的分离。
一个个无眠的夜里,一个个漫长的日日夜夜,有多少眼泪,就有多少思念,有多少委屈,就有多少的爱恋。
相识不过两个年头,她被他呵护在掌心里,心头上。那一种疼宠,果然太过昂贵,需要她用今日十倍百倍的痛来抵偿。
他是天之骄子,而她,不过是一个平凡的女子,他给她的爱,是这个世界上最珍贵的毒药,她早已成瘾成毒,再找不回从前的坚强。
被他爱抚的那日,坚强的外衣就已远离她的身体,做他的女人,这一生一世,她都不会后悔。即便他当日无言的离去,即便他永不再出现,她也是他的唯一,今生唯一的挚爱。
爱从来不分短长,有人相聚不过三五日,有的人相伴十几二十年,有的人一生相随,与她,浩泽付出过全部的爱,那样的爱,是父亲是丈夫是师长是朋友,是所有的人汇集在一处的爱,他全部的都给了她,那样的无私无求,他为她付出的太多,她从他的身上得到过太多的爱。
他教会她淡然处事,不是她从前的冷淡,那是一种高度,一种角度,是对待生活的态度。
每一个无眠的夜里,每一个漫长的日日夜夜,相伴的点点滴滴,纵使是他的一颦一喜,纵使是他轻轻的低语,都被她一一的忆起。这些,在从前形影不离的日子里,看起来是那样平常,那样的自然,那样的随意,如今想来,都是甜蜜,都是她支撑下去的勇气。因为,她,曾被他那样的珍视着,呵护着,疼宠着。
曾经,每一次的回眸,都会触及他的视线。
曾经,以为他们未来的路,还很漫长,很久远。
曾经,她远离孤单,不再平凡。
曾经,有他相伴,她以为今生,他们都会这样的相恋,直到永远。
浩泽,浩泽,若真的失去你,那么,请你原谅,我永远都没有办法忘记你。
她的身体里有一团血肉,那是他留给她的,她希望能象小铎那样好。
小铎,她又想起他,一个小绅士,果然与浩泽有几分相象,她见他之初便喜欢他,原来就是因为着这几分想象。
她还是喜欢小铎,因为他与浩泽的相象,因为他是浩泽的儿子。
只要有关浩泽,她都会喜欢,没有条件。
她抚摸着肚腹,眼里柔柔的喜悦,“等你长大了,爸爸看到你,一定会喜欢你。”她的儿子也会与浩泽相象。
高峰说:“玲珑,坚强点。照顾好自己,照顾好孩子。”
她点头说‘是’,放下电话。谢谢你,高峰。
她拿起桌上的卡片订餐,这是贴在她门上的一则广告,上面写着:本餐厅与三月八日开业,欢迎新老顾客惠顾。下面是一个餐厅的名字。
原来又到三八节了。
她还记得去年的三八节,浩泽带她去餐厅吃饭,送给她一条丝巾,说是祝她三八妇女节快乐。他故意加重语气说‘妇女’两个字。把她变成妇女,是他骄傲的事。说这话时的浩泽似是一只偷吃了鱼的猫,沾沾自喜的炫耀自己的成绩。
她去大衣柜找到丝巾,粉色的并蒂莲和绿叶开在白色的真丝上,似水墨画,那样的清雅,不适合佩戴,当时她还笑说应该装在镜框里挂在墙上。
她细细的抚过那并蒂莲。青荷盖绿水,芙蓉披红鲜。下有并根藕,上有并蒂莲。她痴痴的想,何时,她和浩泽能够再同福同生?
对着镜子,把丝巾端端正正的系在颈上,摸着丝巾,她轻声细语低喃:“浩泽,我戴上了,好看么?”
她抚摸肚腹,又问:“儿子,妈妈带上爸爸送妈妈的丝巾,好看么?”
眼泪再落下来的时候,她已经比前些日子坚强。
浩泽给她的爱是她坚强的支柱,儿子是她坚强的动力。她一定要坚强。她可以哭泣,可以想念,却不能再悲伤,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