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愿得偿-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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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似乎在坐轿,一摇一晃,颠的人有些难受。楚亦凡暗中嘲笑自己:真是养的娇了,从前坐车比这颠簸的厉害,也没见自己晕过车,怎么如今不过是坐轿,比坐车可轻省多了,倒觉得胸闷难受起来了。
耳边又似乎有谁在压抑着哭声叫她:“姑娘,您醒醒啊,姑娘,再不醒,可就要出大事了——”
出大事了,出大事了——这四个字就像是回音,一遍遍在楚亦凡耳边回响。仿佛眼前闪过安王那似笑非笑的神情,嘲弄的道:“你爹能卖女儿一回,就能卖三回四回,我叫你小心提防,你偏不听,如今上了圈套吧?活该。”
楚亦凡心中恼怒,却是说不出话来。
难道她要骂回去:你才活该?
谁告诉他的楚鸿程又要卖女儿了?无凭无据,他凭什么血口喷人?再者他什么时候有这等好心了?
眼前又闪过沈青澜的俊脸,说不出是悲伤还是绝望,只是越发沉静的眸子里没有一点波澜,倒让人害怕。他也不说话,就那么平静的盯着自己看。
越看越近,越看越近,他竟是要看到脸上来了。
沈青瑄哇的一声大叫:“你们在做什么?被我逮到了吧,哈哈哈。”他恶作剧得逞,满耳都是他那让人讨厌而又聒噪的笑声。
明明不该心虚的,可怎么脸上又热又烫?
楚亦凡不安的挣扎着动了动,莫名其妙的觉得烦躁。她知道这是梦,才更觉得懊恼。既是梦,怎么梦的这么真实,还都是些不相干的男人?
好烦啊。
她想挥挥手,把这些扰人的苍蝇们都驱除走。可这一动,才发觉四肢无力,竟是一点都动不了。越动不了越着急,越着急越心慌,还夹杂着巨大的骇怕。楚亦凡知道自己是陷进了恶梦里,她的喉咙干哑,冷汗涔涔,说不出来的难受。
她忍不住呻吟了一声,拼着浑身的力气强迫自己睁开眼。
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清,只模糊的觉得自己坐在软垫之上,身旁似乎有个人在拿帕子替自己拭汗。
楚亦凡觉得不对,咦了一声,问:“这是哪里?”
黑暗中有人轻声应:“姑娘,奴婢是绿萝,您终于醒了?老爷叫人把您抬上轿子,也没说去哪儿……”
楚亦凡动了动,想坐直身子,这会儿才觉出梦里的那种无力感竟是真实的,她一点力气都没有。当下只得也轻声道:“我怎么啦?”
“奴婢也不知道,从一上轿子,您就浑身无力……似乎,是中了什么药了。姑娘,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刚才奴婢还听着锣鼓喧天呢,倒像是,谁家在办喜事,这会儿又听不到了……”
楚亦凡无声的笑起来。
不需再想了,一切很快就会有答案。
只是,事到临头,她还是不想看这答案。多残忍啊,让她以什么面目看这答案呢?她觉得无比的讽刺。自己究竟是什么?自己在楚鸿程的心里,究竟算什么?
就是一颗棋子吧。
就算是要嫁,也给她一个能见天日的,光明磊落的婚礼不好么?现如今这样子算什么?到底是娶妻还是纳妾啊?她就这么见不得人,只配在夜黑风高之时,偷偷的抬到别人家的门吗?
楚亦凡只是笑,笑的眼泪都掉出来了。绿萝一声不吭,却也知道楚亦凡如今是无比的难受。她沉默着,只是沉默着,觉得自己的存在是那么的卑微而无力,根本不能改变什么。
许久,楚亦凡才在黑夜里问:“出府多长时间了?”
绿萝想了想道:“大概有半个时辰了。”
应该快到了。
楚鸿程既然要在晚上送她走,就说明他还有廉耻心,或者说他不想把这件事闹的人尽皆知,更不会假惺惺的还要绕城多走两圈。
楚亦凡休息了片刻,才道:“有没有水?”
绿萝沉默的摇头。
楚亦凡还是觉得浑身无力,她想一定是那香有问题,这是怕她反抗呢。如今绝了一切后路,她只能坐以待毙了。
初春时节,万物复苏,百花竞相开放,尤其在这微雨的夜里,那种泥土的腥气、草叶的甜美和百花的香气越加浓郁。
楚亦凡闭着眼,都能感觉到初春的暖风。隔着轿子,也能闻到那种甜馥郁的花香。
她深深吸口气,想让这芬芳灌进沉甸甸的心里,把阴郁雾霾驱走。生活如此美好,生命如此珍贵,可惜……不属于她。
空气里有细微的风响。就像烟花一样突然绽放,灿烂陨灭之际便是呛鼻的气息。楚亦凡闻到了,那与春天花香格格不入的味道:血腥的味道。
没等她作出回应,就听绿萝惊叫一声,轿子突然就停住了。楚亦凡侧耳,外面只有轻柔的空气流动,没有任何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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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0、待毙
第一卷 081、暖风
081、暖风
楚亦凡觉得自己很没用。
也许换个人,在这落后的平行时空里,说不定早就赚个盆满钵圆、名利双收了。再不也早就征服亲爹,降服嫡母,打压长姐,为自己谋了个好夫婿。再不济,也是为自己安生存活扫平了一切障碍,活得悠哉游哉。
只有她,似乎总是在被动的等待——等待灾难,同时也等待机会。
就像现在,她竟然除了坐在轿子里一动不动,竟然没有任何法子自救。
她自怨自艾、自惭自愧了一时,也知道外边已经发生了惊变。这个时候再不做回应,别人救她也是白救了。
她吩咐绿萝:“扶我下去。”
绿萝慌忙唉了一声,费了半天力,才把她搀扶下轿。
这个时候的街道,已经没了行人,只除了地上倒下的一群一动不动的死人。空气里满是血腥味,就像谁在街上泼了浓稠的糨糊。
绿萝捂着胸口作呕,几乎不敢睁眼睛。
楚亦凡只略略看了看前后,确认没人,才低声吩咐绿萝:“快走。”
绿萝不敢怠慢,扶了楚亦凡慌不择路,走出了半晌,才哆嗦着问:“姑姑娘,我们现在去哪儿?”
楚亦凡道:“回楚府。”
“啊——”绿萝惊讶的问:“回,回哪儿?”
才从那出来的啊。明知道那是龙潭虎穴,避之不及呢,怎么要上赶着自投罗网?
楚亦凡却是带着愤恨,疾步往楚府走。心里想着,楚鸿程到底是要脸的,她这么只身一人,扶着个丫头回府,把这件事闹出来,看他怎么收场。
有脸他就说要把女儿连夜送出去给人做妾。
她才十二岁啊,就算在这个早婚早育的时代,也忒早了些。他至于这么急着撵着把她送到人家怀里去糟蹋吗?他何其忍心?
满腔义愤,却化不成力量,她自以为是的疾行,也不过是蜗牛的速度。走没几步,绿萝就喘息着道:“姑娘,您还是歇歇吧,奴婢瞧着您这汗把衣服都打透了。”
药力未褪,她的确是走不快。刚才不过是凭着一时愤恨,这会被绿萝戳破假想的肥皂泡,楚亦凡就如同被人抽走了最后一点力量,脚下一软,差点摔个跟头。
楚亦凡无耐的叹口气,立定了身子,抬手缕顺了缕顺自己的头发,就听绿萝又是短促的一声尖叫。
楚亦凡:拜托,能不能别再叫了。死人和鲜血都见过了,还有比这更可怕的事吗?
她一抬头,就看见身前一匹高头大马,马上坐着一个白衣男子,朝她伸出一只手,简短的命令着:“上来。”
楚亦凡有点恍惚。王子骑着白马来了……这场景,算不算英雄救美啊。
可是,第一,骑着白马的并不都是王子,比如眼前的这位安王爷,再形容俊美,也形同罗刹,实在和王子挨不着边。再者,她自己也算不上美女啊。
顶多,就是一个清秀之姿罢了。
楚亦凡松了口气,自知不能潇洒的纵身上马,只好走近几步,仰头看他,问:“去哪儿?”
“回家。”安王一副嘲弄又好笑的口吻,那眼神就似在看一个傻子。
楚亦凡眼窝一湿,眼泪差点掉下来,她别开头,赌气道:“家?我哪儿还有家。”她自己回楚府是一回事,被李昂挟持着回楚家又是另一回事。被所谓的家人出卖,又让外人看了笑话,真是再屈辱不过的事了。
李昂低笑一声,跳下马,牵着马缰绳直朝着楚亦凡过来,道:“行了,知道你受了委屈,不会叫你再委屈,跟我回去吧。”
他伸手揽住楚亦凡的腰,将她轻轻往上一托,就送上了马背。楚亦凡只得抓住马鬃,尽量平衡稳住,朝着绿萝道:“绿萝,你跟我一起回去。”
李昂翻身纵上马背,一紧缰绳道:“自有人管她,你坐好,我们走。”
他打马扬鞭,在寂静的街道上飞驰。微风扑面,血腥味越来越远,越来越淡,到最后只剩下了扑面的暖风和花香。
楚亦凡再度回到安王府,才觉出无比的疲惫来。这种疲惫,是劳累了一路,忽然回到家看到自己熟悉床榻的那种疲惫。
她有些心惊。什么时候,自己当安王府是自己的家了?为什么在楚府时刻心惊肉跳,忐忑不安,到了安王府,反倒有一种踏实感了呢?
楚亦凡恍神的功夫,李昂已经跳下马,道:“你去歇息吧。”
看他那架势,倒像是要即刻出府的模样,楚亦凡不由自主的问道:“你还要去哪儿?”
李昂戏谑的道:“怎么,你要跟我一起去不成?”
楚亦凡就明白他是要去楚府,不由的低下头,没吭声。李昂道:“你放心,我定会替你讨个公道回来。”
楚亦凡还是不吭声,李昂没了耐心,要走的时候,她才抬起头来道:“你为什么要救我?”街上的那许多人,都是他杀的吧?
楚亦凡不指望李昂说什么兄妹情深之类的煽情话,可也没想到他会说的那样直白。
李昂毫不意外的瞥她一眼道:“不必谢我,我不过是在对我最有利的情况下替你选择了一种最佳的生活方式。”
他这样做,和楚鸿程有什么区别呢?
楚亦凡并不觉得多痛苦,更不觉得多失望,她只是执拗的问:“是什么?”不管把她放在哪,让她怎么存活,她希望有个预先知情权。
李昂很早就没拿楚亦凡当孩子。这点,他倒是和胡氏心有灵犀,不点自通。见她这会非要问个答案,也就坦承的道:“你不能去太子府。”
早知道今天是要被送到太子府上,不过从李昂这得到了验证而已。可楚亦凡还是不解:“为什么要我去太子府?”
“有时间你可以回去问你爹。”他没这个义务替她解释。
楚亦凡咽了口唾沫,也咽下去吐血的冲动,只得换种说法问:“你为什么不许我去太子府?”
李昂笑道:“你自己呢?是愿意还是不愿意?”
楚亦凡很肯定的道:“自然不愿意。”
李昂不容置疑的问:“如果给你两个选择,一是与太子做见不得光的侧室,一是正大光明的嫁与年轻有为的才俊,做个风光无两的世子夫人,你选哪个?”
楚亦凡怔了怔,下意识的问:“谁?”
李昂微微一笑,道:“这人你认识,而且,你和他很有缘。俗话说不是冤家做不成夫妻……”
若说楚亦凡先还只是怀疑,等到听李昂说出这样一句俗语来,心就凉了个彻底。她无耐的呵笑了一声,道:“沈青澜啊——”
李昂饶有兴致的问:“怎么?”
楚亦凡心里苦涩的很,面上却装的不以为然,道:“没怎么,他很好——真的是他?”
她真希望李昂能够大发慈悲,摇个头说:我跟你开玩笑呢。
如果他没打这个主意,哪怕是将来给她找个再平凡不过的男人,她也保证对他感激涕零。就是找个陌生人,也比找个厌憎自己,自己厌憎的人好啊。
况且,他还是她姐姐的未婚夫,差一点就成了她的姐夫。想当初自己还大言不惭的说:“要不是因为他即将成为我的姐夫,我才懒的理他。”
说出去也是青梅竹马,可他和她的这一段青梅竹马,也实在是太涩了点。
可楚亦凡也明白,李昂要想踩倒太子,一击即中,让太子李扬永世不得翻身,就急需扶植、支持他的势力,可重新扶持争取的远不如从李扬阵营里挖墙角来的更便捷,也更痛快。那是对太子的双重打击。
李昂似乎看穿了楚亦凡的苦涩,伸手拍拍她的肩,道:“你想必觉得很委屈,可其实,人谁没有委屈?就比如我,比如芝娘……芝娘常说,她把一切都给了我,就算是要她的命,她都不在乎。如果不是你嫡母将你送进安王府,说不定此时此刻,处心积虑迎娶楚亦可的就是我……”
楚亦凡是震惊的。倒不只是震惊于他也会做出这样的事来,而是震惊于他会如此平静而坦然的当着她的面把那阴暗的心思一一陈述出来。
这样的人,还是人吗?这样的心,还是热的吗?这样的夫妻,还能够毫无芥蒂,相濡以沫,执手终老吗?
明明知道对方在惦记着自己的命和位子,可她却时刻做好了为他而献出生命和位子的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