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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佳佞-第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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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是赚得金山银山还不肯修桥铺路的主,也算是劫富济贫,又没造反谋逆的意思,在鳌州这个全民皆匪的地方,冒进等于给国朝添大乱子。

说不得弄起几个大土匪来揭竿而起,那可真就要命。

在别的地方激进一点没多大妨碍,最多招点怨憎,可在鳌州这地方激进,没准连国之根本都要摇三摇。

顾凛川这折子就写得很对路子,震慑是必须的,约束是肯定的,但要因势利导,因地制宜,比如跟鳌州书院掰扯掰扯。顾凛川的折子这么写,陈遇崇不由得生出点疑问来,这小子上哪儿知道的,那么隐秘的事,他如果不是常年镇守江南西道,都没地儿知道这事去,怎么偏这小子刚到袁州就知道了。这事陛下和沈观潮都不知道,他还想着哪天回长安,好好惊掉陛下和沈观潮的大牙呢:“不错,正好路知州那边派人来催请,你就跟着鳌州府的人一道走,我这边派正好有几个鳌州书院的学子要回书院,便也趁个便,与你一船去。”

“多谢陈道台。”顾凛川的话外音是:您不用多说,下官懂,书院的学子是压舱的,有也们在管保一路顺风顺水。

哎哟喂,这小子怎么这么招人喜欢呐,这心明眼亮能听懂话的。真让人没法不欢喜。要所辖属官都这样,人生该是多么美好欢悦,偏就有些个死木头疙瘩,怎么看怎么不让人待见。有时候想找个待见的理由,他们都不给点门路。

对于这样的木头疙瘩,陈道台只想说一句——哪凉快哪待着去!

打发走顾凛川,陈道台就开始给长安去信,通篇是对皇帝陛下英明,把顾凛川这么个好小子弄过来的溢美之辞。陈道台在江南西道经营日久,得他青眼,比得皇帝陛下青眼在这更重要,虽然在鳌州不免要打点折扣,但总是能派上用场的。至于陛下要整顾凛川。那没办法,这小子答卷那么漂亮,让人哪里还能舍得弄他。

皇帝陛下接到信后,叫来沈观潮,特幸灾乐祸:“爱卿呐。朕也想替你出口闺女被抢的,外孙女还被抢的恶气,但朕也没办,为人君者,怎么也不能睁着眼说瞎话是吧。”

沈观潮:陛下,您瞎话还说得少吗?

不管沈观潮怎么憋气吧,顾凛川是顺顺利利。稳稳当当地接过鳌州知州的职务。在梦境里顾凛川是连内阁首辅都做过的,处理起鳌州事务来自然老辣得让一干人等都侧目,连路知州一看这样都说没什么可交待的,快马快船快赶进长安到皇帝陛下跟前混脸熟去。

鳌州府这边最难办的就是山里的土匪们,顾凛川对这胸中有策,是以鳌州府的差事对他来说。轻闲得跟天天休沐也不差。成天批个把时辰公文,就可以把官服一脱,穿上便服,带着小红和沈端言上外头闲逛去。

鳌州府虽是土匪窝,实则真是个民风淳朴的地方。土匪也有好人品,这地儿可真叫一个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当然,也源于民风彪悍,谁要敢夜里小偷小摸,放在别的地方可能行,放在全是武力值颇高,警觉性非常的土匪窝里,那纯粹是茅厕里打灯笼——找死。

所以,其实顾凛川上给陈遇崇的折子里,写的治匪策真的十分美好,而且理想得让人泪流满面。他要做的是带领土匪们在他的治理之下过得更好,礼乐以化人心,只要土匪们越过越好,不抢不霸也能过得无比舒坦,那他们为什么还要去抢去霸,去过万一被逮住就要把牢底坐穿的日子。

这种事嘛,大家想一想就好了,谁也不会当真,但真要细究起来,谁又能说真的不可以。而且,太过符合文人们天真纯粹美好善良的愿望,治匪方面,压根不会有比这更加臻于大道的路了。

新官到任,鳌州城的“百姓”们也在观望之中,对他们来说,做知州的,路知州就十分不错。放到别的地方叫不作为,可放到鳌州,这叫无为而治,像这样的时候,土匪们的思想境界与传统文人的发散性思维在某种程度上空前一致。

顾凛川则暗笑中,不经意看一眼街角,那人的脸怎么就能这么熟呢。按说也没在梦境中出现过,可偏他就知道那人是谁,归谁旗下,再转个弯那卖草鞋的,别装了,说的就是你,演技委实不尽如人意,差评!

“这里的桔子果然好吃,皮薄汁多,肉有点脆口。比起在长安吃到的桔子,鳌州的滋味要好上许多,只我看着卖的不多,可是产量不高?”沈端言觉得是这样的。

但事实完全不是这样:“懒得出来卖,想吃差人上山摘去,不需花银钱,要多少有多少。”

“嗯?”沈端言印象里,土匪都是被逼上梁山,打实心眼里是不得已而为之,只是鳌该片和地理志上写的还有许多出入而已。这些,不在鳌州待几年怎么能看出来,所以这些,沈端言不理解,顾凛川知道也理解,只是没觉得要说明而已。

这么有趣的事儿,留着让沈端言慢慢发现既可,何必点破呢。

顾凛川在卖甘蔗芦根水的摊前停下,要了管甘蔗芦根水给小红喝,又问沈端言要不要,沈端言不爱这个连连摆手。刚要给钱走人,那卖甘蔗芦根水的小贩忽开口道:“看着您眼生得慌,一嘴儿官话,您莫不是刚从长安来的新任太守?”

知州,也称太守、知府、郡守,虽官名改制已有些年头,但民间还惯称知州为太守。文人们做官也爱这称谓,听着比知州要更林下风致一些,不过这也看人,比如前任路知州,就没人爱叫太守,这个……也看脸。

“正是,老乡营生如何,在这卖甘蔗芦根水可够一家之生计。”顾凛川问得十分殷切,活像是个在慰问乡民的好官,事实上,这纯粹是点开了嘲讽技能。

“尚可,尚可,乡里吃喝不愁,啥都能种出来,衣食倒是不必忧的。”小贩答完,才觉得这位新上任的太守眼神儿不太对,颇有点“我知道你是谁,我也想让你知道我知道你是谁,当你偏不知道我怎么知道的你是谁”的山高海深,让人有点摸不清深浅。

着哇,这位新上任的太守果不一般,哎呀呀,要有意思了喂。鳌州这么些年来,到任的都是些跟路知州一般的官儿,混三年资历就走人,有路子的升,没路子的平调,实在啥也没还得罪过人的,下职走人。

小贩咂巴嘴,看着新上任的太守抱着闺女,与他家太太并肩而去,颇是温情动人。不过怎么瞧着这背影都别有深意,您说您不时回头瞅我一眼,是不是在说“咱们人约黄昏后”呢,是不是说“当着我家太太这根正苗红的世家女,委实不好跟你们这些土匪混一块”呢。

小贩回头就把几个大寨子的土匪头子招集起来,说的是:“这个太守……啧啧,不好弄啊。”

“嘁,从长安来的有几个好弄,这个太守背景不一般,不好弄在情理之中。不过,他还没动静呐,这么心明眼亮的主,未必需要我们去弄他。”

“未必,前些时候龙山寨那边抢了个当官的,官是贪官没错,可他太太是龙椅上那位的外甥女。抢银钱就算了,偏把人外甥女给吓破胆,还把老人吓得惊了风。最要命的是,还顺手把抢了点宫里的东西,这龙椅上那位能忍?”

“龙山寨那边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天渐转凉,路上官商越来越少,僧多粥少更不好拆。这么着吧,龙山寨离老四那里近一点,老四,回头把龙山寨收了吧,免得到时候真把官军招来。”

“嘿,要我说别把沈观潮招来才是真的,那位一计退十万敌军的时,我那哥哥可是亲见的。”

“这话在理,女儿女婿都来了,外孙女也在,还是先静观其变。龙山寨那边老四抽个空,那寨主也着实不像话,既规矩他不要,那龙山他也就别想要了!”

大土匪们商量完,各自散了,这头刚商量完,没多会儿,顾凛川就接到了土匪们那边的“诚意”。诚意的内容就一条讯息——您看,我们自个儿这边的问题我们收拾好,咱们和平相处不。

话说得十分直接,做得也直接,顾凛川接到笑意更深,有讯息来就好,咱们就和平相处呗。

呵呵呵……

#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甘蔗芦根水,甜爽真滋味#

#小怪兽和我爹不得不说的故事#

正文 第九十二章 政绩归人,黑锅归他

自到鳌州后,就知道什么叫江南的秋,秋雨来时凉煞,秋雨不来骄阳高照时和夏天比也不差什么。芙蓉花开,紫薇花满,荷花甚至还不知秋地开几朵,桂子飘香,月季花处处涂点着红粉黄白。除这些知名的,常见的,还有许多叫不出名的,西地北地不多见的花朵,将鳌州的秋天妆点得仿如春至,也只在江南东西两道,才能看出“秋日胜春朝”来。

真正寒意起,北风来却是在十一月中旬时,一场大雨将整个鳌州一下子带入秋末的冷风中,寒风卷叶,梧桐如被燃烧过的纸片一般,漫天漫地铺陈灰蒙蒙的颜色。小红姑娘最过不得秋天,温暖时还好,一冷下来肺经不足总会带来些小咳嗽,虽不厉害,可当爹妈的眼里,每每小红没事咳嗽一声他们心肝肉都能一块疼起来。

好在黄茶虽没带来,脉案药帖都带了来,鳌州虽没太出名的大夫,但有个地方,绝对能找着合适的——鳌州书院。大夏朝可不能说什么百无一用是书生,在鳌州府更不能讲,鳌州府的学子,进庙堂能打家劫舍,上山寨可济世安民,嗯?

这么说吧,大夏朝的文人,不上特长班学几门手艺都不好意思见人。比如沈观潮就是个好木匠,陈遇崇是个出色的果农,当今皇帝陛下的老师炒得一手风靡长安的好菜,翰林院主官最在矿石方面的造诣比写文章还高妙。沈观潮出过一本书,专门讲如何做好一桌一椅一榻一几,名作《治物集》。陈遇崇还为果园虫害写过个小册子,翰林院的主官更是甚至画过一张颁行天下的《矿床分布图》。

做个文人,没点业余爱好,你好意思出门嘛你!

这个风气也不知道打哪儿来的,也许是鳌州书院某位山长,也许是某位世家子弟,又或者纯粹就是上有所好。下必效焉——曾经有位皇帝陛下就是个出色的泥瓦匠,他主张文人只读书是没有出路的,万一你没法当官呢,总得有个能养活自己的手艺吧。

“一说又说远了。”嗯。最近顾凛川太闲,话唠得很:“鳌州书院有几位先生,十分擅长医术,黄女医当年,就曾向鳌州书院的周夫子学过儿科。”

“那好,明儿我们就去?”总觉得顾凛川咂着嘴,话没说完,眉一挑,眼珠子转溜溜,看着就让人觉得没憋什么好。肚子里转的全是坏经儿。

“好。”在地方上为官是三日一休沐,每次休沐都是两天,比起长安来反而要清闲得多,而且在礼部谢师严对他十分看重,看重的具体表现就是什么事都爱找他。

待得次日清早。顾凛川抱着小红,沈端言夹了脉案药帖上鳌州书院去,半道上沈端言才出其不意地来一句:“其实,除了为小红,去鳌州书院你还有别的事吧?”

顾凛川抱着小红,垂首而笑,对自己说:看吧。言言果然是与我能想到一条线上的,话都不必说,她看眉眼都能看出事实来。幸而这不是梦境,若真到那浴血的一幕,该如何令人遗憾。

“有,鳌州看书院。土匪跟在书生后。”至于书生后还有什么,那就不是该说出来的事了,心里明白就行。

不过,至今顾凛川仍不很能理解,那位怎么和鳌州书院搅和在一块。又怎么把书院跟土匪们搅一块的。

只依约记得在梦里,土匪被打散,鳌州书院却仍然屹立,最后搞死他的主力军也正是鳌州书院出身的官员,最后在将死之时他才知道土匪们到底凭什么这么硬气。结局么,政绩归人,黑锅归他,死是情理之中,不死才是意料之外呢,只是身在局中看不懂而已,如果没有梦境里的结局,他可能依然看不懂。

其实,这也是再次证实梦境之旅,若能这一点也能对得到,那就鳌州的事,他心里就更加有谱了。嗯,无大为而小治,这才是知鳌州正经大道。

进到鳌州书院,顾凛川带着抱了小红找到周夫子后,就把沈端言留下照看,自己则踱着步子转左,去找书院山长去。这一任的山长也姓沈,名作沈灵均,虽也姓沈但和长安沈家一点干系也无。

沈灵均是鳌州书院创始人沈玄的后人,具体多少代,因家谱曾在前朝几十年的战火中遗失了一部分,已经不可得知。不过沈灵均绝对是根正苗红的沈玄后人,甚至继承了沈玄一脉的博学敏思,以及沈玄一脉潜心修学,不热衷朝堂的习性。

听到门人来报顾凛川到访,沈灵均摸摸光洁的下巴,笑得温醇如春风,分外暖光照人:“顾太守的启蒙恩师是叶思源先生,算来也是我鳌州书院门下,快快请进来,把秋时方才得的秋露沏来。”

顾凛川进来,沈灵均到门口迎接,倒不为官职,而是过门即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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