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二掌柜再也不要做怨妇-第1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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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承公公低头:“这个,奴才只是个奴才,真不懂政务。不过,下午,宁相大人来时,皇上询问他的意思,宁相大人倒是和皇上说了一句,裕王应有反意。”
宁景徽……这是要和璪璪争拿奖吗?
杜小曼忍住想抽搐的嘴角。
她绝对相信宁景徽对璪璪的真爱。右相大人的这个举动太深刻,她看不懂。
忠承又道:“娘娘请放心,朝务之事,皇上自会处置。娘娘安心养身子,不要顾虑太多。”
杜小曼道:“啊,后宫之中不应该讨论政事,是我逾越了。反正我什么也不懂,只要天下太平就行了。”
忠承笑盈盈看了她一眼:“娘娘若是真记挂,奴才可以服侍娘娘去前面走走。”
杜小曼实在对前两次一出去逛就踩进坑的经历有点怕了。第一反应是,不会又有套让我钻吧?先回了一句:“可以吗?”
忠承道:“奴才服侍娘娘稳着些走。应无事。”
嗯,眼下为求情节,必须惊险,就跟忠承公公走走看吧。
杜小曼含笑点点头:“那就有劳公公了。”
几个宫人轻盈地围过来,替杜小曼简略理了理妆,裹上一件斗篷。
杜小曼出了寝殿,一乘纱顶小轿已备好,四个宫人将小轿稳稳抬起,缓缓前行,忠承在轿边,一路向杜小曼指点。
“这里娘娘应来过,是往畅思湖去。”
杜小曼点头。
轿子在那个路口径直行了过去,没有折转。
“行这条路,可通往绮华宫等几座宫院,娘娘还未见过淑妃娘娘等几位娘娘罢?”
杜小曼再点头,不会是要把她领去见其他的妃子,然后发现都是月圣门的鲜菇,来个鲜菇大联欢吧?
轿子亦未往那个方向去,暮色渐渐变重,轿子一径往前,忠承一直在和杜小曼讲解,敬业地扮演着一个好导游。
就在杜小曼怀疑是不是自己想多了,忠承的确就是带她出来观光,领略皇宫之美时,轿子停了,忠承道:“娘娘,这里不可行轿了。”
轿帘掀起,杜小曼下轿。宫女替她把斗篷的兜帽罩在了头上,忠承扶着杜小曼,带她走进一巷,跨进一道门槛。
是个花园,里面花木葱茏,有假山亭阁,前方还有殿阁,杜小曼道:“这里是御花园么?”
忠承笑笑:“不是,只是个小园儿。”带着杜小曼上了一道游廊,蜿蜒走了很长,到得一处看似尽头的墙边,推开一扇小门。
杜小曼跨过门槛,门扇在她身后合上。
有了前两次的经验,她立刻十分敏锐地发现,一直跟随的宫人们,又没有跟上来。
走过这道小门的,只有她和忠承两人。
暮色更重了,四周一片寂静,游廊的前方,似通往无尽的所在。廊外花木浓叠,更显得前路深邃。
稳稳走着,忠承轻声道:“娘娘可知,方才走过的那道,是什么门么?”
杜小曼道:“不知,请公公明示。”
忠承含笑道:“娘娘的声量请轻一些。此处已非内宫,方才那道门,本是奴才们走的门,委屈娘娘通过。内宫之中,除皇上之外,不能有其他男人,而这里,则不可有女人。”
杜小曼心里暗暗一震,打量前方,殿阁屋檐的式样,的确与内宫不同。
忠承,为什么要带她来这里?
忠承引着她,拐过游廊的转角,前方一道虚掩门扇。
忠承停下脚步,轻声道:“娘娘,这道门内,就是勤政殿了。皇上平日常在此理政,宣召臣子议政,亦多在此处。自此朝开国以来,这道游廊,从无一人以女子的身份走过,更无一人,以女子的身份跨过这道门槛。”
忠承走到那扇门前,无声地将门推开,躬下身。
杜小曼走到门边,跨了进去。
抬起脚的刹那,浑身有过电般的感觉,鸡皮疙瘩跟着一粒粒地冒起来。
她的脑中不由冒出一句经典名言——
这是个人的一小步,却是人类的一大步。
踏进殿内,杜小曼便听见了说话声,是皇帝的声音。
她轻轻转过拦在门前的屏风,眼前十分昏暗,忠承又出现在她身边,引着她轻手轻脚地向前,到了一道厚厚的帷幔边停下。
帷幔的某处有空隙,光从这里落过来,皇帝的声音穿了过来。
“裕王府有多少封地,如今田租几何,朕岂能不知?难道户部报上的田租岁贡都是虚数!”
杜小曼凑近空隙,只见空旷殿内,灯烛已掌,皇帝在龙纹御案后,将几本册子啪地丢到地上。
这么火爆的举动,大概是A版妹子。
御案下首,跪着两个大臣,另有一个站着的,竟是宁景徽。
其中一个稍胖一些,胡稍有些花白的大臣以头触地:“回皇上,户部钱款,绝无错漏。但裕王府进项,并非田租。臣等查看账册才知,裕王府封地,多非由佃农耕种。如苍雾山一带封地,遍是茶园,如今市面上‘蛟雾’、‘蟒鳞’、‘螭吻’几种茶,就是其茶园所出,价甚昂贵。天缘满、宝福兴等时下大茶贩商号,皆进此茶,源源出产,尤供不及求,仅这一项就……”
这是在说璪璪的家底?
另一略年轻些,髭须略短的大臣道:“说来宫中御茶,似也有裕王府茶园进贡。”
皇帝神色一凝。
短髭大臣接着道:“臣等也详查了,进贡御用的茶,名曰天华,于茶山最高处单独茶园栽种,摘采制茶,皆严慎无杂。造册明白。当然纸上记录,终究为虚,臣已派人亲去查证。臣还听闻,市井间有个十分不堪的小曲,名曰《春思》,其词有四句,春雨靡靡意纷纷,听着莺儿抿螭吻;罗绡卷看红杏好,小桃结上第一梢。其中螭吻,应指裕王封邑所产之茶。”
花白胡子大臣道:“彭大人记得真清楚。”
彭复赶紧道:“皇上,臣不敢记此靡靡小调,乃偶尔听得,昨日见账册条目,方才又忆起,特意让人查得。”
皇帝抓起手边茶盏,砸在地上。
宁景徽淡淡开口:“臣以为,即便查得此歌谣与裕王有关,这般词句,亦无甚意义。朝廷律法,身有功名官职者不得经营买卖,但于皇亲却无明白约束,裕王只有封爵,未挂官职。自太祖皇帝以来,多有亲王国戚封邑所产供应商贾事。还是得在账目上再查查。”
杜小曼无声地感叹,宁右相不愧为影帝的强力竞争者,一句句都是在说怎么对付璪璪。
皇帝冷笑:“看来朕的天下果然富庶,商者多利,种几亩茶树,就能让裕王府富过朕的国库了。”
房瞻再顿首:“禀皇上,看账上所录,裕王府进项中,茶叶所入,占不到百之一二。有茶园的那片封地之上,除茶树之外,还有蚕桑。其外,有不少封地原本荒废,后划与扩建的州县,街市繁华,多是大商户,租金高昂。”
彭复道:“倒是可以深查一下这些大商户与裕王府的联系。”
房瞻又道:“再者,裕王的封地中,还有一山开出了煤井,另有一地产瓷土。止这两样其一,供应裕王府所有花销便不止了。各地府宅,看似铺张,其实庄园内蓄养奇草珍禽名马异兽,每年亦进贡宫中,也有经营,价皆不菲。供府邸开销之外,盈余颇丰。”
杜小曼险些抽了个冷嗝,赶紧自己捂住嘴。
不是吧,璪璪那厮这么有钱!不要脸啊,居然还吃霸王餐。
宁景徽看向房瞻:“税款如何?”
房瞻回道:“还未与宁相看,但目前所查,账目明白。”
宁景徽向御案施礼:“臣以为,先把与裕王府有钱财往来者理清,还有税款收取官员名单。此外,有采煤者往往有铁,可查一下有无私下锻造铁器。所养马匹,也当细查。”
皇帝冷笑:“裕王必然是要反了,养马打铁,蓄敛钱财,准备的不是一年两年。可笑竟此时才发现!”
房瞻彭复等人又叩首称罪。
皇帝再一拍桌案:“如今告罪还有个甚用!裕王估计旗帜都扯起来了!也不用再在账上多费工夫,迅速找到关键,了结此事!”
房瞻微微抬首:“臣斗胆进言,看账目的确须……”
宁景徽躬身:“臣会亲自监督,将账册之事办好。”
房瞻和彭复都暗暗抖了一下。
帷幕后的杜小曼也抖了一下。没会错意的话,宁景徽这是在明白地暗示应承皇帝,他会去搞假账嫁祸璪璪吗?
杜小曼惊诧,房瞻和彭复内心更澎湃。
唉,当下局面,若载入史册里,一定会震烁古今吧。
房瞻和彭复继续匍匐,听得上首皇帝哼道:“都退下吧,宁景徽留下。”
连名带姓唤丞相,实为不当。房瞻问自己,身为御史都宪,要不要劝谏?
算了,都这时候了,还较真个甚?小节权随大势罢。
房瞻便只当没听见,迅速起身与彭复一道退出了勤政殿。
皇帝环视其他宫人:“朕让宁景徽之外所有人退下,尔等没听到?”
宫人们皆称罪而退。偌大殿阁中,只剩得皇帝与宁景徽。
皇帝走出了御案后,静静地看着宁景徽。
宁景徽从容地垂眸站着,不与皇帝对视,恭敬的仪态无可挑剔。
灯下两人纵长的影子亦静止着。
许久后,皇帝开口:“朕知道,你和秦兰璪是一伙的。”
宁景徽微微躬身:“皇上,臣食君禄,窃踞相位,只是皇上之臣,朝廷之臣,社稷之臣。”
皇帝冷笑一声:“这等屁话就不要多说了。你方才一句句,却是帮着朕对付秦兰璪,是何居心?”
宁景徽声音平静:“臣只是就事论事。当下情形,臣以为唯有如此处置得当。并非为裕王殿下,亦非要顺皇上圣意。且皇上御口,不当被粗鄙之字所污。”
皇帝呵呵笑出声:“朕爱说就说,你算个屁!”
宁景徽抬起眼,杜小曼身边的忠承突然掀开帷幔,闪了出去。
“皇上,奴才该死,惊扰皇上与宁相议事,实在有一急报,须立刻呈与皇上。”
皇帝深吸了一口气,狠狠盯着宁景徽:“你且退下吧。既然你说裕王有反意,那朕便以明日午时为限,你须将今日所奏尽数做到,午时之前把裕王谋逆证据送到朕面前!倘若差了分毫,便是诬陷朕的皇叔,该领何罪,你自己心里清楚,也不用来朕的面前了,自行了结了吧。”
宁景徽躬身:“臣,遵旨,告退。”
杜小曼半捂住嘴,屏住呼吸,看着宁景徽退出殿阁,最终连长长的影子也消失在门槛外,忽然很八卦地想——
宁景徽和A版皇帝妹子,该不会真的有过什么吧?
虐爱的气场真的很强烈耶。
“皇上不该对宁景徽说那些话。”忠承不甚高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带出微微回响,“以宁景徽此人城府,怎会被言语诈出虚实。只徒然显得皇上这边沉不住气。”
A版硬声道:“朕做事,不用你来教!”冰冷的视线盯向杜小曼藏身的所在。
杜小曼掀开帘子,挤出笑容,小小声道:“参见皇上。”尽量用无辜的眼神表示自己是个普通的路人。
A版怕看多她脏了眼似的,立刻把视线收回。
忠承再道:“那皇上打算怎么办?宁景徽必然知道裕王的藏身之处。”
A版冷笑:“十有八九,人就是他放走的。但你方才也称赞了宁景徽的城府。即便他知道,派人盯着应该也盯不到什么,说不定还会被他刻意引到别的方向。”
忠承道:“即便如此,也得派人盯着。”
A版表情再一僵,继而轻嗤一声:“你们爱白费工夫就去做吧。”甩袖走向御案。
忠承温声道:“请圣姑不要忘记自己的身份,以大局为重。”
A版猛地转过身:“此时此地,你该喊我陛下。”
忠承迎向A版的目光,微微笑了笑。杜小曼不吭声地杵在一旁。
她再白痴,也看得出来,忠承这是在当着她的面削A版。还明白地点出了A版就是圣姑。
这是在暗示和提点她杜小曼今后的前程吗?把内斗这么明明白白地表现出来,真的好吗?
A版不再理会忠承,在椅上坐下,提起朱笔,刷刷写了数行字,啪地将册子摔到地面。
“替朕传谕李孝知,朕信他与逆妇李氏之案无干,让他明天早上来上朝,回阁部理事。”
忠承弯腰捡起谕令,又笑了笑:“皇上此举甚好。”
A版再嗤了一声:“朕无需你夸赞。也望你记得自己的身份。”
忠承含笑躬身:“奴才遵旨。”
A版再瞥向杜小曼:“她现在出现在这里,还不大好吧。哪里来回哪里去吧。”
忠承再躬身:“此事不劳皇上操心。奴才告退。”
A版淡淡道:“谕令不能有丝毫耽误。越快越好。”
忠承又躬身:“奴才遵命。”
杜小曼低下头,僵硬地向A版福福身:“那,臣妾也告退了。”
A版只当做没听见。
忠承含笑走向杜小曼,用眼神向她示意,杜小曼遂与忠承一道退出。
勤政殿外面的天已近全黑,杜小曼在寂静的走廊上停下脚步:“你们将来也会那样对我吗?”
忠承亦停步,转目看向她。
杜小曼道:“我知道公公今天带我来是什么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