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小状-第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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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处得越久越觉得彼此想法差不多,他也是这么认为。黎正把金小田揽进怀里,两人靠在一起,静静地感受着对方的温暖。
“你看,这里要不要重新装修?”沉默了一会,黎正问,这也是张桂真让他问的,即使再忙她仍把儿子的婚事放在心上,“秋天的时候好办喜事。”
用不着吧,金小田看看天花板,那里只有一盏大型吸顶灯,她再看看餐厅,整体装修风格简洁大方,挺合心意。装修又花钱又耗时间,“就这样,我喜欢。”
“是不是太简单了一点……”反倒是黎正嘀咕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认识的人中女孩子对婚姻大事都想办得隆重,从婚房装修到喜宴,连婚纱照也可以来来回回折腾许久。金小田不苛求,他也不能让她受委屈,但现在似乎也不是可以好好讲究的时候。要换从前,十万的钻戒总得来一只,如今……不想了,这些都是小事,还不知道他爸什么时候能回来,虽然人没受苦,只是现在还不能回来,但……
他纠结了。
他一脸牙疼的表情,让金小田担心起来,伸手摸摸他额头,不烫,“哪不舒服?”
心里不舒服,惋惜没早点跟她重逢,还有,从前觉得钱不是大事,如今觉得钱少不好办事。唉,“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觉得有钱很重要。”他老老实实地说。
第二天,黎正又加多一条,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觉得家势很重要。
他被“发配”回春晖路分理处了。
春晖路分理处自从死过一个柜员,又开除了一个行长助理后,被行里上下视为不祥之地,有门路的人想调走,没门路的人想找门路不被调过去。付副行长找黎正谈心,“困难啊,谁也不想去那,总得有人把那的一摊事管起来。”黎正在的时候,春晖路分理处在季末排行中从未掉出过前五;李周在的时候,甚至有过第一的佳绩。可出了事后,春晖路分理处的业绩一下子垫底了,“一定要有个强有力的主管,行里的意思是你熟悉那里的情况,比较容易开展工作。”
黎正耳朵里嗡嗡嗡,人倒还是坐得笔直。
往好处想,不是行里对他不配合工作的处分,是确实需要他去。
付副行长的办公桌上摆满了一溜绿植,有富贵竹,有绿萝,有吊兰,碧生生地往外冒着生机。有水能活,有土也能活,有阳光当然好,但借着室内光也不是不能活。黎正眼睛盯在它们的叶面上,很干脆地应道,“好的,我去。”
☆、第六十九章
早上七点四十分;春晖路小学门口的路照例堵得水泄不通。有些家长把车停在路边的禁停区域,下车把孩子送进去;给交通更添压力。交警摸出白条;挨着给这些车贴上罚款单。不服气的家长扯住交警求情,“才走开三分钟,我人都回来了,别贴条了。”
交警开出罚单的同时;已经把照片上传,不可能撤消。家长眼见求情无效,破口大骂,“发不出奖金要创收,你们警察钻在钱眼里。”
他在这里骂骂咧咧;交警自管自往后面的车上贴条;眼看又来了一辆奇葩车。开车的人是个男的,直接把车停在路中央,领着个孩子急匆匆地跑了。后面的车见状,把喇叭按得山响,好事者也跟着做,整条街满是鸣笛声。
几乎每个早上都会出现的情景,还有,对面菜场熙熙攘攘的人,隔壁奶茶铺的烤肉味,馄饨店满满的顾客,……任世事变迁,市井的轮廓仍在。
太阳升起来,渐渐爬过屋顶。不知不觉大半天过去,它疲惫地停留在地平线上空,蒙了一层尘埃后变成了水红色。然而一天的工作还没结束,它坚守着岗位。
黎正到门口看了看,放学和下班高峰,门口的路又堵了,运钞车被车流挟持着,只能慢吞吞地往前移动。他现在是作为临时代管主任的名义在分理处,一天下来嗓子干了,此刻强打精神完成一天中最后的工作。
有点能耐的柜员都调走了,剩下的可以说“歪瓜裂枣”,是别的分理处借口这边缺人推出来的困难户。倒不是中年妇女,是中年男人,几个人完全没有工作热情,动不动跟储户斗嘴,黎正叫都叫不住他们。这会眼看快下班了,倒是一个个早早收起了摊子,有一个离谱的,还嚷嚷着“多做多错、不做不错”。这人眼里瞄着黎正,“要那么勤快干什么,干不完的活,做一天和尚撞天钟就好了。”
黎正心里乱糟糟的,懒得跟他计较,干脆站在门口透气。
馄饨店老板每天只做半天,凌晨三点到中午一点,此刻牵着两条狗在外头散步,热情地跟黎正打了声招呼,“你调回来就好了。”除了这个分理处外,附近最近的银行也在一公里距离,所以小商贩们贪方便还是喜欢就近办理存款和兑零。
小老板和黎正推心置腹,“李主任是办事情的人,但运气不好。前阵子那些人那种闹,也是没地方出气,他撞在枪头上了。”其实李周挂的职位是银行助理,但储户还是习惯叫他李主任,“现在他在哪里高就?”
黎正一边看着押款车,一边回答他,“还行,新工作挺好的。”他怕有不依不饶的再去找李周麻烦,所以含糊地说了句。小老板只是找个话题好聊开,并不是真的关心李周的去向,“黎主任,你看最近有没有什么产品适合买的?我最信你,你不在的时候我懒得折腾,都存定期了。”
最近还真没什么值得买的,黎正心里扒拉了一会,摇摇头,“一万以上的定期,行里有浮动利率,这个还行。”
小老板有点失望。眼看押款车快到跟前了,黎正来不及说话,忙着安排每天的收尾工作。等忙完,他洗完手出来,刮到同事在更衣间的几句闲话。
“黎大少家里是倒了吧,他又给发配到这里?”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家再倒也比我们过得好。听说他女朋友家不是普通人家?”
“不就是那个种田大户家的,乡下丫头有了几个钱,素质差得很,在商业街打人。本地论坛上有个热帖,把她全扒出来了。别看黎大少不动声色,没准心里早发毛,家里有事没摆平,找个女朋友又是惹事胚。”
这……从何说起。黎正摸不着头脑,但下意识的反应比头脑来得快。只见全行都知道的老好人黎大少蹬地一个跨步跳到更衣室门口,砰地推开门,敏锐的目光从甲移到乙同事身上,然后又从乙移到甲同事,“你们在说什么?”
虽然他用的疑问句语气,但明显更多的是质问,雷霆万钧般直冲那两人去了。
甲怔了下,条件反射般地否认,“我们没说什么。”说完还干笑了一声。乙比甲认得清形势,在老好人炸毛的时候不能指望敷衍过去,“不好意思小黎,我们刚才过分了,你别介意。”他捅捅甲,“你也说声对不起吧。”
甲心不甘情不愿,但现官不如现管,只好嘟囔了句,“对不起。”
黎正关心的是他们说到金小田的那两句,谁在造谣?小金怎么可能当街打人。
听说黎正完全不知道有这么回事,乙来劲了,拿出手机打开网页给他看,最长的帖子已经翻到一百多页,“也不是所有人一边倒相信,有个ID从最初就出来打抱不平。现在有两种说法,一种认为确有此事,另一种则呼吁当时在场的人出来说明情况。打抱不平的这个ID则坚决认定当事人另有其人,肯定不是金律师,所以也有人说让金律师出来证明她当时不在场的。”
黎正心里有气,听完立马反对,“他们凭什么要证明?谁主张谁举证。”
乙被噎了下,还真是律师的男朋友,说起话来一套套,问题是谁管这些?网民已经把自己摆到审判者的位置上,认定不解释的人就是底气不足。不过他不想得罪黎正,顺着黎正的意思说,“是啊,凭什么,反正这种也就是网上乱嚼,不用放在心上。”…话是这么说,但网络和现实也太近了,尤其是本地论坛,被人指着骂也不是好事,迟早会影响现实中的生活。他想想而已,懒得提醒黎正。
话说到这里,黎正算明白来龙去脉,一时不知道怎么办,连锁门也格外多拉了三五下。他上了车,开到街口时发现甲还没回家,站在那像是在等什么人。
趁红灯的三十多秒,黎正看了甲几眼。甲的大名叫何建栋,高中生,在中专那批前面进来的。两批人进来的时间比较近,但中专那批受过专业训练,加上不少中高层都是同一所中专毕业的,用人时难免有所偏向,中专那批在编制等方面都挺占优。高中生的那批,有些人通过自学考试或者成人高考、夜大提升学历,也有境遇不错的,何建栋却不在其中。他觉得高中生比中专生知识全面,平时瞧不起中专生,又觉得学历除非一次性到位,像自考、成考之类的都是捣浆糊,不值钱。所以在行里工作了二十多年,何建栋无论人缘还是学历,没一样拿得出手,做来做去仍然是柜员。
在何建栋参加工作的那个时代,考上大学的人寥寥可数。他能够在银行招考中胜过别人,也曾经是优胜者。可时代不同了,一代代,如今中专生根本不可能进银行,黎正也幸亏早工作了几年,否则现在没关系的话,拿硕士学位做敲门砖都不稀奇。
大浪淘沙,如果不想被大浪卷走,只能增加自我份量。至于怎么增加,八仙过海,各显神通。能力、学历、资历、家势、婚事,……包括拍马屁也是一种本事。
红灯转绿,黎正归心似箭,踩下油门走了。
这事,他得告诉金小田。
在吴家,邓思敏心不在焉择着菜,虽说谁人背后无人说,但这事都到指名道姓的份上,总得跟金小田说起一声,让她留点心。吴明那里,已经跟网站交涉过,对方也是尽过心,但经不住删掉就有人重发。网站的意思,既然如此,不如由他们去,一是闹大了可能水落石出,二是闹久了,过犹不及,总有人会觉出其中的不对,一面倒的事长不了。
另一头,吴明托人查了IP地址,但爆料的那个ID每次是用咖啡馆的公用网络登录的,有可能是店内顾客,但也可能是蹭网的路人,倒是难查了。
这事,怎么和金小田说呢?邓思敏酝酿着。她一阵心烦,扔下手里的菜,在厨房里转了几个圈。
再回到水槽前,邓思敏发现刚才犯了个错,她把择好的菜扔垃圾袋,择下的烂叶子什么的则放进盆里了。
咳,人心里一有事,就容易出错,邓思敏赶紧补救。
要把这事告诉金小田,她准得跳起来吧,谁这么冤她?金小田光明磊落,最恨这个。
邓思敏想着、想着,又走神了。
在这城市的某个学校,路亚晴好不容易忍到放学。她奔出校门,拿出手机拨金小田的号码。
这事,金小田能忍,她也不能忍,谁又在网上乱泼脏水,还泼到她喜欢的小金律师身上。
电话那头嘟嘟响了两声接通了,路亚晴气呼呼地说,“金律师,有件事我要告诉你……”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阿no的地雷,谢谢鼓励,么么!
☆、第七十章
在金小田浏览帖子的时候;黎正很注意她的情绪;随时准备扑火以及帮骂。出乎他的意料;她还蛮……镇定的,边看边笑,“像我做得出的事。”
一只碗响不起来。
金小田分析;城市再小,再凶残的人也得考虑影响。为什么会吵起来?为什么叫人来帮手?警察来过了,不管,是什么原因?不会无缘无故,多半因为没造成人身伤害。
她相信在她看不到的地方,黑暗是有的。但在本地,不是金小田夸自己家乡;实在地方太小,除了市里最大的领导从外地调来,其他的头头脑脑都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皇帝也有草鞋亲,这里大大小小的,谁是石头里蹦出来的,警察遇到大事肯定得按章办事,小事么,难免化更小、化无,跟有钱无钱无关。
只是没想到,是什么让大家失去理智,拼命把指责砸出来?他们知道事实吗?不,他们光凭只语片言便下了定论。这是双方面的悲哀,当公信力一再被质疑,每个人宁可相信自己的判断。每个人的经验不同,为了做判断而从所知反推结果,怀疑的负能量满满的。
金小田摇摇头,像要把自己对事件的推断甩到脑后:我不在场,不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不能妄下结论。
“你不气?”黎正奇道。
怎么不气,但一个长帖翻到最后,从最初的气愤、委屈,到最后像有块地方麻木了。总的来说,是难过,金小田再次摇摇头,她不是忧国忧民的料,无聊地被卷进一场网上的争论而已。
金小田把复制下来的几个页面给黎正看,“这个ID应该认得我,我跟它有仇?”好几次议论淡下来,它又跳出来爆点新料,让人知道她金小田活得有多滋润,骂她又怎么了,她在如今的世道毫无特长还能如此舒服,就吃点苦头也该。
黎正看了眼屏幕,但更多地是看着金小田,金小田挑起眉毛,“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