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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逆光-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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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捏着拳头睡下的时候,就是这样对自己说的。

所以,她现在唱着小调往电梯走的时候,已经恨不得和全世界一起来分享她现在的快乐。可是,只一转角,她看到了他。

程亦鸣,就站在那个拐角处,安安静静的。

夏文丹脸上的笑还来不及消散,就硬生生地滞在那里,上不上下不下,在嘴角凝成一个奇怪的表情。她僵立了那么几秒钟,还是主动上前冲那个苍白着脸的人“嗨”了一声。

“你好,丹丹……”程亦鸣没有动,只是暗哑了嗓子回应了一句。

“你的脸色看上去很不好,不舒服吗?”

她望着他,只是刚刚迎头碰上那么一瞬,一个多月前咖啡馆的一幕似乎便抛在脑后。她忽然发现,什么难受也比不上看不到他的难受,什么伤心也比不上他不理自己的伤心。只要他还在,只要她还能呆在他的身边,只要她还能和他说上话,其他的,都不重要了。所以,这一刻,她的好心情随着这份邂逅越发地达到了顶点。她僵硬的嘴角也随着这份好心情重又灿烂起来。

“我……很好,谢谢关心。”他的神情依旧疏离淡漠,可不知为什么,他还是在她目光的注视下微微地垂了眸。

“对了,听说你在我二哥这里当摄影记者?”她故意忽略掉他的疏离,表情语调跟往日并无二异。

“是。”程亦鸣依然看着自己的脚尖。

“那太好了。”夏文丹边说边向他走近,“三哥,我以后要多向你学习了。”

程亦鸣猛地抬起头来,有些茫然地望着她。

夏文丹呵呵一笑,甩甩自己的乱发:“我二哥今天录用我了,让我在这里给他打工,做文字记者。”她望着他,眼睛亮晶晶的,“所以,以后我们就是同事了。你这个‘老板凳’可要多帮帮我这个‘新板凳’哦。”

夏文丹是哼着《我是猫》离开的。电梯门阖上的那一刻,程亦鸣甚至听到了她“喵喵喵”之外切切的笑。

他是撑了一边的墙才让自己不至于顺着墙壁滑下去的。努力张大了嘴,让呼吸变得不是那样奢侈的事。

出院时医生的话还言犹在耳。

“回去后还是需要多休息,万事保持心情平静,按时吃药,不要太操劳。如果你继续再这样下去,你的心脏……不会太好……”

休息平静不操劳——他何尝不想。如同,他何尝不想,对着夏文丹的时候,狠狠地拥着他,给她一个同等的灿然的笑。可是,这些如同现在的这个呼吸,都是奢侈的事,他,程亦鸣,消费不起!

他撑着墙,看着电梯的数字由30下到25,再到20,他突然像醒悟过来一般,双手交叉撑了墙,以他最快的速度挪回不过几米之外的自己的办公室。他撑着自己在窗前的那把高背靠椅上坐下,迅速翻出抽屉中的一个遥控器,然后,慢慢地把自己转过来,以最快的速度打开窗帘,让目光能透过那几扇明晃晃的玻璃看到20楼以下的情景。

这间办公室和这把椅子是萧慕风让人给他安排的。办公室就在萧慕风办公室的隔壁。虽然萧慕风一个月也来不了这里几天,但是,这大楼至高点风景最好的一席毫无疑问是留给他的。而程亦鸣这间,是整栋楼除了萧慕风办公室外,风景第二好的地方。第一任总编辞职后,便一直空着,无形当中,便成了这间杂志社的一个象征。无数人把这里看成是杂志社真正当家人的办公室,更有无数人无数次地揣度,到底是谁,能再度坐进去。所以,第一天来的时候,当萧慕风让他的秘书领着程亦鸣走进这间办公室时,整间杂志社关于他的猜测几乎达到了顶峰。他原是个淡定随意的人,开始倒也不曾注意过这些事,直到来了那么几天,每每在茶水间,看到众人见他唯恐避之而不及的目光时,他才觉得有点那么不同寻常的地方。以前,他倒也享受过这样的“待遇”,可是今时不同往日,这样的目光让淡定若他也终于忍不住,找到了萧慕风的秘书,才明白了这间办公室背后的那些故事。他于是找了萧慕风,想换去其他的办公室,可后者只是摊 开两手,告诉他,由于近年来杂志社扩张迅速,现在要想再找一间办公室,已无可能,让他安心入住,好好工作,以资报达。至于那把椅子,想来更是奇异。这萧慕风如同知道他程亦鸣颈椎腰椎的问题一般,硬是搬走了这办公室中原本的低背木椅,换上了这高背可移动的皮椅。最绝的是,这把椅子转个180度,这30楼以下的景色,倒是真的尽收眼底。

作者有话要说:从这章起,会有一些变化的……

38工地(1)

“你是搞摄影的;这样的位置,想来;能让你对这个城市迸发出更多的灵感。”那一天,萧慕风站在落地窗前;递给他一支烟的时候;是这样说的。

他不置可否。虽然,年少的时候;他曾经不止一次想过,终有一日,自己能拥有这么一间办公室;有大幅整壁的落地窗;能近距离地观察那些在城市上空呼啸而过的各样飞机。然后;回到宽大的设计桌前,开始设计他自己的飞机……

可是……

没有曾经了,也没有以后了。虽然他今时今日终于拥有了这样一间办公室,可他的心脏却再也负荷不起这样的美景。

当然,这些话他没有对萧慕风说过。他只是微笑谢过他的周全,而在日复一日的进出中,永远地拉上了那幅窗帘。

今天,是他进驻这间办公室以来,第一次拉开这幅窗帘。他有些微喘,刚才那一系列的活动,让他原本就不怎么安分的心跳得那样杂乱无章。可是,他无暇去顾及了。他只是紧紧地盯着下面,30楼以下。

从他这个角度看下去,那里所有的一切形同蝼蚁。而且,每多看一分钟,心脏的跳动似乎就多快了一分。可是,他不打算放弃,他只是盯着某个点,牢牢地盯着。

终于,那个点上出现了一个红色的点。他的瞳孔急剧地放大着,他抓紧了椅子扶手,僵直了腿让自己站起来,靠在那扇窗前。

丹丹今天穿了一条红色的裙子,像火一般,耀眼而炽热,如同,她的人。

他在身上摸索到一支烟,迅速地点上,有些颤抖地凑近嘴边,深了两口。那个红色的点在烟雾中变得有些模糊。他眯了眼,努力地想看清那个点。

他几乎可以想像那个点现在的样子。甩着自己的短发,继续着《我是猫》,脸上是没心没肺的笑。

“丹丹……”他低吼。下意识地伸出手,想在那片迷雾中去捕捉那个点。指尖触及玻璃,陡然的凉让他猛地惊醒地来。他颓然放下手,看着那个点消失在自己的视野之外,却不曾再发出一个音。

给刘松打电话的时候,程亦鸣依然站在窗前抽烟。

天不知何时变得阴沉沉的,一大片乌云慢慢地压过来。

就要下雨了。

不知道丹丹带伞没有?她今天没有开车,如果没有带伞,不知道会不会淋雨。

程亦鸣就这样出神地想着,以致于刘松在电话那边喂了半天,他才回过神来。

“你灵魂出窍了?”

“没有。我刚刚在看天,要下雨了。”

那边停顿了下,可能也在看天,过了好一会儿,才憋出一句:“你神经病啊?打电话来就为跟我说这个。”

“我可能会有一个新同事。”

“这关我什么事?”刘松捏着电话还在想着这人中午吃啥了怎么尽说些不着边的话。可那边下一句话直接就让他差点晕倒了。

“是丹丹。我知道她是为了我。她前段跟我表白来着,我上次住院也是为这事。”

“亦鸣……”刘松想了半天,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低低叫了声。

“刘松,我是不是很……卑鄙,很……特别地不要脸?”那边的声音不时夹杂着几声低咳,语调却是一贯的淡。宛如每天说的那些“吃过饭了”一类的话。

“亦鸣,你怎么能,这么说自……”

那边似是根本没在意刘松的回答,只是自顾自地往下:“我明知道,明知道自己是那样的……一类人,早在那么多年前,从我走进那里的第一天起,我就知道,这辈子,都没有资格再去爱丹丹,再去和她在一起。我对自己说,我不应当再创造机会和她在一起的。可是,她一旦给我打电话,或是,一旦看到她的人,我还是忍不住。你不知道,刘松,刚刚我听说丹丹要来做我的同事的时候,我竟然是开心的,非常非常的开心。刘松,我真是个坏人,不折不扣的。我应该立刻辞职的,我不应该再在这儿呆了,我应该离她远远的,越远越好。可是,我不愿意这么做,我控制不了自己,刘松,我该怎么办?你告诉我,我究竟该怎么办?”

电话那头长久地静默着。刘松什么也没说。或者说,他其实明白,他现在需要做的,只是一个倾听者。他听着那边的淡定渐而激昂渐而迷茫渐而呼吸急促,夹杂的咳嗽愈来愈大愈来愈频繁,终于忍不住打断:“亦鸣,随缘吧。”

那头唱着“独角戏”的人仿佛猛然被惊醒。

“咳咳……你说什么?随缘?!咳咳……什么意思?”

刘松怔忡了下,终是开口。

“亦鸣,我常在想,人的一生也许从出生便是注定的。譬如你,如果不是你家那场突如其来的变故,你如何会是今天这般模样,也许说不定早就和夏小姐琴瑟相合,举案齐眉了。现在,该发生的不该发生的,都已经发生了,不可更改了,可是你们还能碰上,我觉得,这未尝不是你们之间的一种缘分。我想,你应当珍惜。不论它最终的结果会是怎样,至少现在,你应该好好地去把握和享受。”刘松顿了顿,终于还是说了最想说的一句话:“这些年,你过得……实在太苦了。”

“可是,刘松,你不了解丹丹。她是那样美好那样纯洁那样善良的一个姑娘。我不能给她一点希望。你明白吗,哪怕一点点,我怕,我再也……”程亦鸣来不及说出剩下的话,急促的咳迅速地淹没了一切。

“亦鸣,你才刚出院,不要太激动。你平静下来,你听我说。”刘松在电话这头急急地说,“我知道你的想法。可是,你想过没有,你现在这样,对这个好姑娘的伤害该有多大?如果你不能接受她的爱,至少,也和她保持一种正常的关系,不要太过伤人害己吧。”

那一日,程亦鸣终是什么也没再说,便挂了电话。直到很多年后,想起那天,他都一直后悔跟刘松的这个电话。他常在想,如果那天不打这个电话,如果那天,没有把刘松的那番话放在心里,他会不会作出另外的选择,而一切又会不会因此而不同。

第三周周二的早上,夏文丹终于有了第一次和程亦鸣单独外出采访的机会。

那是一条社会新闻。某工地农民工因为薪金纠纷和老板久谈不下之时,愤而爬上了20多米高的塔吊。这种新闻,一贯在他们杂志中占不到什么版面。可是,却是夏文丹热衷的类型。禁不住她的左磨右缠,萧慕风无奈之下答应了她去现场采访。

“二哥,如此社会关注的热点,我们杂志也得留它一席。还有,我猜,现在的场面一定火爆,需要一个好点的摄影记者跟我一块去如实记录。不如,让你的御用摄影师和我一起去吧!”

于是,夏文丹在萧慕风的挤眉弄眼中,终于为自己争取到这么一次机会。

那是一个多么混乱的现场啊!夏文丹和程亦鸣赶到现场的时候,塔吊周围已经站满了人,三三两两间,指手划脚。不知是谁报了警,警铃还在喧嚣,举着喊话筒和抬着气垫的警察正拨拉开众人,往塔吊方向靠近。离塔吊最近的一排人着典型机关干部服装,正举着喊话筒朝上面喊话。旁边是已经瘫软的两个农村装扮的妇女。

“麻烦让让……”夏文丹还是第一次真正面对这样的场面,一时间说不清楚是兴奋还是焦急。只顾着攥起自己的包,不要命地往里挤。

“丹丹,慢点……”她的一只手自然地被他牵起来。他挡在她的身前,牵着她的手,小心地往前挤,并不强壮的身体恰到好处地挡住了那些不断往前拥挤的人。

夏文丹蓦地有些发懵。10岁那年,她吵着要去看元宵灯会,如潮的人山人海中,也是程亦鸣,如今日一般,紧紧攥着她的手,把她牢牢地护在胸前,替她挡掉那些拥挤与喧嚣。

“三哥,我怕……”

“只要有三哥在,丹丹什么也不用怕!”

那时,她抬头望他。还是寒冬的季节,他满头的汗,却笑得灿烂。

此刻,她抬头望他。初秋的天气,他还是满头的汗, 脸上却没有了那份熟悉的灿然的笑。

可是,他的手还是攥她攥得紧紧的。这样的紧,好多年不曾体会,夏文丹故意放慢了脚步。

“丹丹,挤到哪里了?靠我这边点。”她陡然放慢的步子让他误会,他拉着她把她往自己这边再挪了挪。

“没有,三哥,我很好。”她忽地有些语塞,喉咙分外生涩起来。

“真的被挤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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