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书三国-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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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点了点头,整理了一下能想到的史料,说道,“主公刚才和鲁先生谈得不错吧?其实这样我们就成功了一半。下面只要让诸葛先生和鲁先生去柴桑一趟,说服孙将军联手抗曹不在话下。鲁先生这个人,主公可以信任他。这人有雄心壮志,气度不凡,而且眼睛很毒,很会审时度势。他看一个人吧,看到的不只是这个人现在有多少实力,他能很清楚,很合理地分析出那个人有多少潜力,将来可能会有什么样的成功或者失败。所以他能毫不犹豫地送给只是居巢长的周公瑾三千斛粮,也能选择远离欲招揽他的袁术,还能为孙仲谋将军规划出那有名的‘剿除黄祖,进伐刘表,竟长江所极,据而有之,然後建号帝王以图天下’的榻上对来。便是因为他的审查力,所以他现在是对我们最有利的一个人——整个江东就他最清楚主公的实力,所以他会竭尽全力促成主公和孙将军的联盟;将来成功了得利了,他也会为了这个联盟和我们分享战利品。以他的眼光,更不会明里结盟,暗中耍花样陷害主公;他能很清楚地认识到利弊。这份气度和外交手段,放眼整个大汉有只有诸葛先生,邓…我是说荀文若,可以比肩的。倒是江东有些其他将领,主公可是要当心他们,尤其那个周公瑾。”
这一番话说完,我又开始紧张。刚才说到三国时代的外交官,差点把现在还名不见经传的邓芝都给说出来了。好在最后一刻想起来改口,搬出荀彧来镇人。刘备几分惊讶地看着我,目光中不乏赞许。而诸葛亮,他的表情也是几分惊喜,但更有几分疑虑。
“书凤对江东诸将还有何看法,且都说来听听,”刘备又道。
我还在整理思绪,却突然听诸葛亮说,“主公,亮有一议。”
“嗯?”我和刘备都是看他。
诸葛亮微微笑着说道,“主公,不妨让贺小姐与亮同往柴桑。亮久居隆中,对江东诸将不过略有耳闻;贺小姐熟知江东诸人,知其性情喜恶,定能助亮一臂之力。”
他这句话说出来,我是目瞪口呆。我本来盘算着夏口是极为安全的地方,当然想呆在这里。我无缘无故地跑去江东干吗?虽然说历史里周瑜和诸葛亮也没有真正地火并,但是为了安全起见,当然还是躲开比较好。现在诸葛亮居然叫我一起去江东?他不是怀疑我么,干嘛还要叫上我,给我破坏这极其重要的联盟的机会?我不禁心里暗暗叫苦。“这个,以先生之能,又有鲁子敬,说服江东诸将足够足够了,”我一边冒冷汗一边答道,“先生带一个小姑娘出使不免不妥,搞不好让江东的人看不起先生还有主公。若是先生想了解江东诸将的话,我说给先生听好了。”
“小姐与子敬都曾道柴桑不乏欲降曹公人士,此番出使未必便如小姐所说一般顺利,”诸葛亮眼睛都不眨一下地说道,“既然小姐熟知江东人士,当能助亮共同谋划。此行事关重大,还望小姐相助。”
我是彻底没辙了——诸葛亮他到底想干啥?!我才不相信他是为了像他说的那样让我帮他忙去的。不过我不敢和诸葛亮辩论,也多半辩不过他,只好不安地看着刘备。他沉吟片刻,说道,“孔明言之有理;书凤便和孔明同去柴桑。”老板发话了,我还能说啥?于是我只能点头。“既然如此,今天也不必再议,”刘备又说,“书凤且多留片刻,备有话吩咐。”
诸葛亮又看了我一眼,眉头又开始皱起来了。不过他什么也没多说,径自起身告辞。待诸葛亮走了好几分钟,刘备这才开口问我,“书凤不愿出使江东?”
我答,“我只是觉得我帮不上什么忙。真的,我一个女孩子家,也轮不到我说话呀。而且,总觉得诸葛先生…”我想了想,还是鼓起勇气说道,“我总觉得诸葛先生他要带我去,并不真是想要我帮他出主意,是有别的原因的。”
刘备看了我一眼,“书凤猜不到孔明所虑?”
我歪着脑袋想了半天,摇头道,“我觉得他不信任我;可是不信任我还要把我带在身边,这说不过去啊。他就不怕我捣乱,毁了这次联盟?——当然,我绝对不会的;只是他既然有所顾虑,还要让我去,真是奇怪。”
刘备解释道,“孔明确实对书凤身份有所疑虑;只是他自觉带书凤同去江东胜过留书凤在备身边。”
我撇了撇嘴,说道,“难不成他还不放心主公识人的眼光?这下属当得也真够意思的。再说这里还有徐先生呢。主公加徐先生两人的眼光还抵不上他诸葛亮一个人?”这话一说完我又觉得不大对劲——怎么搞得好像我在挑拨离间一般?见刘备看我的眼神似乎不大对劲,我忙补道,“当然,我不是说诸葛先生什么;只是觉得或许这一次他想得不大妥当。”
刘备有些失落地笑笑,说道,“孔明的顾虑也并非全无道理,书凤确实与备长女一模一样。她名祯,乳名燕子——想来书凤已经猜到了。燕子也是元直妻。如今她去世不过两月,只怕备还有元直确实不如孔明这局外人看得通透。”
我被他这话说得一愣一愣的,突然又想到,其实我自己不也有这个问题?面对着这个和老爸几乎一模一样的刘备,我会不会一不小心帮他帮过头了?他又是这样有人格魅力的一个人,我还没见过他的面就冒着被曹军砍的危险跟着他一路南下,如今认识他了,我不会真死心塌地为他卖命吧?想到这里我又是一阵茫然。安静了好半天,我这才问他道,“那么主公…主公也不相信我?”
“不得不说,书凤弱龄女流,竟有此等见识,久居西域却对大汉人事如此熟悉,确实叫人起疑,”刘备说,“不过这几十年备阅人无数;但凭直觉,备相信书凤不是心怀叵测之徒。更何况书凤救备妻女,又带回了元直和老夫人,此等义举,备无以言谢。书凤放心,备既然让书凤叫一声‘主公’,便是信任书凤的。”他的话说得很直白,面容平静而诚恳。我被他这么一说,突然觉得鼻子发酸,差点没哭出来。
“我和诸葛先生一起去柴桑;主公放心,我一定会做好这件事,也会让他相信我的,”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冲动,话就这么突然出口了。
刘备微笑着说,“如此备便放心了。”
12。 鄱阳湖畔的将军树
听说我要去柴桑,而且多半一走便是十天半个月的,鹃儿急急地拉着我的袖子,小嘴一瘪就开始哭。我对哭的小孩最没辙的,只能没头绪地安慰她。鹃儿却丝毫没有停下的架势,直到一个相当不耐烦的糜夫人喝骂了一顿,又有我在旁边说了一堆“回来之后一定多陪你”的好话,这才总算把小丫头哄去睡觉了。糜夫人又是为我准备了一些可以穿来见客的华丽衣物首饰,教我怎么样系深衣,找零花钱给我,忙碌了一整夜。
第二天一大早我便和诸葛亮,鲁肃二人登上了去柴桑的船。鲁肃看上去三四十岁的模样,身材中等,面容朴实,一身深蓝色衣裳。刚看到他我还在嘀咕:怎么这人长得更像三国演义里面那个老好人,而不是三国志里面那个年纪轻轻就占山为王的家伙?可是仔细观察一番之后我就发现这个看似普通的男人有一双温润却又深不见底的眼睛。当诸葛亮把我介绍给他的时候,他也没有多余的惊讶或是不以为然的表情,而是十分认真地向我拱手打招呼,又不动声色地称赞了我一番。我本来就对历史上的鲁肃就颇有好感,如今认识了他,好感更是提升得快。
只可惜诸葛亮仍然是明显得不信任我——在我面前他什么话也不愿意说,连鲁肃问他什么他都尽量避免直接回答。我很是无趣,干脆借口昨晚没睡好,回船舱休息去了。我本来也没想过补眠,只是想让出地方给诸葛亮,鲁肃两人说话。不过我确实很累,躺下没多久便睡着了。
虽说有幸顺风顺水,但这一段水路还是走了十五六个小时;我们到达柴桑的时候已接近半夜。鲁肃安排我们在驿馆住下后,又和诸葛亮叽里呱啦半天,这才依依不舍地告辞了。第二天一大早,我才刚刚睡醒,鲁肃便又拉着诸葛亮去见江东诸人了。诸葛亮一整天不见人影,只到傍晚六七点钟才回来;第二天诸葛亮亦是整天不见人影。很明显,我是被他们完全透明了。我少不了为这个问题纠结了半天——一方面我乐得轻松;可是另一方面我总是忘不了答应过刘备的事。我说过要尽我的力量帮忙,要让诸葛亮相信我的。可是如今我完全被扔在一边,什么也做不了啊!我总得做点什么事,才能显示出我的能力,才能在刘备能力混得一席之地和一只铁饭碗吧?我几次计划着想跟诸葛亮说些什么,可是每次看到他又觉得害怕,而且能看见他人的时候还真不多,我根本没有什么机会和他说话。
透明了两天,我只觉闷得快发霉了,实在忍不下去了。第三天一大早我换了一身衣服,盘好头发,塞了两串钱在袖子里,然后出去逛街。我原本一直以为柴桑只是个屯兵的小地方,也没打算能在外面逛多久,没想到我完全小看了汉朝的商业。这青石铺的小路边满是商家,摆着各种各样的有趣物事。从吃饭的摊子,到布料店,到书卷,纸张笔墨,反正那个年代该有的都有了。我这里摸摸新织的丝绸,那里翻翻各种各样的书,偶尔和当地人闲聊几句,几乎都快忘了突然被困在三国年间的苦恼。就这样漫无目的地闲逛着,我渐渐来到了鄱阳湖畔。今天太阳很好;金色的阳光下的湖水是一种泛着银光的蓝黑。一群白鹤在湖边悠闲地漫步。湖面上有不少渔船,靠湖边的船正在拖网。再远处,几个年轻的女子正在湖边洗衣服。我舒了一口气,静静地站在湖边欣赏美景。
欣赏完风景,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我突然发现湖边的一棵柏树边围了许多人。我一时好奇,忙赶过去一探究竟。那是一棵硕大的柏树,只怕两个人还抱不过来。我赶过去的时候众人正散去了,只看见柏树下摆着的肉干,蜡烛,熏香这些东西。我看得莫名其妙,见一个中年男子从我身边走过,便忙问道,“大叔,你们刚才是在做什么?”
大叔指了指柏树枝上挂着的一个木牌。我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木牌上刻着“将军树”这三个字。
“将军树?”我更是莫名其妙了。
“这是我们柴桑人祭孙郎的地方,”大叔小声答道,脸色很严肃。
“孙郎?”哪个孙郎?我想了片刻,突然恍然大悟道,“你说的是孙…伯符将军?”
“便是孙将军,”大叔应了一句。
“孙将军这么得民心?”我惊讶地追问道。
大叔上上下下打量了我一番,最后说,“小姐不是柴桑人吧?这将军树也有几个年头了;可是时时香火不断的。哎,谁能想到孙郎年纪轻轻就去了,可惜了…”说着,大叔匆匆离开了。
将军树,这倒挺有意思的。转回驿馆的路上,我一直在想这件事。不知不觉的,一个计划渐渐在我脑海中成形——一个可以给孙权抗曹的火上加点油的计划。回到住所后,我是几分兴奋,几分不安地在屋里踱步,一遍又一遍地盘算着我的计划的可行性。待到看见诸葛亮终于踏进了别院的门,我几乎是冲到他面前的,大声道,“先生,我有一个想法。”
诸葛亮不为所动地看着我,一如既往地带着他那种礼貌的冷淡。我尽量无视他的态度,只是说道,“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先生,孙仲谋将军只怕还是未能决心抗曹吧?不管怎么说,有张子布这般份量的人物主降,周都督也不知道回来了没有,孙将军他是很难下决心的。不过我有一个简单的办法,说不定能激他一激。”诸葛亮仍是默然地看着我,神色中更多的是警觉。我忍不住翻了翻白眼,然后耐心地说道,“先生,你同主公说的,你带我来柴桑是因为我熟知江东人士的性情,可以帮你说服他们。既然我可以而且愿意帮忙,难道你都不能听我说一说?”
“贺小姐请说,”诸葛亮终于道。
“孙仲谋比先生还小上一岁,而年轻气盛则比先生多上十倍,”我说,“虽然他会惧怕曹操的数十万大军,但他也一定会有一种跃跃欲试的兴奋。他是在江东小霸王身边长大的,而且他自己也是个野心勃勃的人,他多半会想要试着做出一番能和他大哥比肩的事业来。如果我们借着这件事做文章,或许是个不错的办法。”我顿了一顿,笑着说,“鄱阳湖畔有棵‘将军树’;我听当地人说,这是柴桑人祭孙伯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