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随-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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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抓住剑柄又使劲搅动着，像是恨不得将她挫骨扬灰。“死吧！楚云飞！像你这样的人为什么还不死！”
楚云飞笑了。
小七忽然有丝心寒：“你笑什么？”
楚云飞苦笑着有气无力地开口：“你想让我死？”她指了指心口，冷冷道：“捅这里。”
愣住的不止是小七。
莫忘仇无言地抬头看着她，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能看懂楚云飞在做什么。
她要为自己和她找一条生路，楚云飞是个不愿意放弃的人，他还活着，人只要活着难道还要自己找死吗？
小七眼中戾气再现：“这可是你说的。”
转眼，木剑已指到了心口，鲜血溢了出来，一滴，两滴···莫忘仇怔了怔，再细看，楚云飞的手抓着剑刃，鲜血是从指缝里溢出来的。
小七冷笑：“原来你也会怕死。”
楚云飞也笑：“是人就怕死，我为什么不能怕？”
“你不像个怕死的人。”
楚云飞叹气：“世上已经有太多像你这样的人，若再少几个像我这样的人，这世上的人还活不活了？”
世上正因为有了想莫忘仇和楚云飞这样的人，正气和公理才能长存。
正因为有了莫忘仇和楚云飞这样的人，人类才有希望一代代传承下去。
正因为人要活下去，楚云飞和莫忘仇才不能死。
······
肃杀之气，荧光闪过。
——一种天下独一无二的武器。
你如果不是亲眼看到你一定不能体会那一刻的美妙。你也不会明白那一抹荧黄到底蕴藏着多大的希望。
希望本来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奇妙的东西，正是因为有了希望人们才有了活下去的勇气。
那是楚云飞的梨花刺，可楚云飞的手受伤了，世上还有谁能发出梨花刺？
翻遍整个江湖也一共只有五根梨花刺，四根在楚云飞这，一根在莫忘仇那。
莫忘仇虽然不能领悟梨花刺的全部精髓，但大抵也学得八九不离十了。
——他本就是个练武的奇才。
莫忘仇强行把内力灌进自己的腿里，他竟然依靠那双早已被扎的鲜血淋漓的腿站了起来。
楚云飞强笑了笑···
她早就知道莫忘仇有逆转乾坤的本事，他能在寒冰无底洞活下来，是因为他要活下来，他要活，就没人可以让他死。
即使是神。
第五十一章 何以解忧
江湖风雨，白云苍狗，黑白两道自古争持不休。
有道魔高一尺道高一丈，魔涨道衰也时有发生，邪道不死，正道不灭，羁绊千秋万载，又岂是一朝一夕可以改变的。
二十多年前般若斋白道圣女梵嗣音谈笑江湖，普济世人，再来西域魔道魔女乌思嘉扰乱江湖。正邪大战，一时江湖传奇，但时光如梭，过去的传奇如今也只是传说。
而只有阳光，只有阳光是永远不会消失的，古往今来，天上地下，能遮住阳光的，就只有云。
楚云飞总要比莫忘仇幸运一点，所以她醒过来的时候莫忘仇还在昏睡。
老鬼头把刚炖好的鱼汤送到她嘴边，香浓雪白的鱼汤一入口她就好像忽然有了说话的力气，她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不知道莫忘仇会不会喜欢老鬼头的鱼汤。
“莫忘仇呢？”
老鬼头叹了口气，“你知道我收多少尸体才能请到‘医死人’来救你们，你倒好，一睁眼想的居然是莫忘仇。”
楚云飞抬了抬手手上扎着白色的绷带，楚云飞好像有点没弄明白自己的手发生了什么事。
老鬼头解释：“我在湖里捞到你们的时候你们的伤口都快烂了，医死人说了，你的伤口再拖上一会，你就一辈子都不能用暗器了。”
楚云飞苦笑：“我还真幸运。”
“你一向都很幸运。”
“莫忘仇呢？他的腿怎么样了。”楚云飞隐约记得莫忘仇强行灌了内力在自己腿里，他的内力本来就是至阴致寒的，加上他的腿，若不是逼不得已，再怎样他也不会用这种方法脱险。
老鬼头不说话了。
楚云飞皱了眉：“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老鬼头还是不说话。
楚云飞推开他就翻身下床，义庄是老鬼头的老鬼头常驻的地方，她认识老鬼头这么多年，义庄熟得和自己家一样。
楚云飞打开莫忘仇房门的时候正赶上医死人拿着锯子往莫忘仇腿上比划。
“走开！”楚云飞推开医死人，揽过莫忘仇恨恨地瞪着医死人。“你在干什么？”
“楚笑侠···”医死人松开锯子：“我在救他。”
楚云飞俯身检查了一下莫忘仇的伤口，伤口已经溃烂，往外翻着死皮和腐肉，楚云飞只拿手碰了一下，刺骨的寒气，抬手竟全是冰渣。
“这···”
医死人道：“他体内的寒毒本来就已经淤积多年了，还有他的腿，以前断了之后就一直没好好接起来，这次他是中大彩了，一股脑乱七八糟全复发了。”
楚云飞不说话。
“楚笑侠？”
“保住他的腿。”这不是请求，是命令。
“他···”
“保住他的腿。”楚云飞转过头来，她没有哭，但声音居然带了点哭腔：“我求求你保住他的腿。”
“我···”
“扑通”一声，她跪了下来，她居然跪了下来。
不仅医死人怔住，就连刚刚赶来的老鬼头也怔住。
她楚云飞是谁？跪过天，拜过地，除此以外她连皇帝老子都没跪过。
现在她跪下来了。
医死人再怎样？他还能拒绝吗？
“你知不知道他为了像一个普通人那样走路练了多少年？”
医死人只有沉默。
“你知不知道他为了这双腿吃了多少苦？”
医死人还是沉默。
“你知不知道···”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医死人叹了口气：“我现在只问你，你要他的命还是要他的腿？”
楚云飞怔住：“我两个都要。”
“你这样胡搅蛮缠，只会拖重他的病势。”
楚云飞忽然俯身背起莫忘仇，头也不回地向门口走。
“你要去哪？”
楚云飞低下头：“你的救命之恩，楚云飞自当铭记，但是···我不能眼睁睁看着莫忘仇的腿残在你手上。”
“他的腿已经残了。”
“正统医术不行，大不了我去找那些邪魔歪道，你不会明白十五年心血毁于一旦的感觉，我不能让莫忘仇体会这种感觉。”
老鬼头拦住她：“小楚，万一莫大侠受不了颠簸死在路上，你岂不是会后悔一辈子？”
“他的腿如果废了，我照样后悔一辈子。我很幸运···”楚云飞拍拍老鬼头的肩膀：“每次赌钱我都会赢，这次我要赌一把。”
她的确可以再赌一把，但她还输得起吗？
月光也已经被云蒙住了，客栈的房间里点满了灯，三个浴桶，里面全是热水，楚云飞有意将房间弄得像蒸汽房，好让莫忘仇待得舒服一点。
莫忘仇醒过来的时候第一个感觉就是痛，他自认为他已经很能忍受痛苦，但这种痛苦还是让他忍不住猛抽了气，他下意识地动了一下，入眼的就是自己腿上的一片狼藉。
“很疼吧。”楚云飞将手轻轻放到他伤口上方，真气涌动，一股鲜红透亮的纯阳真气慢慢汇进他体内。这一晚上楚云飞也不知道多少次用这种方法帮他缓解痛苦。
莫忘仇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楚云飞解释：“很疼总好过没知觉。”
“现在呢？”
“你好好睡一觉，明天一早我们就起程。”
“去哪？”
“红庄。”
莫忘仇怔住。
“我想来想去，这世上可能只有一个人可以医你的腿。”
“谁？”
“你的师父。”
“我的师父？”莫忘仇好像有点摸不清头脑，他的剑法是自己练的，一身的铁寒内力也是自己修出来的，他并没有什么师父。
“不是教你剑法的师父，是教你毒术的师父。”
莫忘仇冷冷地看着她：“他不是我师父。”
鬼母毁了他，但同时也是鬼母创造了他。
只有他的那个所谓的师父。——他在药庐所受的苦，不比他在寒冰无底洞所受的苦少。
“他不会救我的。”
“不试试你怎么知道。”
莫忘仇的眼神忽然变冷：“你跟我说实话，我的腿伤得到底有多严重？”
莫忘仇知道楚云飞的想法和他一样，不到万不得已他们死都不想再去红庄。
楚云飞骗不过莫忘仇，她只能实话实说：“非常严重，不去红庄就只能把这双腿锯掉。”
莫忘仇沉默了一会，黯然开口：“出去。”
“莫忘仇···”
“出去！”他原本苍白的脸色立刻变得通红，他又要开始咳嗽和咳血了！
“莫忘仇！”
这种情况她怎么敢出去？谁知道留莫忘仇一个人在客房会发生什么事，以他现在的情况，一会狂性大发一剑结果了自己都有可能。
见楚云飞不动，莫忘仇忽然滚下床，抓过烛台就把里面滚烫的烛油往自己身上淋！
楚云飞着手就去抢烛台。“莫忘仇你疯啦！”
“我是疯了，我是活活被他们逼疯的！”他说完这句话就又开始咳嗽！
“莫忘仇！”
“不要这么叫我，我不是莫忘仇！”
楚云飞只能狠命抓住他的双臂将他箍在怀里，莫忘仇双目通红，挣扎之余猛地一口咬住楚云飞的手臂，楚云飞痛得猛抽了口气，硬是逼着没抽手。
莫忘仇闭上眼睛，他只是想活下去而已，他从来都没觉得活下去是一件这么困难的事。
再坚强的人也有累的时候。
如果有一天我想死了，是不是也只有我一个人？
你想救我吗？那就陪我一起痛吧！凭什么你每次都比我幸运，凭什么你遇到什么时都可以全身而退，凭什么你相交满天下？凭什么我要受这么多苦！
既然这样那我们不如一起吧。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
我万劫不复，我也要你不得好死！
嘴里用力，猛地一扯，竟生生从楚云飞手臂上扯下一块肉！
忽然，莫忘仇觉得手背一凉，仔细一看，竟是一滴泪碎在上面···
楚云飞是什么样的人莫忘仇再清楚不过，夜最浓死的时候她没有哭，大漠大海皇宫几度欲死她没有哭，就连小七伤她她都没有哭。
他简直以为楚云飞是一个不会哭的人。
但现在她哭了，哭是因为痛苦，而她痛苦是因为自己痛苦。
如果世上有一个人因为你的痛苦而痛苦，那这个人绝对值得你去珍惜一辈子。
可惜当莫忘仇真正明白这一点时一切都已经晚了。
他胃部抽搐，全身一阵痉挛，他终于昏了过去，对他来说，现在昏过去也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第五十二章 黑衣神奴
有了先一次的经验，这一次他们明显聪明很多，已经入春了，但红庄的梅花还是没有凋落。大堂和上次一样空无一人，冷冷清清地泛着杀意，梅香里的血味清淡却刺鼻，莫忘仇捂住鼻子，他真的快恨透了这股味道。
楚云飞将莫忘仇放在椅子上。
“你的腿怎么样？”
“不疼了。”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情。”楚云飞撕开绷带：“忍着点，我要把里面的脓血挖出来。”
楚云飞将绷带咬在嘴里，起手就掏出匕首，抬头看了一眼莫忘仇，笑道：“你不准备拿东西咬一下？”
莫忘仇冷冷地看着她：“比如你的手？”
楚云飞自顾自地看了一眼右手晚上的绷带，轻咳一声：“你当我没说。”
这时，一阵清冽如铃铛的笑声响了起来，这是一种很纯净的声音，就是常常出现在寺院道观深山里的那种声音。
但无论是哪种声音，只要出现在红庄，莫忘仇就会有一种呕吐的欲望，等他看到这个人后他呕吐的欲望明显更加强烈了。
女人，很妩媚的那种女人。那种妩媚是你只有在青楼才能看到的妩媚。
这样的人，配上这样的声音实在是有很大的违和感。
这只是莫忘仇的感觉，楚云飞就不同。楚云飞看到她的时候却有一种很舒服的感觉，怎么说呢？一见钟情？她才没有这种毛病。
她惬意地坐在雕花的房梁，黑衣，黑袍，不同于莫忘仇的黑，这种黑给人以绝望的感觉，，她的头发很长，几乎拖到脚踝，洋洋洒洒披在身上，就像一匹上好的黑色丝绸，明明是很妩媚的女人，但给人的感觉却又偏偏是那种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神圣感。
“像你这样给他医治，倒不如把他的腿砍断了更干脆。”
“你···”你是谁这三个字还没问出口，房梁上的女人却不见了，再转眼，她已到了莫忘仇身边，她的黑配上莫忘仇的黑，楚云飞竟也有了一种呕吐的感觉。
“我是谁？”冰凉的手指蹭过莫忘仇苍白的脸颊，“和你们一样，我也没有名字，我是神的奴仆，你们可以叫我神奴。”
楚云飞终于搞清楚自己对她有好感的原因了，因为她是奴，当然不止因为她是奴，楚云飞只是觉得一个正常的人若不是逼不得已是绝对不会甘心当奴的，每个“逼不得已”的背后岂非都有一段不能诉说的往事。
莫忘仇的眼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