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塔系列之六:苏珊娜之歌-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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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他脑子里只能想到这句话,想不到竟然奏效了。女仆转身朝床走过去,爬了上去,拉下裙摆遮住膝盖,然后陷入昏睡中。
“它会一直沉睡吗?”杰克低声问卡拉汉。“因为……神父……现在离得这么近,实在忍不住担心。”
也许吧,可突然,卡拉汉觉得自己的神智获得了自由——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感到自由。或许是因为他的心灵被释放出来,无论如何,此时此刻他的思路异常清晰。他拿起放在保险柜外面的洗衣袋,套在了保龄球袋的外面。
屋后小巷里的一段对话在脑海中浮现出来。他,弗兰基·切斯和麦格鲁德边抽着香烟边讨论如何在纽约保护贵重财物,尤其是当你需要出去办事的时候。麦格鲁德说起纽约最安全的储物地点……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
“杰克,保险箱里还有一袋欧丽莎。”
“欧丽莎?”
“是的。带上它们。”趁着杰克把欧丽莎拿出来的当口,卡拉汉向躺在床上的女仆走过去,伸手摸进她的制服裙左手口袋里,掏出一沓子门卡,几串常用钥匙,还有一盒他从来没听过牌子的薄荷糖——Altoids。
他推了推她,她就像一具死尸似地翻过身。
“你在干什么?”杰克轻声问。他已经放下奥伊,把装欧丽莎的袋子挂在了肩膀上。分量不轻,但他感觉很舒服。
“还能干什么,抢她的钱呗。”神父有些懊恼。“神圣罗马天主教堂的卡拉汉神父正在抢一名酒店女仆的钱。如果她还有的话……啊!”
在另一个口袋里他摸到了想找的一小卷钞票。奥伊狂吠时她正在打扫房间,冲马桶、拉窗帘、叠被子,在枕头边为客人留下几颗祝愿好梦的糖果。有时候房客会留些小费。看来眼前这位收获颇丰,已经拿了两张十美元,三张五美元,还有四张一美元。
“如果以后有机会重逢我一定会还给你的,”卡拉汉对昏睡的女仆说。“否则就权当对上帝的贡献吧。”
“白界,”女仆含糊不清地吐出两个字,仿佛在说梦话。
卡拉汉和杰克交换了一个眼神。
11
卡拉汉把装着黑十三的布袋抱在胸前,杰克拎着装欧丽莎的袋子,走进电梯。钱藏在杰克口袋里,最后一共有四十八美元。
“会不会不够用?”听罢神父提出对魔球的处置方法之后,杰克只有这么一个疑问。按照神父的计划,他们又多了一个目的地。
“我也不知道,而且不在乎,”卡拉汉压低声音,仿佛正在阴谋策划什么,尽管电梯里面除了他俩没有其他人。“如果我能抢劫睡着的宾馆女仆,那么不给出租车车费也不算什么难事儿了。”
“是呵,”杰克应道,想到罗兰在他的追寻途中可不只抢劫无辜平民,甚至还杀了许多人。“我们赶快完成这件事儿,然后去找迪克西匹格餐厅吧。”
“你瞧,你不用这么担心的,”卡拉汉安慰道。“要是黑暗塔真的塌了,你肯定会第一时间感应到。”
杰克的眼光在卡拉汉身上下打量了一番。卡拉汉忍不住挤出一丝微笑。
“一点儿也不好笑,先生,”杰克说完他们迈入一九九九年初夏的夜色之中。
12
他们到达第一站时是九点差一刻,几道残光从哈得孙河对面照射过来。出租车计程器显示车费九块五毛钱,卡拉汉抽出一张十美元,递给了司机。
“老兄,当心别受伤,”司机带着浓重的牙买加口音。“我非常担心你可能会吃颗枪子儿。”
“孩子,你能拿到车钱已经很幸运了,”卡拉汉和蔼地说。“我们在纽约旅游的预算很少的。”
“我女人也有预算的,”出租车司机说完后就开走了。
与此同时,杰克抬起头。“哇,”他轻声说。“我猜我已经忘记这儿有多大了。”
卡拉汉循着他的视线望过去,说:“赶紧把事情了结吧。”他们快步走进去:“有没有从苏珊娜那儿感应到什么?任何消息?”
“一个男人在弹吉他,”杰克说。“正在唱歌……不知道。我应该能知道的,这是那些不是巧合的巧合之一,就像书店店主的名字叫塔尔,巴拉扎的据点叫斜塔一样……那首歌……我应该知道的。”
“还有其他什么吗?”
杰克摇摇头。“我最后从她那儿就感觉到这么些,就在我们走出酒店上出租车的时候。我觉得她已经进了迪克西匹格,现在已经完全失去联系。”他微微一笑。
卡拉汉朝着中心大堂的指路牌走过去。“让奥伊跟紧你。”
“别担心。”
不一会儿卡拉汉就找到了他要找的东西。
13
牌子上写道:
长期寄存
10—36个月
使用代币
领取钥匙
货物遗失,概不负责!
告示下面的方框里写明了货物寄存条款,他俩一条条仔细读过来。地铁从地底经过,脚底下隆隆震动。卡拉汉已经将近二十年没来过纽约,不知道这是哪一趟车,开往哪里,也不知道这座城市的隧道到底挖了多深。他们已经下了两层自动扶梯,先是到了购物商店,再是这儿,而地铁站竟然还要再下去一层。
杰克把装欧丽莎的口袋移到另一侧肩膀,指着条款的最后一条。“我们包租下来的话还能打个折扣,”他说。
“折扣!”奥伊跟着附和。
“哎,年轻人,”卡拉汉表示同意,“倘若心愿是骏马,乞丐都能变骑手。我们不需要折扣。”
的确不需要。他们通过金属探测仪(欧丽莎没问题),走过一个坐在凳子上打盹儿的协管员。杰克决定那些最小的储物箱——长条大厅最左边的那排——足够放得下套住中城小道布袋的木盒。最长期租用一个小储物箱需要二十七美元。卡拉汉神父小心翼翼地把钞票塞进代币机的口里,做好了机器出故障的准备:虽然他刚回到这座城市,时间还很短,但已经目睹了许多奇观,当然也包括恐怖的事儿(包括出租车费居然降了两块钱),而眼前所见更是或多或少让人难以接受。能吃进纸币的售货机?机器暗棕色的外表和让顾客面朝上塞进钞票的指示后面肯定还藏着许多复杂技术!指示旁边配着一张图画,上面是脑袋朝左的乔治·华盛顿头像,但是卡拉汉塞进机器里的钞票无论头朝哪里,都没出现任何问题,只要画面朝上就行。不过机器最终还是出了一个小故障,退出一张过老过皱的纸币,卡拉汉反倒不禁松了口气。其余比较新的五元钞票被顺利吞了进去,机器一声没吭,就哗啦啦吐出许多代币。卡拉汉拿足了二十七美元,朝等在储物箱旁边的杰克走回去。但是他很快转回身,想弄清楚一件事儿。他看了看令人惊讶的(至少对他而言)会吞钞票的售货机,在最下面的一排金属版上找到了他想找的信息,上面写着Change…Mak…R2000一行字,俄亥俄克利弗兰制造,当然上面还有许多公司的名字:通用电气,百得电气,舍沃锐电子,松下电气,最后,在最底部几乎看不见但无疑存在着一行小字,北方中央电子公司。
真是老奸巨猾的东西,卡拉汉暗忖。创造我的家伙,斯蒂芬·金,也许只在一个世界存在,可是你敢不敢打赌所有世界都有北方中央电子公司的影子?原因不言自明,因为那是血王的公司,就如同索姆布拉公司归他所有一样。他所追求的同历史上所有为权利疯狂的暴君需要的东西一样:无处不在,无所不有,基本上可以说控制整个宇宙。
“或者说让整个宇宙陷入无尽的黑暗,”他喃喃自语。
“神父!”杰克焦急地唤道。“神父!”
“来了,”他匆匆向杰克走过去,手里满是晶晶亮的金色代币。
14
杰克塞进去九个代币,883号储物箱的钥匙弹了出来,不过他继续把代币塞进去,直到所有二十七块钱全部用光。这时候储物箱下面一块小玻璃窗变成了红色。
“最长租期,”杰克满意地说。他们现在仍然压低嗓子,一副不能把孩子吵醒的语气,长条大厅也的确非常安静。杰克心猜,也许周一到周五早八点、晚五点时这里人声鼎沸,人潮从下面的地铁站一波波涌上来,其中一些会把他们的个人物品暂时寄存在这里。不过现在只能隐隐约约听见有人在自动扶梯上说话,朝着为数不多还在营业的商店那儿走过去。除了这个,就是地底下隆隆的地铁声。
杰克在一旁焦急地看着卡拉汉把保龄球袋子塞进了储物箱,用力往里塞进去,接着关上门,杰克用钥匙锁上。“好了,”杰克把钥匙放进口袋。接着,他忧心地问:“它会一直沉睡下去吗?”
“我觉得会的,”卡拉汉回答。“就像它在我的教堂里那样。倘若另一根光束折断它可能会醒过来给我们闯祸,但是到那时,要是另一根光束也断了——”
“要是另一根光束也断了,它闯什么祸也不打紧了,”杰克帮他说完。
卡拉汉点点头。“惟一一件事儿……呃,你知道我们要去哪儿的。你也知道我们在那儿会碰到什么。”
吸血鬼。低等人。也许还有血王的其他走狗,甚至沃特,总是戴着帽子的黑衣人,他有时会易容改装,把自己叫做兰德尔·弗莱格。甚至还有血王自己。
是的,杰克知道。
“如果你有感应能力,”卡拉汉继续说,“我们必须假设他们也有人会有。很有可能他们能从我们的思想里找到这个地方——获取储物箱的号码。我们马上要赶到那儿去,尽力把她救出来,但我们也必须意识到失败的可能性相当大。我一辈子从来没有开过枪,而你也不是——原谅我这么说,杰克,你也不是身经百战的老将。”
“起码经历过一两场,”杰克回答。他想起了和盖舍的那次,当然还有和狼群的搏斗。
“这回将很不一样,”卡拉汉说。“我只是说要是我们被活捉会非常糟糕。假如结果是那样儿的话。你明白吗?”
“别担心,”杰克安慰道。“别担心那个,神父,我们不会的。”
15
他们走出大厅,想拦一辆出租车。幸亏有女仆的小费,杰克估计正好够他们打车到迪克西匹格。而且他有感觉,一旦他们踏进迪克西匹格,就永远不会再需要现金——不会需要任何东西了。
“这儿有一辆,”卡拉汉奋力挥舞胳膊,同时杰克扭过头,最后望了一眼他们刚刚走出来的高楼。
“你肯定那儿安全吗?”他问卡拉汉。出租车朝他们开过来,冲着前面走路很慢的行人猛按喇叭。
“我的老朋友玛格鲁德先生说过,那是曼哈顿最安全的寄存地,”卡拉汉回答。“比宾州车站和中央车站还要安全五十倍,他说……而且在这儿我们还能选择长期寄存。当然,纽约肯定还有其他能存东西的地方,可等那些地方开门我们肯定要么已经离开,要么就已经消失。”
出租车靠边停了下来,卡拉汉为杰克拉开门,杰克钻进去,奥伊也灵巧地跳了上去,卡拉汉最后望了世界贸易中心的双子塔一眼,一猫腰钻进车里。
“直到二〇〇二年六月都不会有问题,除非有人闯进去偷走我们的东西。”
“或者那座高楼整个塌掉,”杰克说。
卡拉汉大笑起来,尽管杰克并不像开玩笑。“永远不可能。即使真的这样……呃,玻璃球压在一百零一层钢筋水泥下面?即使它充满魔力,也肯定全毁了。这倒会是处置那个邪恶玩意儿最好的办法。”
16
为了安全起见,杰克让出租车司机停在莱克星顿和五十九街街口。他望了望卡拉汉,征询他的意见,卡拉汉点头同意以后把最后的两美元递给了司机。
杰克走到莱克星顿和六十街街口,指着人行道边一堆烟头。“他刚刚就在这儿,”他说。“弹吉他的那个人。”
他弯下腰,捡起一个烟头,放在了掌心。过了一会儿他点点头,开心地笑了几声,同时调整了一下肩带,口袋里的欧丽莎撞出几声轻响。坐在出租车里时杰克已经仔细数过,不出意外地发现一共有十九个。
“难怪她停了下来,”杰克说完扔掉了烟头,在衬衫上擦了擦手。毫无预兆地,他唱起歌来,音调很低却非常动听:“我是一名男子……有着无尽的忧伤……我目睹不幸……日日年年……我必须走上……向北的旅程……也许我会跳上……下一班列车。”
卡拉汉本来已经很激动,此时感觉神经绷得更紧。他当然听过这首歌,那晚苏珊娜在亭子里轻声低吟的正是这首歌——也正是那天晚上,罗兰跳了一曲众人从未见过的最豪迈的考玛辣舞——只不过她把“男子”换成了“女子。”
“她给了他钱,”杰克仿佛在做梦。“她说……”他垂着脑袋站在那儿,咬紧嘴唇努力回忆。奥伊聚精会神地盯着他,卡拉汉也不敢打扰。此时他已经领悟到:他和杰克终将命丧迪克西匹格餐厅。他们会奋力一搏,但他们终究会在那儿丧命。
可他现在觉得死亡也许并不那么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