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掌光明顶-第9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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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到向来崖岸自高、不知谦卑何物的少林掌门空闻神僧竟向一个魔教魔头低头认错,众人纷纷变色,仿佛见到了世间最不可能之事。只有那鲜于通觉出了少林众僧对他的怨恨又深了一分,神色越发不安起来。
赵禹见状,再次恢复谦逊有礼的模样,连忙避开不受空闻方丈这一礼,笑道:“空闻大师言重了,大家皆是江湖义气之辈,有什么矛盾,摊开来讲清楚,自然一笑泯恩仇。甚么闭门不出之类,大可不必。先前一些气话,怎当得真!误会既已消除,我若再苦苦相逼,那不是得志张狂的小人了……”
前一刻还嚣张无比的魔君,转眼间便成了一个谦谦君子,众人皆诧异无比。什么摊开来讲清楚?天下可有陈兵数千在人家门口,还能和颜悦色讲道理之事?
鲜于通枉作小人,眼见双方大有握手言和的趋势,忍不住涩声道:“魔君,你……”
赵禹转过头,正色道:“这次能与少林冰释前嫌,鲜于掌门和唐前辈都有份助我一臂之力。你们的援手之恩,我记在心里。不过大军在外,不好久驻,免得扰了佛门清净。”
他想了想,将一枚信箭抛给鲜于通,说道:“你们的事情,我自然会帮手。现在我先率军撤出少室山,若是你们还有什么谈不妥贴,可以此信箭发出信号,我即刻返回帮手!”
少林僧众听到魔君表态,愈发肯定华山与崆峒两派一定是和魔君勾结,沆瀣一气。一时间,对这两派的怨恨甚至超过了魔君。魔君兵围少林,总还算事出有因,加之正邪之争。可是华山崆峒两派却在少林蒙难时落井下石,行径恶劣,委实令人不齿!
鲜于通手握着信箭,痴呆呆望着滁州铁骑潮水般退去。他与唐文亮对视一眼,各自感受到彼此狼狈不堪的心境,这一次,他们着实被魔君诳得有些狠了。什么信箭云云,若这信箭能让魔君去而复返,那才有鬼了!
其余江湖人士眼见到形势不妙,再顾不得屠龙刀和脸面,纷纷尾随着滁州铁骑径直下山去。而华山崆峒两派纵使今日得脱,日后也免不了被寻上门去,自然不能像那些帮派人士一般没头尾的行事。
解决了魔君这个大麻烦,少林僧众压抑已久的气势陡然暴涨起来。以空智为首的罗汉堂九僧缓缓走向留在少林的两派门人,空智冷声道:“鲜于掌门,唐三爷,你们到底存的什么心肠,现在咱们可以仔细分讲分讲了!”
唐文亮虽然同样一脸的失落,但却比鲜于通稍硬气些,当下便冷哼道:“几位神僧,唐某仍是先前那句话,我要晓得金毛狮王谢逊的下落!你们若恃强凌弱,哪怕将我崆峒派一干人尽数打杀于此,也难堵天下人悠悠之口!”
少林众僧听到唐文亮依然纠缠于屠龙刀与谢逊之事不肯罢休,纷纷觉得此事有些难办。崆峒派在江湖上虽然远不及少林煊赫名声,但同样位居六大门派,不容小觑,若因此事完全交恶,也是一桩极大的麻烦。
众僧正踟蹰之际,突然瞅见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僧袒露上身,背上绑了几根荆藤快步走过来,扑通一声跪在空闻方丈面前,声音哽咽道:“圆真办事不力,给少林惹下这样大的麻烦,心中愧疚难当,特来负荆请罪,请掌门师叔并众位师叔责罚!”
空闻大师被逼向魔君低头认错,本来心怀怨愤,见圆真如此真挚的认错模样,便有些心软,温声道:“圆真你起身吧,这一次本就和你没有太大干系……”
第133章 刀剑余生只存情
一如鲜于通所料,滁州铁骑下了少室山,径直向南行军。
汴梁方向,元廷大军经过最初的慌乱后,应对已经恢复了条理。汝阳王李察罕三十万大军渐渐逼近汴梁,汉将李思齐等则陈兵洛阳,隔绝汴梁红巾军进逼关中的去路。
刘福通坐困愁城,不肯束手待毙,效法赵禹号召天下义军兴兵北伐。然而各路义军于汴梁之事徒劳无功,今次兴味乏乏,应者寥寥。没奈何,他亲自率兵西进潼关,想要叩开进入关中的门户。
在南方,讨虏军在徐达统帅下已经对集庆发起两次进攻,但因此城城高池阔,一时未能竟功。但也非全无收获,集庆之外诸多据点已经尽数被讨虏军占据,集庆已成孤城!
今次少林之行,可称得上一帆风顺。赵禹最看重的,还是大败登封少林护寺大军,给许多人心浮动的江湖豪强以迎头痛击,至于空闻方丈的低头道歉乃至于殷野王的性命,都不甚在意。此一战滁州虽未得道眼见的实惠好处,但对整个武林的震慑味道却十足,可以说掐断了许多潜在的隐患。
武林中许多地方上颇有名望势力的豪强,当此天下动荡之际,未尝没有兴兵作乱割据地方的意头。只要有心人稍加撺掇,便会呈燎原之势使得局势越发糜烂。这些人往往头脑发热便兴兵戈,但起事后却无具体的目标与计划,很快就会转变为蝗虫一般的乱匪贼寇。就如皖南李家堡起事一般,一群江湖强人托名于大义,行的却是烧杀抢掠的勾当,不知经营一地,调理民生事宜,无论是对义军还是元廷,都是必须要剿灭的祸乱之源。
赵禹算不得一个好人,更是天下有数的乱贼头领。在他的角度来讲,天下自然越乱越好,尤其这些强人极难成事,更能令元廷陷入拙于应对的窘境。但现下的形势是,天下纷乱中割据之势将成。滁州背依两淮,待拿下集庆后,除了应对元廷兵马外,还要直面苏松张士诚的兵锋,所要应对的变数,自然越少越好。
诚如刘伯温所言,王气在南,北方刘福通喧嚣一时,但拿下汴梁后已达至顶峰,成亢龙有悔之势。可以预见,北方红巾军形势将会越来越严峻。最终决定反元大业结果,能够一锤定音的力量,终究要在南方脱颖而出。当此时,赵禹更需要滁州上下全力去应对元廷江南大营和张士诚,再不能出现后院起火的隐患!
扶植天鹰教在淮南,郭子兴之子郭天叙在濠州,而后滁州军全力向东逼近,这将是接下来数年间滁州军发展的主题。
旬日之间,滁州铁骑到达了淮南。天鹰教殷天正率众出迎,先不打听自己儿子情况,而是大笑着对赵禹抱拳道:“魔君此行,力挫少林,扬威武林,大涨我明教气势!老夫现今对你是心服口服,经此一役,你可是将我们这些老家伙都远远甩在了身后!”
赵禹摆手笑道:“时势造就,我不过顺水推舟。若无鹰王你老人家坐镇淮南,使我无后顾之忧,这一次我也不能从容布置。”
两人相互寒暄几句,殷天正视线才转移到被五行旗两人送上前的殷野王。殷野王在少林被五行旗众人打成重伤,一路行军劳顿,又无时间调养,此时见到可依靠的父亲,心头顿时涌起了无尽委屈,咧着嘴巴哀嚎道:“爹呀……”
殷天正面色一暗,挥起手来啪啪给了殷野王两记耳光,怒喝道:“我没你这样没志气的儿子!若非魔君仗义相助,这番莫说你,只怕连你爹的性命也要交代出去!逆子,你还不叩谢魔君大恩!”
殷野王怨愤无比瞅了赵禹一眼,哼哼道:“若非他,我怎么会落到这步田地……”
殷天正眉头一挑,正待要发怒,赵禹连忙说道:“鹰王要教儿子,来日方长。我此番离开滁州太久,就不在此叨扰了。”
殷天正闻言,又连声道谢,直将赵禹送出十余里外,才引众回到淮南。
眼下淮南尽为天鹰教所有,虽不及得苏州富足,但以一城供养一个天鹰教,还绰绰有余。经过小半年的调养,天鹰教已经一扫颓势,再次恢复旺盛气势。
行走在街上,殷天正瞧见教众们安乐平静的笑容,老怀大慰。年轻时志比天高,敢叛出教门愤而自立,几十年江湖载沉载浮的漂泊,又经历老来丧女之痛,殷天正心中已无年轻时的雄心壮志,心中牵挂者唯有跟随自己多年的这些老部属能有一个好结果,还有那一直不长进的儿子。
耳边听到众人皆在兴致勃勃谈论魔君大败少林,迫得少林掌门低头认错的风光事迹,见众人皆是一副神采飞扬的模样,殷天正的心境越发淡泊,少了争勇的念头。
魔君经过此役,在明教众人心目中的形象之伟岸,不要说那些入教多年的老人,只怕当年的阳教主也难比拟!现下江湖上提起魔教,不再说甚么光明使者,抑或四大法王、五散人,首先要想到的,是风头无两的魔君赵无伤!
自创教之初,明教虽有煊赫一时的光景,但在江湖上的威名,却是被魔君一举推上巅峰!向来被武林人士视作圣地的少林,却被人人鄙夷的魔教中人一举击破,这是江湖上亘古未有的奇迹!明教中人在江湖上向来是人人喊打的待遇,从未有现在这般扬眉吐气过!
能够将昔日站在道义制高点颐气指使的少林一脚踏翻,不要说普通教众,哪怕垂垂老矣如殷天正,每每思之念之,都忍不住要引吭长啸,一舒胸中多年抑郁之气!
回到府邸中,殷天正先去了放置女儿牌位的灵堂。此刻他一扫人前的威严之状,老迈面孔上流露出排遣不去的哀伤。摩挲着案几,殷天正蓦地长叹一声,沉声道:“素素,为父对不住你……这些年来,非但不能给你报仇,连你的坟茔都不曾去过一次!什么名门正派,什么武当名宿张真人,什么白眉鹰王殷天正,都是狗屁!连我的女儿都保不住,我这一世,究竟在奔波劳累争些什么?”
“我这一世,最悔莫过于去纠缠那武林至尊的屠龙刀!若不然,你也不会沾染张翠山那孽缘……好风光的武当派,好风光的张真人,到最后还要靠我女儿一条性命保全下来!你泉下有知,耐心瞧着罢,为父豁出一条命去,不叫那些逼死你的人得清净!”
他举步出门,苍老的脸上所有软弱哀伤荡然无存,复又变成人前威严无比的白眉鹰王。
殷野王正倚在榻上呻吟,瞧见父亲走进房,神情先是一凛,然后便哀声道:“爹,赵无伤那奸贼……”
“逆子,你还要说什么!”殷天正顿足暴喝道:“我天鹰教穷途末路时,一死而已!哪个要你去勾结少林?你莫非忘了,少林是逼死你妹子的首恶!若非魔君有意维护,你老父这余下几年光景,都要受万众唾骂!纵使死了,也无颜面去见你妹子,去见明教列代先烈!”
殷野王见父亲如此恼怒,噤若寒蝉,不敢再多言。
殷天正低下头瞧瞧儿子一身的伤势,眼底闪过一丝痛惜,语调稍稍放缓道:“这些天,你安心休养吧,勿要再上蹿下跳不安分。经此一事,我也心灰意懒,往后的江湖,终究要年轻人来把持了……”
殷野王正低头受教,闻听此言后,脸色顿时一变,问道:“爹,你是要将天鹰教正式交给我?”
殷天正眉头一颤,冷哼一声道:“哼,纵交给你,你担得起么?”
他拂袖出门,待走到门口时,忽然转头来说:“现下天鹰教处境有改观,可算松一口气。你养好伤后,出门去把阿离寻回来。那丫头纵有错处,终究是你的骨肉,一个人孤苦伶仃流落在外,不知要吃多少苦头。”
“那死丫头……”殷野王正待要拒绝,瞧见父亲冷冽的眼神后,连忙改口道:“我听爹的。”
殷天正这才点头道:“要去江南濒海处找,这些年我派在外的无福兄弟几个在那里曾搜索到一些蛛丝马迹。你若见到她,就跟她讲,她老子虽然不像话,可是爷爷却想她了。”
殷野王恭顺的点头应是,待父亲离开走远后,他唤过榻边一个丫鬟,低声吩咐道:“去请李师叔过来,千万不要让我爹瞧见!”
从淮南开拔上路后,颜垣略带忿忿道:“总旗使,咱们今次劳师动众救出那殷野王,他却一副不领情的样子,这一次奔波劳累,真是不值!”
赵禹笑道:“若他真要感恩戴德,那才有古怪呢。咱们要做什么事,须得以自己打算为主。譬如养一头猪,为的就是吃肉,它谢不谢你,有什么打紧?”
颜垣闻言后,咂摸片刻才说道:“是了,殷野王就是那头猪,咱们不过是用这头猪作由头去寻少林的晦气。眼下目的达到了,倒真不用理会这头猪在想什么。”
“不过,少林擒下殷野王却以礼相待这件事,还有些蹊跷。当时在少林,我因不想和鲜于通他们纠葛太深,早早撤下来。这次返回来,要安排人手仔细查一查。”赵禹又吩咐道。
颜垣点头应是,又说道:“讲起刺探情报,还是韦一笑那老蝙蝠算是行家。他的轻功冠绝武林,哪怕武当派张真人晚上起了几次夜,也能打听出个眉目来。”
赵禹也听旁人提起韦一笑的名头,只是此人一直在西域厮混,倒一直无缘得见。闻言后,他便点头道:“教中许多奇人异士,有时间一定要逐个去拜访一下。”
颜垣自豪道:“以现下总旗使在教中的声望,只有旁人赶着来拜见的道理,旁人哪个还禁得起您亲自去拜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