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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东北往事-第98章

小说: 东北往事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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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姐儿俩活得真不容易。姐姐去卖淫,弟弟在街头砍人。九宝莲灯被处决了也好,少在社会上受点罪,也少造点孽,倒是可怜了他的姐姐,这是后话。

“九宝莲灯”这个绰号也是有来历的。玩儿过电子麻将的人都知道,麻将牌中最大的牌“役满”中有一副牌叫“九莲宝灯”,各位看官看好,是“九莲宝灯”不是“九宝莲灯”。当马三刚把当地第一台“幸运满贯”的机器进到游戏厅后还没正常营业时,九宝莲灯负责试玩儿、试机器。幸运满贯这游戏经常会出现“大满贯”,也就是说忽然出现几把大牌,故意让玩家和牌,虽然牌很大,但和了也只有13点。九宝莲灯在试机器后没几分钟他就在大满贯里和了一把“九莲宝灯”,这是在以前当地流行多年的“天开眼”“电子基盘”等麻将游戏机中从未出现过的大牌!

容易激动的九宝莲灯这下彻底激动了,大喊大叫,唾沫横飞,一蹦好几尺高:“哎呀我操,我和了,九宝莲灯!九宝莲灯!太牛逼了,九宝莲灯。”

“三哥,快来看啊!九宝莲灯,九宝莲灯!”

看见九宝莲灯这激动的表情,在场的人没一个人不笑的,更有冷静者在大笑之余还不忘挖苦九宝莲灯:“你他妈的识字不?那是九莲宝灯,不是九宝莲灯!”

“哎呀,对,对,九莲宝灯,九莲宝灯。”九宝莲灯才从激动中缓过神来。尽管九宝莲灯后来意识到自己过于激动了,而且把牌名都叫错了。但是“九宝莲灯”这个绰号不胫而走,后来来马三游戏厅玩大满贯的人都知道了这个典故,而且都把他称为“九宝莲灯”。

发展到后来,如果有人在牌中和了一把“九莲宝灯”,也会大喊一声“哎呀我操,九宝莲灯”。似乎“九宝莲灯”的确比“九莲宝灯”顺口,慢慢地,全市玩电子麻将的人都把“九莲宝灯”说成“九宝莲灯”了。多年以后,二狗在法院门口看到九宝莲灯被处决的判决书时,还听到俩人讨论:“这杀人的史XX是谁啊?这么狠!”

“他就是九宝莲灯。”

“哦,他呀!”

九宝莲灯死了,但还是给当地留下了特有的文化遗产:只要是当地土生土长的会玩电子麻将的人,都知道应该把“九莲宝灯”称之为“九宝莲灯”。

在张岳被枪击的当天夜里,马三就召集了以九宝莲灯为首的五六个小兄弟。

“这次帮我办事儿,愿意干的来我这里领安家费!”马三说。

没有一个人退缩,全愿意跟着马三干。这些穷人家的孩子,什么时候见到过这么多钱?

第二天,马三就接到了大恒的电话。

“你给我的那个号,大概在市区东边。以前老的六门市的三层楼附近,方圆100~200米。”说完,大恒就挂了电话。

【十二、狗熊原理】

马三听到这个消息,二话没说就带着九宝莲灯等人去了老的六门市三层楼附近。据说,当天他们拿了三把枪。

“六门市”这个词在二狗印象中还是当地在20世纪80年代初期的称谓,但到了20世纪90年代末,当地的居民还是喜欢这样称呼。二狗不知道什么时候“一门市”“二门市”等都已经成了大型的商场,而一门市、二门市的名词也早已随之消失。但在20世纪80年代最具规模的三层楼高的六门市,却改造成了一些分散的店铺,二楼、三楼是经营服装的,一楼多数都是一些中档的饭店。

马三接到电话以后马上判断出:老古一定在六门市一楼的几家饭店之一吃饭。因为,在六门市附近100米,并没有其他的饭店。而且,马三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值晚饭要结束的时间,老古应该正在吃饭。

自以为躲得谁都找不到的老古做梦也想不到,噩梦就这样降临在了他的头上,毁就毁在他那部手机上。据说那天,老古是跟几个小兄弟商量,下一步和张岳谈和还是继续干。但马三突然出现后,老古已经没有了别的选择。

当留着别致发型“狼尾”的四十多岁的老流氓老古带着大海、黑子和另一个小兄弟从饭店里出来时,马三等人刚刚下车。

刚走出饭店门口的老古正在左顾右盼,被马三看个正着。

轰动当地20世纪90年代末的“闹市枪战”就此上演了。以前赵红兵、李四、张岳等人也曾和人枪战过,但都是在医院、郊区等地方。在闹市中枪战的,马三这是头一份儿。马三的胆子真是不小。

当天街上本来像往常一样十分平静,街头有摆烤羊肉串摊子的,有穿着拖鞋正在带着小孩散步的,有泼妇正在骂街的,有情侣正在聊天的,还有仨一群俩一伙的半大小子骑着自行车追逐嬉戏的。总之,这只是当地1998年一个很普通的仲夏之夜。

平静被马三手中的枪声所打破。

对,马三开的第一枪。这一枪过后,街上的人们尚未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儿。他们四散而逃是在老古那声撕心裂肺的“快跑!”之后。

马三下了车几乎没做任何准备就放了第一枪,这第一枪就打在了老古的肩窝处。马三虽然极少动枪,但枪法明显比张岳强了太多。

老古的兄弟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儿,但中枪的老古明白了,这是张岳的人来报仇了!

有人开了第一枪,就有人敢开第二枪。据说是九宝莲灯开的第二枪,尽管什么都没打到。老古和他手下的几个练体育出身的小兄弟和赵红兵、沈公子、李四等人的差距在这一刻显露无遗。如果是赵红兵、李四等上过战场的人遭到埋伏,一定会下意识地在第一时间掏出枪果断还击,但这次换作老古和他的几个练体育的小兄弟,却个个手忙脚乱,没一个人掏出枪应战。

老古吃饭的地方在六门市最右边的一个饭店,六门市右边当年有一个小胡同,现在已经没了,这胡同又黑又长。老古忍着剧痛一扭身钻进了这个小胡同,身后的几个兄弟也跟着钻了进去。

这时马三和九宝莲灯等人全下了车,朝那个小胡同追了过去。

此战中最经典的镜头出现了:老古跑在最前,当老古等人跑入胡同约15米左右时,马三等人赶到了胡同口,两帮人相距15~20米。据说老古是边回头边跑,而马三则是跑到了胡同口止住了脚步,端起了“口径”开始朝老古瞄,老古回头时正是马三扣扳机的瞬间。此时,在狭窄的胡同里奔跑的老古向后一伸手抓住了黑子,奋力一抡,让黑子挡在了自己的身后。几乎在同时,马三的“口径”打响。

一枪正中黑子的胸腔,击穿了肺叶。

黑子当场倒地。

老古继续向前跑,消失在了漆黑的胡同中。本来和黑子并肩跑的海子亲眼看到黑子中枪倒地后,不知道脚下被胡同的石头绊了一下还是自己吓得腿软,摔倒在地。

老古跑了。

被马三击穿肺叶的黑子当场倒地不起,海子被追上来的马三的兄弟切了二十多刀。

马三和他的兄弟们干完之后,顺着胡同跑了。

“大哥,我把老古给干了!”马三给张岳打了电话。

“死人了吗?”

“不知道!”

“老古怎么样?”

“跑了!”

“先去XX家躲着!”

“知道了。”两小时后,李武从省城找来的九哥赶到了,他来看望张岳。在路上,九哥已经听李武说了张岳和老古冲突的全过程,而且,九哥也从李武的口中知道老古已经被崩了。据说九哥在听到张岳派蒋门神去砸老古弟弟的大巴的时候,九哥说:“就该这么干!”当九哥听到张岳在歌厅里用手指头戳着老古等人的脸挨个骂的时候,九哥说:“真他妈的有种!”当九哥听到还没等张岳动手,他手下的兄弟就已经把老古给干了时,九哥感慨了:“狼行天下吃肉,狗行天下吃屎。张岳就算到了省城早晚也得成大哥。手下有这样的兄弟,这就叫实力!他在你们这里不是大哥,那还有谁敢称为大哥?”

可能有很多人费解,二狗你的文中为什么这么多仇杀啊?杀敌一千、自伤八百,哪个团伙没事儿就跟人火拼?脑子有毛病吗?二狗想说的是:在混子的团伙发展的这个阶段,最需要的就是几个团伙间的火拼,大浪淘沙,优胜劣汰。在全中国、全世界都是这样。

举例论证:前段时间二狗在北京,曾十分有闲情逸致地逛了一圈北京动物园。在动物园里的狗熊坑里,二狗发现了一个十分有趣的现象。狗熊坑里现在只剩下三只熊了,两只熊又高又壮,而另一只熊又小又瘦。二狗去的时候这三只熊正排列成一个队形给游客们作揖,请求游客们喂它们食物吃。这三只熊排列的队形是这样的,两只又高又壮的熊在前面,而那只又小又瘦的熊则站在其中一只又高又壮的熊的身后。游客们不断投下食物,二狗简单地统计了一下,起码有95%的食物落在了前面两只又高又壮的熊的口中,而后面那只又小又瘦的熊只能吃到一些前面那两只又高又壮的熊不屑于吃的食物,十分可怜。

这种情况是怎么形成的呢?为什么这只又小又瘦的熊就挨欺负呢?它怎么就这么倒霉?二狗畅想一下,可能是这样的:三年前,北京动物园这三只熊体型和战斗力都差不多,但是为了争夺食物,这三只熊进行了一番争斗。争斗中,那只后来变得又小又瘦的熊落败。在游客扔食物的时候它只能站在另外两只熊的身后,它不敢向前去,向前去就会被前面的那两只熊归拢。或许,当时它如果奋起一搏,还有和那两只熊一决雌雄的机会,但它胆怯了,没有去搏。时间一天一天地过去,前面的那两只熊由于吃的东西多,越来越壮,而后面那只熊,却越来越瘦。前面的那两只体型相近的熊由于战斗力接近,达到了一种默契和平衡,不再争斗。

后面的那只又小又瘦的熊长期营养不良,再也没有和前面那两只熊拼死一搏的机会了。随着时间的推移,差距不是越来越小,而是越来越大。

就在这2008年7月初的北京动物园,二狗仿佛又看到了一个江湖,小型的江湖,属于动物的江湖。

张岳和老古就像是动物园里三只熊中的两只,张岳只有击败了老古,彻底归拢了老古,才有东西吃。而落败的一方,即使还有生存的机会,也只有去吃人家不爱吃的东西的份儿。毕竟,在经济不景气,兄弟们衣食无着的前提下,全市黑道能涉足的领域就那么多,有你的,就没我的。

张岳是狼,只有吃肉才能活着;老古是狗,吃屎也能活着。他俩不一样。

老古这只营养不良的狗熊想要再次崛起的话,除非等前面的熊死去才有机会。

到了1998年,当地大大小小几十帮混子就是这样开始了大规模的洗牌。这次洗牌剩下的江湖大哥,到了今天只要活着就还是江湖大哥。而且,这些江湖大哥互相之间多数达到了一种接近恐怖的平衡,井水不犯河水,而且互相给面子。这次洗牌中不曾出现的江湖人物,没有一人成为当地现在的江湖大哥之一。

这是因为,这次洗牌剩下的“狗熊”已经越来越肥,肥到一巴掌就能把小狗熊打晕。小狗熊没机会了。

时势造英雄,那个时代不可复制,一去不复返了。

那时,许多人都没有工作,即使有工作,每个月也就是500块钱,而且没有其他生财的途径。为了有口饭吃,几乎大部分男性年轻人都投入了混社会的洪流中,个个都自称“社会人”。混得好的留在当地继续混,在当地混不出名堂的就去广东、北京混。而且,许多年轻女孩儿都外出“打工”,至于做什么工种二狗也不清楚,总之,这些“打工”的女孩回来后多数衣着光鲜,不像从事体力劳动。

没办法,真活不下去了。刑事案件每天发生,刑警队管都管不过来。

那时当地除了半赌博性质的游戏厅、台球厅、饭店等场所外,在其他的任何商场等处,卖货的都比买货的多。二狗依稀记得当时全市最豪华的商场主流服装的价位都在30元至80元之间。换在今天的上海,恒隆广场中随便拿出个包都能至少买下3个柜台的货。

人穷到这份儿上了,什么事儿干不出来?

在20世纪90年代以前当地市民都以“城市人”自居,颇有点瞧不起农村人的意思。但到了20世纪90年代末期,当地的市民多数都羡慕死了农村人。起码,农村人还有口饭吃;过年,农村人还能杀头猪,吃顿饺子。

话说回来,二狗曾经说过,虽然当时张岳、赵红兵依然是当地名头最响的混子,但他们和其他团伙的实力对比起来其实是下降了,想要继续吃肉,就得先击败几只狗熊。

不知深浅的老古,这次是知道了惹了张岳的后果。

【十三、一物降一物】

老古被崩的消息传到赵红兵耳中时,赵红兵和沈公子都已经两天一夜没合眼了。他俩没合眼不仅仅是由于愁张岳的事儿,还有工地的事儿。“事儿”这东西挺有意思,要么总也不来,但要是来了,就肯定赶到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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