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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风满楼-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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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己叫车好了。

〃不,兄妹一场,不怕载你上月亮。〃

宦楣看他一眼,真是奇小子,心绪瞬息万变。

车子驶过来,噫,不是那轮火箭炮,换了架小房车。

宦楣一脸问号。

〃太招摇了。〃宦晖说。

谢天谢他,他总算知道了。

往郊外的路也一样挤塞,车子一尺一尺的移动。

宦晖问:〃你爱他?〃

〃谁?〃

〃那位先生。〃

〃爱是一件至为奢华的事情。

〃我担心你。〃

嘿,难兄难弟,宦楣何尝不担心他。

〃眉豆,让我告诉你,速速找一个人结婚,躲起来,切勿曝光,最平凡的人最幸福,吃得下睡得着,是为快乐。〃

宦楣转过头来,〃毛豆,你怎么了,还有什么醒世恒言?我来教你两度散手:不要随意放弃自己无穷无尽的宝藏,而专向人乞讨,不要向人夸耀自己的才华与财富,你所拥有的别人未必比你少。还有,多事不如无事来得舒适自在,多才不如无才能保全纯真的本性。〃

宦晖不予作答,专心驾驶,道路进入郊外之后开始通爽,车子加速。

宦楣轻轻说:〃胜败乃兵家常事。〃

宦晖转过头来,挤出一个笑容,〃当然。〃他把车停在聂家门口,〃祝你有愉快的晚上。〃

〃你也是,毛豆。〃

宦楣目送大哥离去,伸手揿铃,半晌没有人来应门。哟,这次碰了钉子,且留落异乡,交通没有着落。

宦楣围着屋子兜了一圈,找不到松懈的门窗,一抬头,发觉一道铁格子爬梯直通往天台,她反正没事,迟疑一下,便一步一步攀上去,翻身过栏杆,稳稳落在天台上,没想到当年超时爬墙回宿舍的功夫尚未生疏。

青石板地缝已经长满青苔,一大堆白色蜡烛形小花散放甜香,两柱之间吊着一张大绳床,这些倒还罢了,最吸引宦楣的,是近西北角落,放着的一具折反射望远镜。

她笑了,轻轻走过去。

不知焦点对准什么地方,当然不会是邻屋的浴室。

宦楣刚要低头去张望,身后咪鸣一声,一只玳瑁皮包的野猫跳上来。

宦楣与它打个招呼,才把眼睛凑到望远镜前去。

她打一个突,这并不是一具天文望远镜,它配有红外线装置。

焦点对牢屋右方斜坡下的一个私人小型码头,宦楣抬起头来,那个长型木排被树丛遮盖,她一直没有注意到。从聂宅走下去,大抵需要十分钟左右。

聂上游为何要注视这个码头?

宦楣的好奇心来了,她继续低头张望,只看到一辆游艇渐渐驶近。

一般游艇通常漆白色,这一架却通体漆黑,宦楣好不诧异,这是谁的船?船侧并无记号,船渐渐泊近码头,自船舱钻出来的,正是聂上游本人。

只见他与水手交谈两句,便自甲板跃下码头,船员放下他之后,把黑色游艇驶走,在黄昏暮色中,它看上去特别诡秘。

宦楣抬起头来。

关于聂上游,她知道多少?

宦楣有点僵,这番未经他同意,爬上天台来,在一具望远镜内,窥视他的行动,会不会过分?

宦楣决定依着原路下楼去。

没想到玳瑁猫的见略与她相同,一人一猫,争用楼梯,险象环生。

正爬在半空,她听到一把充满笑意的声音:〃你想上去呢,还是下来?〃

宦楣无地自容,满面通红。

聂上游伸出手臂来接她,〃跳。〃

他抱住她,轻轻提她放在地上。

〃来了多久了?〃

宦楣回过来,恢复本色,〃十分钟。〃

〃如果你继续突击检查,终于有一次,你会看到你要看到的人与事。〃

〃那又是什么?〃宦楣笑嘻嘻问。

〃看到我对牢你的照片倾诉爱慕之词。〃

〃你有我的照片吗?〃

聂上游笑,〃进来喝杯茶。〃

他移开一只茉莉花盆,〃门匙在这里,下次请自便。〃

这样豁达,又不似是个隐藏秘密的人。

宦楣累了,看见长沙发,便躺下去,用一只坐垫遮住面孔挡住光线。

聂君坐在她身边翻阅文件,开头的时候,她还听见纸张刷刷声,隔一会儿,累极入睡。

醒来的时候,她动弹不得,发觉聂君背着她睡在外档。

她抽出一只手,去找香烟,他醒了,但是没有动,她缩回那只手,他也知道她知道他醒了,但不敢动,一转身,他的鼻子就会对准她的。

过了不知多久,她听见他问:〃你是否是一个奢华的妻子?〃

宦楣笑,〃请问阁下有什么打算?〃

他也笑,〃你兄弟婚后恐怕会搬出去住,届'奇書網整理提供'时你会寂寞。〃

宦楣点点头,〃你也知道了。〃

他仍然背着她,但是握着她伸过来的手,〃不论好消息坏消息,在这个城市都传得快捷。〃

〃你煮了饭没有?〃

〃该死,把我当灶下婢。〃

宦楣笑得气促。

过一会地她说:〃当心啊聂上游,我也许会爱上你。〃

〃这样严重?我可以做些什么预防措施?〃

〃送我回家。〃

〃你吃过我家的饭,别家的茶礼不能满足你。〃

宦楣打算自沙发另一边爬出去,大腿已经搁在沙发背,谁知道重心一失,整张沙发倾侧,把她抖在地上,吓得聂君叫出来。

宦楣大乐,忍不住高声长笑。

接着的一段日子,她帮着母亲忙宦晖的订婚宴会。

一切都筹备妥当的时候,她跑到大哥面前,问道:〃为何你一点都不急?〃

〃反正我一套西装就可以出场。〃

〃自由蛮紧张的。〃

〃母亲说订婚后让她搬来同住。〃

〃她真心喜欢自由。〃

宦晖看着妹妹笑。

宦帽悻悻道:〃我知道你想什么,老妈爱自由,因为在我身上得不到温暖。〃

〃我没有说过,真的算起来,我比你更不孝。〃

宦楣握住他的手,〃为何你语气充满自责?〃

宦晖苦笑。

〃你情绪低落已经有一段时期了,快快为这宗喜事振作起来。〃

宦家并没有邀请太多客人,最令宦楣诧异的是,女方交上来的名单也只得疏疏落落三五个名字。

她与自由说:〃你可以邀请整班同学来喝杯喜酒。〃

自由摇头笑曰:〃别麻烦人家了。〃

宦楣艳慕自由的潇洒,轮到她的时候,她也希望可以这样做。

〃自由,你比你的年纪成熟得多。〃

自由回答:〃没有父母的人通常长得快。〃

宦楣心里还有几个问题:冉镇宾会不会与叶凯蒂同来?父亲会不会划掉梁小蓉的名字?宗平与上游同场出现有没有尴尬?

一切顾虑都是多余的。

天气虽然略见料峭,却是个天清气朗的好日子。

自由打扮好了,一亮相,连宦楣这样爱挑剔的人都忍不住赞叹大哥眼光,一身乳白缎子礼服端庄秀丽,脖子三串珍珠的晶润光辉直映到她盈盈的笑靥上。

宦楣轻轻同父亲说:〃满意否?〃

宦兴波点点头。

宦太太在一旁轻轻说:〃所以我一直说,对亲家讲的是人品,不是身家。〃

宦楣站在门口迎宾,梁小蓉出现的时候她惊喜的迎出去与她握手,小蓉独个儿来,而且消瘦得多,她们俩没有讲话,紧紧握手,她逗留一会儿便离去。

宦楣觉得心安理得,脸上的微笑自然得多。

冉镇宾踏上斜坡来的时候,身边没有女伴,宦楣心中一叠声庆幸。

冉镇宾:〃宦翁呢?〃

宦楣抬起头四下张望,果然,找不到父亲的踪迹,也不在意,她看到母亲正与自由的兄嫂寒暄。

宾客差不多到齐,花园有点挤,宦楣全神贯注的在人群中周旋,并不觉得累,但新鞋永远轧脚,是不争的事实。

上半场已过,宦楣决定回屋里换鞋。

经过厨房看到巧克力蛋糕,忍不住坐下舒舒脚筋饱一下口福。

刚在这个时候,宦兴波推门而入,宦楣叫声〃爸爸〃,才看到父亲身边跟着四名大汉,皆穿深色西装,脸色沉着。

宦楣只见父亲面如土色,不禁站起来问:〃你们是谁,为何挟持家父?〃

他们并不理会宦楣,只是对宦兴波说:〃宦先生,请你跟我们自后门走。〃

宦楣急了,赤脚跟上去,〃爸爸,你上哪里去?〃

她拉住父亲衣角不放。

一位大汉转过头来,以比较温和的语气说:〃宦小姐,令尊协助我们调查一些事情,稍后即返。〃

宦楣脸色转得煞白,〃调查什么?〃

〃眉豆,让他们走。〃

宦楣一转头,见是邓宗平。

〃你来了,〃她嚷,〃快告诉我这是怎么一回事,这些人是谁?〃宦楣硬是挡在众人面前,不肯让路。

其中一位大汉不耐烦,〃小姐,速速让开,否则告你阻差办公。〃

宦楣犹如被人兜头兜脑浇了一盆冰水,通体生凉,牙关打战,〃你们,你们是——〃

宦兴波的声音非常疲倦但仍然维持镇静,〃眉豆,快让开。〃

邓宗平挺身而出,〃诸位,我是宦兴波先生的律师。〃

宗平尾随他们而出。

宦楣一直追上去,看着父亲被四个人推上一辆车子。

邓宗平回头劝说:〃眉豆,你且回去,有我在,请放心。〃

宦楣看着宗平,已乱的心总算得到一点依归。

只见两架车子直驶下山坡,绝尘而去。

园子里参加酒会的宾客并没有看见这一幕,只除了一个人,他是冉镇宾,他目击宦兴波被带走,扬一扬左边的眉毛,随即离去。

宦楣回到厨房,发觉双手不停颤抖,连忙取过一杯烈酒灌下肚子。

〃你在这里。〃

宦楣抬起头,〃上游。〃她几乎没瘫痪。

聂上游过来扶住她,〃快坐下,你脚底流血。〃

〃他们把父亲带走,〃宦楣抓住上游的肩膀,〃为什么?〃

聂上游用毛巾拭干净她足底伤口,找到急救箱,替她敷药,〃割得很深,我替你召医生来打破伤风针。〃

〃你没有听到我说什么?回答我。〃

聂上游沉默一会儿,终于说:〃眉豆,那四个人是警方商业调查科人员。〃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这件事。〃她跳起来。

〃坐下!〃

宦楣呆呆坐下。

〃这件事你无能为力,不如静待其变。〃

宦晖推开厨房门,〃你们在这里偷东西吃?父亲呢,大家等他致词呢。〃

宦楣瞪着兄弟,〃毛豆,你是知道的,你一直知道发生什么事,〃她扑过去,〃你瞒得我好苦。〃

宦晖抓住妹妹的拳头,〃你在说什么?〃

〃警察,父亲跟了他们走。〃

宦晖整张面孔变为死灰,〃几时?〃

〃刚才,十分钟之前。〃

〃我的天,律师,快找我们的律师。〃他比宦楣更乱。

〃宗平跟他在一起,宦晖!你听我说,此事不可让母亲知道。〃

聂上游提高声音,〃两位请静一静。〃

宦晖颓然坐下,掩脸痛哭。

〃毛豆,毛豆,究竟是什么,你为何哭?〃

聂上游轻轻叹息。

宦楣转过来瞪他,〃你也知道真相?〃

只听到身后有人说:〃谢天谢地,找到你们了。〃

许绮年走进来,只见她钗乱发散,神色慌张,一把拉住宦晖,〃警方在抄钧隆,你最好与我回办公室去。〃

宦楣耳边嗡一声,只觉许绮年的声音很远很远,她耳朵接收有问题,一切都不像是真的,好似不知怎地,误入他人的一个噩梦里。

宦晖如行尸般跟许绮年出去。

宦楣呆了一会儿,跟聂上游说:〃我想也不用再瞒什么人了,六点钟新闻会公布一切。〃

聂上游不响。

〃外边还有一个酒会呢。〃

宦楣找到鞋子,巅巍巍踏进去,掠一掠头发,拉一拉衣裳,取出小镜盒,想补一补,但是手抖得无法搽唇膏,她终于放下口红。

聂上游握住她的手。

宦楣抬起头来,轻轻的说:〃我现在才知道什么叫作呼啦啦犹如大厦倾。〃

聂上游镇定的说:〃来,把客人打发掉再说。〃

聂上游跟着她走到花园。

宦楣深呼吸一下,不知是她疑心大,还是眼睛出了毛病,只见客人都用惊疑的目光看住她,不住交头接耳絮絮私语,自由天真的迎上来:〃客人都说要走,宦伯伯同宦晖呢?〃

宦楣知道保护妇孺的责任已经落在她肩膀上,她轻轻同聂上游:〃愿意支持我吗?〃

聂君一秒钟的犹疑都没有,〃永远在你身旁。〃

宦楣吸进一口气,拉着自由站门口,〃我们送客。〃

自由很明显地一怔,但随即服从地与宦楣并肩,与离去的宾客逐一握手。

宦太太过来问:〃发生什么事,离散会的时间还有一大截呢?〃

宦楣朝聂上游使一个眼色,他连忙把她带到屋内去。

一大堆客人在十五分钟内散得一干二净,他们驾车离去时如逃避一场可怕的瘟疫。

宦楣同自由说:〃你好好陪着母亲,我要到钧隆去一次。〃

自由点头答允。

宦楣与上游赶到总公司,适逢便装人员把一整箱一整箱打了封条的文件证据搬上车厢。

各路记者高举工具,正猎取镜头,宦楣推开他们,进入大厦。

公司的门一半关住,只容一个人出入。

宦晖坐在他的办公室里,呆若木鸡。

宦楣摘下襟上的花饰,扔在桌上,那朵粉红色的玫瑰,像一切玫瑰一样,只开了一个上午。

许绮年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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