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服刑那些年-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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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牛娃。”李林断定地说。
刘贵小声问:“林哥,也是咱们这号出去的吧?”
李林点点头:“嗯!还是个小孩儿,才19,做了4个人,给人家灭门了。我和海军守了他好久,胖子判下来他才转到隔壁。”说这些话的时候,李林哀声叹气地摇头。“昨天早上放茅我问他的时候,他还说估计能撑过十一呢,结果今天早上就要走了。唉!这么憨厚的一个人,被逼到这个份儿上了,实在可惜。”
何森到隔壁号里有脚镣移动的声音,本想也看一下,但李林呵斥了他一句:“看个球毛!蹲下,想看的话以后轮到你自己,你慢慢看!”吓得他一缩头又跪在墙边。跪——已经成为他在这个号里标准的姿势。
李林的声音让姚康、梁海军,周正平都醒了过来。姚康揉揉眼睛,看了看表说:“林哥,怎么这么早就醒来了?离起床还有将近两个小时呢!我去给您挤牙膏。”
李林一摆手:“不忙!”随即点上一支烟:“牛蛙要上路了。”
姚康一下子从床上弹起来:“啊?这也没什么消息啊!怎么这么快!”说着话,从床上一步跳下,站在李林后面,伸着脑袋往窗户外面看。
“估计送断头饭去了。”姚康断定道,“这个点儿,警察进去也就是送饭,说点安慰的话。对了林哥,您说牛娃是打针还是枪毙?”
李林摇摇头:“四条人命,罪大恶极啊!何况现在咱们这边还没怎么开始实行注射死,这枪子儿是吃定了。多好的一个人,过几个小时就连脑袋都没了。”
“不一定打脑袋,”梁海军说,“前几天梁所找我去值班室谈话,我不小心瞄见牛娃的遗体捐赠书。要是捐角膜的话,就不能打脑袋了。”
“你知道啥?”李林白了梁海军一眼,“遗体都捐了,人家除了角膜,还能在身上取更多的器官。这四条人命,足够打脑袋的了。唉!我进来这么长时间了,陪了多少人,到现在还不知道死刑到底是打心脏还是打脑袋。”
我很想告诉他们,我以前做武警的时候曾经枪决过死刑犯,是打脑袋的。但想想这种气氛和环境,还是明智地闭上了嘴巴。
李梁海军被李林反驳,点起一支烟不再说话。姚康说:“我进来之前听朋友说,现在都打心脏了,因为讲究什么人道主义,能死的好看点。不过也不一定,打脑袋要比打心脏快。”
李林嗯了一声:“反正是送命,打哪儿还不是个打?我要有朝一日吃枪子儿,一定跟老虎皮申请,就打脑袋,死个痛快!”周正平赶紧献媚地说:“林哥,你这是说啥呢?你这点刑期,出去以后干干净净的做人,怎么会到那个份儿上?倒是我,这就说不准了……”
李林看了一眼周正平:“你跟我仔细说说,那个人你是怎么弄死的?”
周正平叹气道:“之前不是说了么?烧烤摊上和人为一口酒争执,我就给了他一拳。结果他心脏病犯了,当时就休克了。我有些发憷,想着要是死了就完了,就赶紧给弄到医院,结果昏迷了十几个小时还是死了。”
李林点点头:“你这案子,判不了死的,顶天也就是个缓儿。最有可能是无期。对了,你那起诉书上怎么写的?”
“伤害,致受害人心脏病突发,因抢救无效死亡。”
“那不就结了!你呀!就把心放宽吧!你还够不上那档次。”李林一把搂过周正平打趣他:“说实话,人死的时候,怕吗?”
“咋能不怕呀!说实话我都后悔死了。”周正平悻悻地说。
“三年五年算个屁,十年八年能咋地,无期算前科,缓二算劣迹,死刑才是你最终目的——在外面都敢叫嚣,进来就全都傻了,押你个青春没有,押你个活来死去——害怕就对了,高墙电网长明灯,老虎大象都害怕,谁进来不害怕啊;刘三军不怕,结果怎么样?挂了。面对现实吧!人是永远不能和命抗挣的!”李林长叹一声,又把头探向窗外。
刚过了一会管教就从隔壁走了出来。李林赶紧探出脑袋问:“张所,是牛娃要走吗?”张所长在外面喝道:“谁上路跟你有关系吗?只要不是你上路就行!再说了,人家刘立没名字吗?你叫人家牛娃!”
“对不起所长,口误,口误。刘行抓回来后一直管咱们号的,所以我比较关心。”
刘立!
这个名字震得我耳朵里“嗡”的一声,瞬间脑袋像是要炸开一样!牛娃——刚开始听他们说这个名字的时侯我还没注意,因为这个名字实在是太普通了。牛娃——刘立,刘立——牛娃……这不就是狗娃的亲哥,我的表弟吗?情急之下,我什么也顾不得了,赶紧大声喊道:“报告所长!我认识刘立,他是我表弟!”
所长的脚步一下子停下来,一把拉开风门:“你说刘立是他妈你表弟?”
“是呀!您忘了吗,刘立的弟弟刘行以前在3院。就是因为和我的关系才调走的。我们仨是亲表兄弟!”看着张所那若有所思的表情,我趁热打铁说:“您看,我们两兄弟都是要走的人了,您能不能让我们见一面?反正所里允许死刑犯临终前见见关系好的犯人的。我还可以帮您劝劝他,让他安心上路。”说道:“上路”二字,我心里一酸泪忍不住地流了下来。
“对,我记起来了,老周说过你们的关系。别急我想想。”张所长考虑了一下说:“嗯!你穿好衣服,在号里等一下。”接着又对李林说:“你忙他穿下衣服,等会儿和他一起去。”
能和牛娃见一面使得李林很高兴:“没问题,您放心把。”
“嗯!”张所点点头。疾步走了。
我此时的心情说不出是悲伤还是后悔,这一切虽不是因我而起,但却由于我的存在加速了他的进程。要不是我的疏忽大意,也不至于被李文华检举揭发,那样的话牛娃至少还能多活一段时间,哪怕多一天也好啊!而现在。我却要眼睁睁地看着他从生者的名单里被剔去……
一时间童年的一幕一幕浮上心头,恍如昨日,令我唏嘘不已。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号子的门被打开了。门口,张所威严地站在门口,默然不语,只是朝我招了招手。
我低着头,提着脚镣赶紧跑出去,临出门时,潘子大声喊道:“牛娃是条汉子,记得帮我送他一程!”щΧξ。Cc。
等我出去蹲好,张所冲着我说了句:“妈的早几天你怎么不说你有这么层关系!”又转身骂李林:“你是吃干饭的,也不汇报!”李林嘿嘿的干笑:“我咋知道呀!他又没说过”。张所没好气地把门一关,回头对我说:“你先到管教办公室来一下!”说着,一手拽着我的左臂,走出了院子。
在办公室,张所先递给我一支烟:“最近特别忙,也没找你谈过话。怎么样,还好吗?有啥困难没有?”
我赶紧摆手:“没有,号里人对我都很好,也没人欺负我。我是个将死之人了,谁会为难我呢?”
张所点点头:“嗯!那就好。叫你来主要是和你说一下。咱们看守所有个规矩,一般死刑犯临刑前会有别的犯人安慰的,但是一定要有人跟着。我们作为警察肯定不方便给死囚更大的压力,所以一般都安排老人进去。所以今天就打算让李林跟着你进去。”
我刚要说话,他又止住了我继续说道:“之所以让你去见一面,一是考虑到你自从接判以来表现一直良好,二是你们是表兄弟肯定比别人效果好一些,但是,不要节外生枝哟!”
我赶紧低头道:“张所,谢谢你信任我,我一定做好这件事。”
张所满意地点点头:“行了,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走吧!”
回到号子门口,张所让我先蹲下,然后把李林叫了出来:“时间就一会儿,你看着点,该说的说,不该说的就不说。一会儿武警把刘立带走了,你和他也就可以回来了。”
李林点头:“张所,这规矩我太懂了。咱们现在就可以去了。”张所哼了一声:“别说我没教你规矩!”说着,带着我和李林走到了一院二号门前。
门开了,李林拽着我走了进去。一瞬间,我就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算起来我们已经有几年没有见面了,我简直无法把眼前这个形同枯槁,神色憔悴的人和当年那个有着一双明亮的眼睛和健康笑容的少年联系在一起。可是,那熟悉的面容以及那轻微地抖动单腿的动作都明白无误的告诉我,这就是牛娃,这就是我的表弟刘立。
我颤颤巍巍地叫了一声:“牛娃——”
他闻言腾地转过身来,认清是我后,也觉得很是诧异,随即,一丝笑容浮上了他的面容:“真是你啊!我还想着呢,是不是跟所长要求一下见你一面。我的案子动作比较快,早知道你在这,一直没来得及跟你联系,你还真就自己来了。”说着他抖动了一下身上的镣,苦笑了一下说:“唉!没想到再见面居然是这个情况,怎么样?你还好吗?”
我再也忍不住了,泪水夺眶而出,提起脚镣几步来到他近前想说话却又哽咽住了。
一号看护他的人不知道我要搞啥警惕的迅速的挡在我们之间,警惕地看着我。
李林咳嗽了一声,示意没事,让他们让开。两个人才回身坐下,但仍不住的拿眼睛瞅着我。
牛娃拉着我坐到床边,看了看我身上的脚镣叹了口气说:“唉!你的事我听说了,姑父姑姑就你一个孩子,你进到这里来就已经是不对了,怎么还能错上加错?我都不敢相信你能干出杀人分尸的事来。”
我摇摇头说:“事情不是那个样子的,我真是被冤枉的。唉!现在都到这一步了,说这些还有啥用?”
“我靠!搞了半天,他们的传言是真的呀!”牛娃一把抓住了我。瞪大了眼睛:“江湖传言,那事是你检举的,最后被人反咬一口,难道这是真的?”
我愤愤地说:“咱们从小一块儿长大,我是啥人你不清楚?我能干出那事?不过现在那女孩昏迷不醒,谁又能为我作证呢?”
牛娃一拍大腿:“对了嘛!我就说呢,你咋能干出这事来。”又拍拍我的肩说:“表哥,我现在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不过你也别想不开,只要枪不响,一切都有希望!这世道,还不是那么糟,我相信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
我摆摆手:“别说我的事了,说说你吧!你咋把一家人都给杀了?”
“呸!他让我家破人亡,法律治不了他,我他妈自己解决。我只恨他是心脏病发作死的,没有亲手宰了他,到了阴间我还要找他!”
看着牛娃那瞬间就狰狞起来的面容,我知道说什么都说多余的,从小我就知道,这是个偏执的近乎于病态的人,犯下这种事情也不叫人感到意外。于是我就想换个话题。
“我对不住你,你怪我吗?”我直视着牛娃。
他大手一挥:“我根本不信!他们都说我弟弟说的,是你检举的我的去向,但我知道你不可能,我琢磨着肯定是号里有人点了炮!”
一股暖流在我胸中奔腾,我一把握住他的手流着泪问:“牛娃,你真相信我吗?”
他用另一只手盖住了我的手,盯着我的眼睛郑重的点头:“信!我们是兄弟,我不信你我信谁?”
瞬间,倾诉的渴望如疯草长满心间,我原原本本地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跟他讲了一遍。
牛娃听完哈哈大笑:“这才是我的好哥们儿,你做的对!”
“只可惜李文华判了个无期,没报了仇。”我神色黯然地说:“他卖了你,换了个无期。我还把自己搭进去了。”
牛娃一摆手,皱眉道:“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不是因为他检举了我,所以你要报复他,是因为咱们是人!只要是人就不会对这事沉默!吃自己同类,那不是连畜生都不如吗?这不是个人恩怨,这是正邪不两立!为这种事,就是把命搭上都要做!至于他李文华,多行不义必自毙,迟早会遭报应的!”
牛娃的话像一道闪电划过夜空,解开了我长久以来内心深处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的情绪。所有的困惑一刹那全部解开!对的,就是这样,我和李文花曹成伟之间的事,绝不单单是个人恩怨,这是一个还有天良的人都应有的举动!是的,坚持自己的人性,哪怕为此遭人陷害,也值了!如果保持沉默,同流合污,那就与禽兽无异!那即使活着,又岂能安心?
心结一解开,我也觉得整个世界豁然开朗,谈话也就轻快了很多。
“狗娃哪去了?”我一直很关心这个问题。现在终于有个可以问的人了。
“已经送监狱服刑了。”牛娃淡淡地说。他歪着脑袋想了一下:“怎么着也要个十五六年才能出来吧!”语气中听不出任何情绪。
听了牛娃的话,我不禁吸了一口凉气,十五六年啊!那是个什么概念呀?我们三兄弟认识都没这么久。想想他对我的误解,于是便说:“唉!狗娃一直以为是我出卖的你。咱们两一去,这事真相就没人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