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委班子-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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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到底往哪里开?”强伟的脾气又上来了,见许艳容不回河阳,尽往西走,暴躁地就吼。
“带你去一个地方。”
“我哪也不去,往回开!”
许艳容默了一阵,转而一笑道:“你别老发火好不,发火对身体不好。”
“她到底想干什么,她还嫌添的乱不够?回去,不能由着她的性子胡来!”
“你现在回去就能制止住她?”许艳容反问了一句,见强伟黑住脸不说话了,又道:“她既然敢安排人去查,就已经不在乎你的态度了,这个时候你找她,不是自讨没趣?”
“可”强伟想说什么,被自己的愤怒噎住了,过了一会儿,无力地道:“算了,由她去吧。”
车子很快驶出河阳地界,往昌平方向去。一股熟稔的气息从车窗外涌来,强伟不由得就感到一阵轻松。昌平的山,昌平的水,昌平的一草一木,包括这儿的空气,他都感到那么亲切,那么自然。仿佛,他就从没离开过昌平,没离开过这片他热爱过的土地。他摁下窗户,冲车窗外深深呼吸了一口,又呼吸了一口,感觉身心真是放松了不少。
忽然间他才明白,许艳容为啥要朝这边开,为啥要把他带到昌平来。昌平是磨炼他、成就他、把他推到人生高峰的一片土地啊,无论身处何地、何境,只要一听见“昌平”两个字,他的心就会猛然加快速度,跳得他激动不宁了。许艳容带他来,就是想让他重温这片土地上的记忆,重新找回那份热爱,那份自信,那份不惧一切的魔力。
真是个心细的女人啊!这么想着,他侧过身,深情地注视了她一眼。夜色越来越浓,许艳容全身心地用来开车了,没注意到他的目光,不过她的心里,却在为这个男人捏着一把汗。
车子到了昌平,径直开进了镍都大厦。雄伟的镍都大厦,曾寄托了他多少梦想,挥洒了他多少豪情,在这儿,他发出过别人不敢发的铮铮誓言,作出过别人不敢作的艰难决择。最终,他成功了,将一座矿业基地,建设为西北最具魅力的现代化工业城市,四年间他让这儿的工农业总产值翻了三番,让步履维艰的矿业公司重新焕发生机,并且一举打入国际市场,在国际上刮了一股昌平风。让中国的镍,成了国际市场的香饽饽。这还不算,昌平原来只有矿业,农业几乎为零,充其量它还不能叫市,只是沙漠边上的一片矿区。正是在他的大胆设想和不懈努力下,省委才作出决断,将河阳及周边市的四个县划入昌平,从而让昌平作为中国的镍都,实现了质的飞跃。四年间他一手抓矿业发展,一手又用矿业赚的钱扶持农业,将原来四个没人要的穷县一下提升起来,终于跻身于商品粮基地的行列。
没想到,六年后的今天,他竟以这种方式,偷偷摸摸来到了这儿。
许艳容大约猜出了他的心思,嫣然一笑道:“下车吧,别乱发感慨了。物是人非,有些事你是想不透的。”
他颓然一笑,跟着许艳容下了车,两人径直来到贵宾楼,房间显然是提前订好的,一间套房,一间豪标。许艳容打开门说:“进吧,我的大书记,今天该你好好休息了。”
进了门,强伟先将手机关了,既然让人家绑了来,莫不如就甩开一切烦恼,彻底放松一次。再说,他也很有些日子没跟许艳容单独在一起了,坦率地讲,他也有些想她,也很想有这么个机会,能跟她说说心里话。
尽管许艳容做得很隐秘,没带院里的车也没带院里的人,偷偷摸摸半道上将强伟接走了,但消息,还是很快传到了乔国栋耳朵里。
向乔国栋透露信息的,不是别人,正是对他怀有切肤之恨的左旂威。左旂威拨通乔国栋的电话,假惺惺地问候了几句,然后道:“乔主任,你不是一直想知道小奎是怎么死的吗,你可以去问许艳容,案子是她办的,她知道一切。”
“许艳容?”乔国栋不明白左旂威为什么会突然给他打这个电话,但一听“许艳容”这个名字,还是本能地来了兴趣。“她在哪?”乔国栋顺口就问。
“她在哪?怎么,乔主任是真不知道还是故意跟我这个下了台的人开玩笑?”
“有什么话你就直接说,我老乔没功夫陪你开玩笑。”内心里,乔国栋还是对左旂威等人有本能的戒备,宋老爷子的这帮儿女,不会拿他乔国栋当碟菜。
“许大庭长这阵儿正跟强书记热火哩,乔主任想不想知道具体地点?”
“不想!”乔国栋说完,砰就将电话压了。过了一会儿,他又不甘心,强伟不是去了九墩滩吗,怎么能跟许艳容在一起?强伟要是真跟许艳容在一起,这里面,文章可就大了。联想到外界的诸多传闻,乔国栋的热血一下就沸腾了,好啊,强伟,这个时候,你还有时间乱搞。怪不得小奎的案子表面上查得风风火火,实质性进展却一点也没有,原来真是你在里面作怪。他抓起电话,按号拨过去:“你刚才那话什么意思,要说就说清楚!”
“乔主任,我就知道你还会打过来。乔主任真是有心之人啊,怪不得我家老爷子对你念念不忘。想知道他们两个在哪儿吗?我告诉你一个号码,你打过去一问便知。”说着,左旂威就说了一个号,乔国栋真就很有兴趣地将号码给写在了纸上。
跟左旂威通完话很久,乔国栋都在犹豫,要不要打这个电话?一个心理,他怕跟左旂威这样的人扯上瓜葛,左旂威毕竟不地道,跟他的小舅子宋铜一样,不是什么好货色。再者,这事要是传强伟耳朵里,强伟定不会放过他。但,另一个心理,他又被许艳容这女人搅得不安。小奎的案子一开始是许艳容经手的,生在乡村的小奎要离婚,离了两年,没离掉,最后一纸诉状,将老婆酸果儿告上了法庭。许艳容调解了一年多,最后没调解成,判了,将小奎跟酸果儿的婚姻拿法律解除了。但在财产分割上,却出现了麻烦,判给酸果儿的财产,迟迟落不到酸果儿手里,小奎不给,老奎也不给。更麻烦的,老奎还不让离了婚的酸果儿走,说要走也得小奎这畜生走。“让他走,跟他的野妈妈过去,你带着孩子,就住在这里!”这是老奎的原话,还说他说出的话就是钉子上的铁,不会变,让酸果儿放心,只要他活着,就有她住的吃的!酸果儿当然不乐意,既然小奎不要她了,要跟野女人过,她赖在这里,就让人笑话。她想把财产要到手,带上她的米米,回娘家。可老奎舍不得,许艳容判给酸果儿的太多了,四万,这不要他的命吗?四万一拿走,他老奎手里还有啥?有啥嘛!赖来赖去,酸果儿就又告了,到法庭找许艳容,带着米米找。许艳容将案子转到了执行庭,也就是王军和马虎手里,结果,王军跟马虎去新疆找小奎,回来的路上,小奎突然就给死掉了。
小奎的死说不定真就跟许艳容有关,要是这样,可就真有戏了!乔国栋忽地就兴奋了,莫名的兴奋。他不再犹豫,很坚决地就按左旂威说的那个号把电话打了过去,对方是一个不男不女的声音,这声音让人起鸡皮疙瘩。乔国栋没起,他不在乎对方的声音,只在乎对方说的话。
“我想知道,强伟现在在什么地方?”
“你是说强书记啊,他刚跟一个女的进了2118房间。”
“2118?你说的是啥地方?”
“不好意思,我这里是镍都大厦,请问先生也是想订房吗,我这里可以打六折的。”
“肏蛋,我订房做啥!”乔国栋啪地挂了电话,感觉像是被人羞辱了一般。可再坐下,他心里就不那么想了。镍都大厦,不正是强伟的老根据地吗,看来这消息绝对没错。这个时候他们偷偷跑到镍都,除了偷情,不就是要互相串供吗?乔国栋越想越兴奋,越想越激动,最后,他毅然作出决定,要亲自找老奎谈。他一定要从老奎嘴里掌握到更多的信息。
乔国栋感到对不住老奎,虽是跟老奎联系了两年,也一直在替他呼吁,替他奔走,但对案子本身,他却从没认真了解过。
再也不能官僚了啊!乔国栋这么叹了一声。
强伟跟许艳容,并没像别人想象的那样,一进门就抱在一起。尽管强伟有这冲动,许艳容心里,也隐隐涌动着这股欲望,但真要抱一起,还很难。
进了门,许艳容就变得自在了,再也不像平时,总有种面对上级的压迫感,总有种害怕被人窥到什么的不安全感。现在不用了,现在她可以大大方方地盯着眼前这男人,仔细地望上好几遍,如果望不够,还可以从头再次望起。见许艳容盯着他,强伟略显局促道:“傻望着我干啥,你不是有话要说吗?”
许艳容意味深长地一笑:“我是有话哩,但我先不想说,你先洗个澡,然后换了干净衣服。”说着,她打开随身带的包,拿出早就为强伟准备好的衣服。
强伟有点难为情,想推辞,许艳容已经跑洗手间放热水去了,一听见哗哗的水声,强伟就忍不住了,这些天在沙漠,身上脏得跟啥一样,恨不得立刻就跳进热水中,美美泡他一下。
许艳容放好水,回避到自己的房间去了,强伟泡在热水中,脑子里就开始浮想联翩。他想起了跟许艳容的初识,那时她还是公安局一位民警,很年轻,很漂亮,飒爽英姿,因为个性倔犟,常常惹出一些事儿。强伟是在检查公安局工作时跟她认识的,当时的印象是,这人能干,是块培养的料,但没想,后来两个人竟阴错阳差地生出了爱慕之情。是的,爱慕。强伟现在不想回避,也不想隐瞒,他承认自己喜欢这个女人,不只是喜欢,也有种更深的东西在里面。如果不是念及到身份还有年龄,强伟或许就要做傻事,将这层埋在心底的喜欢说出来。许艳容呢?强伟坚信,她也是喜欢他的,好几次,她都差点把那层意思表示出来。有一次强伟问过她:“经常跟我在一起,不怕别人说闲话?”许艳容嫣然一笑:“你都不怕,我怕什么?”这话说的,好像他们真就有了什么。打那以后,强伟注意起跟她的关系来,公开场合,绝不跟她随便搭话,就算是私下里,他也尽量保持出一种距离,不让她有错觉。其实这样做很卑鄙,好像人家许艳容硬缠着他似的,好像他这个市委书记是个香饽饽,女人们都对他垂涎三尺。强伟很反感自己这一点,却又没办法,毕竟,他们都是有家之人,许艳容的丈夫在部队上,当团政委,这就更得让他多留神,惹出什么绯闻来,不但对自己不利,对许艳容,怕是灾难更重。好在,到现在他们关系保持得还不错,朦朦的,似有若无,彼此心里都藏着对方,行动上,却表现得很有分寸。这种微妙的关系保持起来很难,保持好了,却很享受。
水很热,泡在里面,甭提有多舒服。这一刻,强伟才感觉到啥叫个享受,比起沙窝里受罪的那些个日子,这种享受真就让人觉得奢侈。他索性放开想象,任思绪在蒙蒙的热气中乱游乱飘。后来他忍不住又想起许艳容:她这会儿在做什么呢,会不会也在想他?这是一种很美妙的感觉,泡在热水里,想一个心爱的女人,可以自由地想,毫无限制地想。呵呵,啥时候我强伟也变得这样荒唐,这样放肆了?
洗完澡,许艳容又弄来一大堆夜宵,有糕点、羊肉串,也有水果,还有他最爱吃的沙葱。许艳容真是一个细心的女人,似乎他那点儿嗜好,她都知道。女人要是把心思用到一个她喜欢的男人身上,那是很体贴入微的,每一个细节,她都能给你操心到。就这么一会儿,许艳容不但弄来了夜宵,还弄来了他最爱喝的灌灌茶,这是一种野生茶,平时很难弄到,也只有镍都大厦这种地儿,才会为客人备着。强伟想,兴许镍都大厦这些灌灌茶,还是他当市长时特意弄下的。等他一走,这些东西便成了古董,再也无人问津了。
猛吃了一顿,强伟捧着灌灌茶,非常惬意地半躺在沙发上,等许艳容说话儿。许艳容呢,今天像是成心想捉弄一番强伟,他越是急,她越不说,只顾拿各种眼神儿望他,就是不说话。那眼神儿像黑夜里的飞蛾,一扑儿一扑儿,撩得他心火扑扑的,想灭掉都难。
许艳容还很年轻,今年也就三十五六岁吧,比强伟小了十多岁,加之她皮肤好,脸上始终水扑扑的,身段儿又曼妙,看上去,越发青春四射,诱惑丛生,强伟只望了她几眼,心就紧得呼不上气了。
许艳容这才说:“你打算怎么办?”
一句话问得,强伟已经甩到脑后的那些烦恼事儿哗地又涌出来,本来他想,今天是不谈工作的,就谈他们之间的私人话题,咋谈也行,哪怕许艳容提出要他娶她,他也认了,放着这么好一个女人不爱,不娶,他强伟不是傻子。市委书记咋了,市委书记也是人,也得有爱有恨!况且,他这个市委书记,姓齐的能不能让他继续当下去,还很难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