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常-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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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顶上的那位直白的告诉他们,可以啊,听鬼王的话行啊,但你过去了,我就从你手里的刀,变成了要你命的刀。
莫洵的最后一句话,是威胁,也是挑衅。om
“现在,还是我比较强。”
“呵,这么多年了――”黑雾开始向一个点聚拢,“到底是你强还是我强――”
“――不打一场,怎么知道!”
黑雾凝结成一道暗光,向山峰掠去。
莫洵从身后虚空出抽出一根黑色长棍,不疾不徐的向前迈步:“清场。”
广场上的黑雾尽数冲向了山峰,天师们安全了,视线全部紧紧追着鬼王飞过去,没人注意到他们脚下的光纹突然一闪。
他们看见峰顶的云雾中影影绰绰走出了个人,随即――
“哇啊――”
“啊啊啊啊――”
光纹改变,承托力消失,天师们一个个从半空中摔了下去,尖叫声不断。
然后他们就被接住了。
或是有巨大的植物扬起叶片给他们做缓冲,或是有灵巧的动物把半空中的他们叼住,平安送到地面,总之,天师们都安全落地了。
桃木垂下枝桠把苏泽浅放到地上,惊魂未定的年轻人喘着气道谢。
然后他听见不知道什么东西在说:“哎呀,天师居然都不会飞了。”
随即又一个声音说道:“毕竟连钟家人都不吃鬼了呀。”
天师们:“”
天师为什么要会飞啊,又不是天使!
等一下,钟家人原来真的吃鬼吗!
“我们是不是,该算算账了?”李木开口说道,披头散发的年轻人咬牙切齿,身前一道伤口从肩膀切到了胸口,虽然不致命,但也流了不少血。
他和殷商一直没进防护结界,看见有人被扔出来,他还想去救,谁知道那人嘴上说着感谢,手上却给了他一刀子,要不是背后殷商拉了他一把,一条命就真交代了。
“很厉害啊,还是连环计呢。”
刚刚鼓动天师情绪的一名中年天师满头大汗,逞强道:“我说的是事实,大家族被推出去的人有我们多?!况且我一直在人群中间,哪有机会去害人?!”
殷商接过李家人递来的伤药,头也不抬的说:“你的意思是,如果有机会你也会推人出去了?”
“我没有这个意思!”对方气急败坏,外强中干的喊着。
殷商拔出瓶塞就准备把药往李木伤口上摸,却被一只手按住。
“给你药的人。”阻止了殷商动作的苏泽浅看着人群中的某一位,“推人出去了。”
被注视着的那一位涨红了脸:“你血口喷人!”
那是李家人,李木不由得问了句:“你确定?”
殷商也问:“泽浅,你真看见了?”
苏泽浅站得远,角度关系,看得清清楚楚。他看见的不止那一个,有李家人,也有其他家族的。看见李木的怀疑,殷商的迟疑,苏泽浅突然觉得没意思,天师的事情,他去掺和什么呢。
苏泽浅从来不是个感情外露的人,他沉默了下:“你们自己判断吧。”
就算那个李家人确实推了人出去,也不一定敢在给李木的药上动手脚。
殷商还以为苏泽浅是听出了自己话里的意思――不要得罪任何一个天师家族。他不知道,苏泽浅看出了他的意思,但却是失望的。
不是不信任,却是不支持。
为什么不支持?因为世界不是公平的。
局内人不敢呐喊,也不支持局外人出声。
勇气就这样被消磨掉,苏泽浅对殷商失望,对自己失望,对这个世界失望。
桃木背着剑,走到了苏泽浅身边,直直看着那个李家人:“你敢说你真的没害人?”
李家人梗着脖子:“我当然没有。”
桃木没什么表情:“你还记得你是在谁的地盘上吗?”
“说谎,可是要天打五雷轰的。”
桃木话音未落,他们头顶上,原本构成了祭祀广场的光纹又一次流动起来,恰恰在那李家人头顶画出一道引雷符,瞬间,一道雷直直劈了下来。
那名李家人都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被劈成了一块焦炭,而和他挨着肩膀站着的另一名天师,半点事儿都没有。
“敢做,却不敢认。”桃木扫过天师们表情各异的脸,“现在的人类都是这种货色吗?”
桃木踏前一步,剑柄上毛茸茸的甘草花一晃:“在我们的地盘上,你们真的以为能瞒过我们的眼睛吗?”
头顶光纹流动不息,桃木抽出背后的剑,剑尖指天。
“敢在山里闹事,就要做好被惩罚的准备。”剑锋下引,一把木剑引下了漫天雷光!
殷商手中的药瓶啪嗒一声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漫天雷声,这小小的一声脆响谁都没注意。
雷声轰鸣间,苏泽浅听见有人在喊他。
“阿浅。”
是莫洵的声音。
理智上明明知道莫洵不可能出现在这里,苏泽浅却仍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迈出了一小步。
桃木脸色剧变:“别――!”
已经是来不及了。
鬼王从来没能直接找上过苏泽浅,设下封神大阵的两人是那么的强大周全,他们给了莫洵一道符,能把他亲近的人从鬼王的视线中屏蔽。
莫洵把这道符用到了苏泽浅身上。
第一次是水鬼歪打正着,第二次是苏泽浅自己撞到了封印的破损上。
而现在的第三次鬼王在每个人的耳边都喊了声“阿浅”,注意到这一声,并作出了反应了,只有苏泽浅一个。
山里人都隐约知道,就算被封印了,鬼王的实力也不比莫洵弱,莫洵是一个人,而鬼王是集合体,后者的无孔不入是最难对付的。
恶念无处不在,鬼王无处不在。
桃木手中灵光骤现,一掌盖下,却没能把腾起的黑烟完全盖灭。
细蛇一般的黑烟上弹,一口咬住苏泽浅的脚踝。
剧痛突如其来,苏泽浅惨叫出声。
疼痛是*上的,也是灵魂上的,恶念渗透进体内,寻找它的同类。
不存在真正意义上纯白无暇的人类,苏泽浅的心底自然也有不可告人的阴私――有些甚至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
苏泽浅只觉得浑身冰凉,他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倒了下去,更没有听见殷商、桃木在喊他的名字。
浑浑噩噩中,苏泽浅听见一个声音说:“哟,你倒是没什么阴暗心思嘛。”
在阅尽人心黑暗的鬼王眼中,苏泽浅那点坏念头实在是小儿科。
“不过啊,”那个声音饶有兴味的笑起来,“你对莫洵的感情倒是真深啊。”
在剧痛与寒冷中,莫洵的名字神奇的让苏泽浅找回了一点意识。
恢复意识的第一个动作,是握紧剑。
“泽浅!”
“苏泽浅!”
年轻人听见了周围焦急的喊声。
神智的恢复让苏泽浅更清晰的感受到了身体的疼痛,他想回应,却连嘴都张不开。
他瘫在地上,无法移动的视野里是上方的光纹结界,结界那一头,鬼王对莫洵说:“你说你不在乎人类的生死。”
“那么这个人类呢?”
第三十六章()
莫洵顺着鬼王的示意往下看去。om
阻隔了天师视线的结界在他眼中形同虚设,苏泽浅的痛苦他看得清清楚楚。
殷商在质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泽浅脚腕上的黑气没有蔓延,却也不像其他被及时救回来的天师那样能被净化。
桃木用枝条在苏泽浅小腿上圈了一圈,辟邪木多少能挡一挡:“这不一样!攻击其他天师的是鬼王分。身,而这个是鬼王本身!”
“为什么?”李木冷静的问。
桃木一噎,甘草的声音从头顶的树上传来:“因为他是苏泽浅啊!”
小姑娘手里握着一把草药,从树上跳下来:“敷在他伤口上!”
“鬼王本身?它还能分出力气来对付我们?”钟老紧皱着眉头。
苏泽浅被攻击后,天师立刻放出了能用于照明的符咒,深林间亮如白昼,黑烟无处可藏――除了攻击了苏泽浅的那道黑烟,根本就没有第二道。
鬼王对付莫洵是全力以赴的,它不能分出精神来对付天师,它只针对苏泽浅。
“阿浅。”张老没有错过那道声音,那显然是个昵称,“是这个年轻人的名字?谁这么叫他?”
张老说话的时候,李木的注意力在桃木和甘草身上,两个草木精一点反应都没有。
张老问完,李木就答了:“莫洵。”
桃木和甘草依然没反应。
“莫洵?”张老重复了遍,没了下文。
李木于是下了结论:鬼王针对苏泽浅是因为他本身,不是因为他和莫洵有关系。
殷商不关心这些:“怎么才能把黑气弄出来?”
桃木和甘草对视一眼:“鬼王自己离开,或者苏泽浅靠自己的力量把它逼出来。”
莫洵在看下面的情况,鬼王好整以暇的等着:“用功德水换苏泽浅的命,你考虑一下。”
莫洵收回视线,语气没有半分波动:“不换。”
黑沉沉的长棍划过半圈,末端在空中掀起透明的涟漪,凌空而立的莫洵仿佛站在水上。
年轻的男人提棍出击,在交谈的过程中,两人没有停下交手。
鬼王凝出了五官清晰的人形,又一次格下了莫洵的攻击,金、黑两色光芒相交,无形气波四扩,玄龟守着结界一阵波动。
时光漫长,无论是莫洵还是鬼王,都已经没有最初时一招一式便是毁天灭地的威能了。om鬼神衰弱,魑魅魍魉随之衰弱,而越来越依附所谓科技的人类同样在衰弱,那两人打起来,虽然毁灭不了这方天地,却依然能让万千生灵在瞬间灰飞烟灭。
所以老王必须支起这个结界。
衰弱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日渐加深,终有一天人类会凌驾于鬼神之上。到了那一日,以莫洵为首的一众山里人必然会退隐至某个角落,再不能对世事造成影响,而封神大阵也将于同一时间失去效应,因为那时的鬼王已经没有威胁了。
千百年前,人类和鬼神的关系要比现在亲密的多,人与鬼可以坐在一处饮酒行令,也可以成就一段花前月下的情谊,奈何桥上人与非人,相对一礼,感谢对方一世护持,互许来生的故事也屡见不鲜,哪像现在――
两者间隔着满满的敬畏与恐惧,日渐驰离。
然而这是天道所驱。
莫洵对人类的漠视是对天道的顺应,然而鬼王,从来都是逆天而行的。
就像莫洵不明白鬼王为什么一定要篡权夺位称王称霸,鬼王也不懂莫洵的食古不化――为什么一定要顺着天道的意思呢。
以前的说法是道不同不相为谋,现在更简洁的概括是三观不合。
既然如此,两人见面就只有一个结果――打。
两人的实力不相上下,白在山上看得胆战心惊,封神大阵还没解除,鬼王就已经这么强了,如果封印彻底破碎,还有谁能拦得住他?
又一次短兵相接,鬼王和莫洵被冲击力向两边推开,莫洵长棍后顶,止住去势,蓄力又向前冲去。
鬼王则没管自己后滑的趋势,以防守的姿态,等着莫洵过来。他垂在身侧的手悄悄翻转,掌心向下,细如发丝的一线黑烟刺破结界,落了下去。
那细细一道黑线在白昼般的照明下,依然逃过了众人的耳目,然而苏泽浅却察觉了。
渐渐习惯了疼痛的年轻人神智愈发清明,他勉强抬起手腕,持剑向下一斩――
铮――!
利刃相交之声让人头皮发麻,众人以为苏泽浅的动作是疼痛下的挣扎,没想到却真的斩到了什么东西――他们到现在依然没发现是什么东西!
脚踝上的黑气依然是那一小节,但年轻人的身体内部已被蚕食殆尽,黑烟掩去了灵力脉络,苏泽浅内视时只看得见一片漆黑。
沉沉的黑色中有声音在问:“你那么喜欢莫洵,那么相信他,但你知道莫洵一直在骗你吗?”
那声音问:“你想知道莫洵到底是什么吗?”
苏泽浅知道自己该拒绝,对自己说话的是鬼王,是敌人。
可他没法抑制心底最真实的声音――
“我想。”
“只要你想,事情就好办了。”
细如发丝的黑烟陡然膨胀,埋伏在苏泽浅身体里的大量黑色与之呼应,如蚕茧般,结结实实的把苏泽浅裹了起来。
什么东西从身体里中抽离的感觉让苏泽浅彻底脱力,从灵魂中涌出的脱力感甚至压过了*的疼痛。
“来看看吧,莫洵到底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