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合罗传-第1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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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姬得到了这个消息,终于真正地放下了心。她想,她也该回到北方去了。
临去之日,已经成为皇后的南风为她饯行,以往的十年,她来便来了,去便去了,从未曾有过接风饯行这样的仪式,但南风也知道她这一走,便再也不会回来。
两人在花间饮酒,幽姬是近死之人,而南风也不见有好心情。她虽然在与杨骏的斗争之中大获全胜,但她却怎么也感觉不到喜悦。
她敏锐地预料到,自己以后的从政生涯必然充满了血腥,她若不杀人,便会被人所杀。她们同时看见了花丛之中那个白色的女孩,女孩略带警惕地注视着幽姬,“你还未死?”
幽姬笑笑:“你不用着急,我很快就会死了。”
女孩有些愕然:“你不怕死吗?”
幽姬淡然道:“人总是会死,妖也一样,我就算不死在你的手里,也会死在其他的半神手中,或者死于人类的阴阳师。生命不过是凡尘中的一趟轮回,这一次结束了,再去寻找下一次。”
女孩想了想:“你说得很对,看来你是一个颇具佛性的妖怪。”
幽姬笑笑:“妖怪便是妖怪,就算是读了几本佛经也无法改变我是妖怪的本质。”
女孩老气横秋地道:“你是我杀的第一个妖怪,我想记住你的名字。”
幽姬微笑道:“我名叫幽姬。”
女孩重复了一遍:“幽姬!”她展颜一笑:“我名叫璎珞!”这一次的笑容温柔而美丽,与动手杀人时的笑容完全不同。
璎珞!
幽姬下意识地记住这个名字!佛身长配七宝璎珞,璎珞,那迦一族的璎珞,是伴佛而生,因缘而住。
璎珞目送着幽姬离去的身影,她心里忽然有些迷茫,族训有云,那迦一族,斩妖除魔,为了维护天下的苍生而存在,绝不可对妖魔心慈手软。
七岁的她,不过是第一次离开离情岛,遇到的第一个妖怪便是这个女子。但为何杀了她,心里却会有淡淡的遗憾,好象是自己做错了。
身后传来珍珠的声音:“少主是在后悔吗?”
璎珞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长老,我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杀光所有的妖怪呢?如果他们没有做坏事,也要杀吗?”
珍珠默然,这个问题,她也一样无法回答,“少主只要记住,无缘大慈,同体大悲。杀与不杀,都是一种慈悲,至于如何取舍,我也无法参详得透。”
璎珞若有所思地点头,“杀与不杀,都是一种慈悲……”若是如此,那迦族到底是为了什么而存在呢?
幽姬在回到雪狼故地以前,将莫邪剑藏在吉蔗山中。她并非不信任如风,但她也知道一直以来,如风对她用情太深,也便是因此,他对啖鬼的痛恨,从不曾因时间的流逝而淡化,反而越来越深。
虽然如风视流火如同亲子,但她却怕她死之后,如风会迁怒到流火的身上。
当一切布置停当后,她想她总算可以无憾地离开这个尘世了。但真地完全无憾吗?想到流火,心里便难免又疼痛如绞。
流火,这个孩子如此倔强,从来不曾原谅过他的父亲。她一路北行,心里想着该如何劝说流火,但她知道无论自己怎样劝说,都是于事无补。
前面便是茫茫的千里冰原,她跑到这里已经力尽了。群狼在她的身边徘徊,发出绝望的嚎叫声。
她倒在地上,却克制着自己,不使自己现出本性,她想,啖鬼一定不喜欢看见她本来的样子。
她想着啖鬼,似乎真地看见了啖鬼。他仍然如同十年前一样,没有任何改变。
要走了吗?你是来接我的吗?
她从来不敢奢望在死了以后会再见到啖鬼,但她真地又一次看见了他。
流火焦急地问她:“快告诉我,是谁杀你!”
璎珞!那个女孩的名字叫璎珞!她在心里说,她看着流火稚气的面颊,“不要报仇,不要为我报仇。”
不知为何,她就是怕流火看见那个女孩儿,是因为怕流火不是她的对手吗?或者是她的心里已经有了预感。
在临死之前,她似乎看见了流火与那个女孩子之间密不可分的联系。
不要去见她,我亲爱的儿子,最好一生都不要见到她。
她迟疑不定,她不敢说出口,因为她知道,只要她一提到璎珞,流火就必然会去见她。她忽然变得惶急起来,要怎么才能让流火明白,不可以见到她,永远都不要见到她。
她张开口,想要说些什么,忽然看见啖鬼的微笑:“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吗?”
她迟疑着,流火该怎么办?
“相信他!他是你和我的儿子,没有什么是他解决不了的。”
她犹豫不决地伸出手,当两人的手相触之时,她怯懦的心便一下子变得勇敢起来。
“相信流火,也相信璎珞!”
幽姬不由自主地点头,好!我相信他们,但并非是因为我相信他们,而是因为我相信你。
我们去哪里?
去一个遥远的地方,只有你和我。远离这个喧嚣的尘世,再也不会被世人打扰。
那个地方远吗?
远过天涯,近如咫尺。
幽姬终于露出欢愉的微笑,十年以来,这是她第一次发自心底的笑容。
从此以后,我们再也不会分离,直到山无涯,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亦不敢与君绝。
第十六章 如果有明天
第一节
耶溪,又名若耶溪,有七十二条支流,三十六道分脉,一路自若溪山流下,由北向南,流经百里,最后进入大海。
春季之时,溪水之上常有飘零的桃花,花逐流水,芳魂归去不知何处。夏季之时,采莲之女荡舟河上,莲叶田田,少女的面颊与莲花交相辉映,不知何处是花,何处是人。秋朝月白风清,天高人小,朝携溪衅,共饮一樽酒,就算是天上的神仙也会暗暗称羡。冬日,亦会大雪降下,青山白头,万物凄紧,或有一叶孤舟,老叟身披蓑衣,独钓寒江之雪。
紫羽想,若是一生都可以这样生活下去,那将会是多么幸福的事情。
自归来之后,她每日不过是与破邪相依溪衅,饮一壶茶,荡一叶扁舟而已。如此逍遥的日子,似是浮生之中偷来的,每过一日,都从心底生出罪过来。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还没有做完,就这样走了,好象对不起别人,也对不起自己。这种感觉就象是小的时候,在天空三城接受灵力训练,每日与同伴偷溜出去玩耍,到考试以前,才发现许多功课都没有做过。
她不知破邪是否也有同感,只是觉得他目渐不安,想必也是感觉到了什么。
她有一种预感,他们如此平淡而幸福的生活,无法持续得太久。变故总是会在最快乐之时发生,因为这个世界的定律就是不会让人幸福快乐很久。
所有的幸福快乐似乎就是为了酝酿着下一步的不幸。
或者是有了这种觉悟,当寻香找到他们之时,她一点也不觉得意外。似乎这本就是理所当然,命中注定的。
那是一个并不算炎热的夏日,紫羽感觉到身体不适。自她成为半魔以后,已经百年,独自在江湖漂泊,寒暑饥饿都不再对她有所影响。她从来不曾生过病,除非是受伤。因而当她感觉到自己似乎生病之时,她难免觉得诧异,以她的体质本不应该生病才对。
她想或者应该找一个人类的医生诊治一下,但她又不知她的脉象是否与人类相同。
她走出剑庐,枝上的小鸟对着她吱吱喳喳地欢叫,她不由地微笑,周围的小动物都成了她的好友,她也不知自己从何时起,变得如此婆妈和女性。
接着她便感觉到空气之中的水气!很强烈的水气,好象天上忽然就降下了大雾。
她心里一震,很不好的感觉,水气之中有熟悉的芳香,世间独一无二的香气,美丽如同地狱。
她抬头,看见蓝色衣袂在洁净的天宇间闪过,她后退,却不及那蓝色身影来得快。几乎是瞬息之间,她便被曼陀罗的香气所包围。然后她便觉得全身乏力,身子不由自主地瘫软。但她却没有倒在地上,有一个人,在她的身后扶住她。叹息般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你变得如此软弱无力,因为你已经怀有身孕了。”
她又惊又喜,怀有身孕,是破邪的孩子。但她却立刻想到自己的处境,她已经落入寻香之手,生死未卜,这个孩子是否能够保得住呢?
“破邪呢?他在哪里?”
紫羽抬头张望,破邪去河边捕鱼,现在也该回来了。
“若是让他知道你有了身孕,他一定会很高兴吧!”寻香的笑声里有一丝冰冷的寒意。
他们同时看见身着蓑衣的破邪,提着几条鱼走回来的身影。他现在的样子就象是一个普通的渔民,手上的鱼用草绳串在一起,一路滴着水珠。
寻香笑道:“他回来得正是时候,我最不喜欢等人,若是他再回来得晚一点,说不定你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他蓦然拉着紫羽向山外奔去。紫羽只觉得耳边风声呼啸,身后传来破邪的叫声:“站住!你要把她带到哪里去?”
寻香冷酷的笑声在青山绿水间回荡:“若是你想要她和你孩子的命,就跟着来吧!”
破邪一怔:“你说什么?什么孩子?”
寻香笑道:“我该恭喜你,你就要做爸爸了!”
破邪呆了呆,做爸爸?!他猛然惊觉,是紫羽怀孕了吗?他大喜,却立刻感觉到忧虑,不同种族之间,生出来的会是什么?
他们两人不仅是半神,现在一个是半魔,而他则是半妖,如同他们这样的两个人,会生出什么样的孩子?
他来不及多想,扔掉手中的鱼,紧追着空气之中未曾消失的那一缕香气。
寻香是向着东北方奔去的,一路经过许多市镇,最后到了一座大山之前。山形如一口巨钟,扣在地面之上,据说风雨之夕,山石会做钟响,因而这山被附近的居民称为钟山。
破邪自小便深知此山,因为他的父亲啖鬼便是死在这里。
他看见寻香在山顶之上停了下来,紫羽的手被他拉着,脸色苍白。他想紫羽怀了孕,千万不能伤到她。他便不敢冒然出手,唯恐不小心之下,误伤了紫羽。
他便也停下脚步,大声道:“寻香,你到底想要怎样?”
寻香笑笑,脸上现出一丝落寞的神情,“你就要有孩子了,你不高兴吗?”
破邪呆了呆,他为何会问这样一句奇怪的话。“我高兴与否与你何干?”
寻香轻声道:“不同种族相恋,是会受到天遣的,难道你们不知道吗?为何还要生小孩?”
他声音很低,破邪没有听清楚,他追问了一句:“你在说什么?”
寻香笑笑,脸上的落寞之色一扫而光,反而现出一丝狰狞,“从古到今,不同种族之人都不可以相恋,他们的下场必然是悲哀的,你们也不会例外。”
破邪冷笑道:“那是我们自己的事情,不劳你费心。请你立刻放了紫羽,你我之间也该做一个了断了。”
寻香淡淡地道:“了断?你以为那么容易就可以做个了断吗?”
他忽又有一丝失神,也该做个了断了,所有的人都等得太久了。
他伸出一只手,食指的指尖上托着一滴淡蓝色的水珠。“这是乾闼婆族之水,以此水之力做成的结界,就算是神也无法打破。”
他指尖轻弹,那滴水便飞了出来,一直向着破邪飞去。水珠越飞越大,到了破邪的面前,已经涨大成巨大的水泡。
破邪连忙抽出泪痕剑,用力向着水泡劈去。水泡被他一劈,便从中破开了。破邪正想说,“也不过如此。”
忽见那水泡将他包围了起来,破开的地方再次合拢。
他呆了呆,用剑再劈,但这一次剑光所到之处,便如同劈在真的水上,剑过去了,水泡立刻愈合,没有一丝裂隙。
破邪心里暗惊,这便是乾闼婆族水的结界吗?
寻香的笑容温柔如同妇人,使他本就美丽得近乎邪恶的脸更平添了令人窒息的魅力。若是初次见到这个男人,必会被他的外表所蒙蔽,绝不会想到他竟会有着恶魔一般可怕的心肠。
“我常想,一个男人应该如何去爱一个女子。给她幸福的家庭,与她白头偕老,此生不渝。或者给她一切她想要的东西,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只不过,做为一个半神,她的欲望与人间的女子不同,她一定不会喜欢这些东西。但我猜测,紫羽很期盼着你们的孩子出世,每一个女人都是如此,当她们爱上一个男人之后,就一心一意想要为这个男人生下一个属于他们两人的孩子。”
破邪皱起眉,寻香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他绝不是一个多话的人,他每说一句话,都意味着他要做一些事情。那么他说了这么长的一段话,到底他想做些什么?
“你一定在猜测我想要做些什么,其实你不必猜,因为你很快就会看到。”
寻香将紫羽平放在地上,紫羽全身无力,她很想站起来,却不管怎么努力,都无法动弹分毫。
寻香柔声道:“不用怕,很快就好了,我知道你们两个都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