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听见我的心在动-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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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了顿又说,〃是不是要交学费?〃钟笔捶了他一下,这小子被资本主义社会腐蚀得满身铜臭味儿,胡扯道:〃不用,不过你大概要拜师。〃
左学一听来劲儿了,〃哦,我知道,像去少林寺学武一样对不对?哼哼哈嘿,快使用双截棍,哼哼哈嘿,习武之人切记仁者无敌……〃甩胳膊踢腿比划了两招。钟笔掩唇笑,〃人家肯不肯收你为徒,这还是一个问题。〃左学皱着一张小脸想了半天,〃我会磕头下跪端茶喊师傅的。〃
钟笔拍掌大笑,〃哈哈哈……〃刚说他老成,这会儿就露馅儿了。
母子俩正在一本正经讨论拜师学艺一事,手机〃啦啦啦〃地唱起来。是左思,声音冷冷的,似乎很不高兴,〃为什么退房?左学呢?〃当他知道钟笔连声招呼都不打就离开酒店,不由得大为恼火。
钟笔很诧异,不知道左思最近为何这般殷勤,三天两通电话,查勤一般。往常三个月都不一定有两通电话,实在令人费解。她不想跟他多说废话,将电话递给左学。
左学对父亲的印象很模糊,不亲近但也谈不上生疏,一两个月见一次面,父子俩说话是以成人的方式在沟通。左思对他期望很大,希望进行英才式教育。钟笔拦住了,硬是不让,左学是她儿子,又不是生来当他继承人的。左思经不住她又吵又闹兼零下二十摄氏度冷战,十分无奈,只得作罢。
〃左思,我是左学。〃他端正表情,一脸严肃地说道。
左思在电话那头一边签文件一边说:〃你人在哪里?〃
左学看了眼钟笔,老老实实地答:〃北京,妈妈正带我逛公园。〃
左思唇角露出一丝微笑,〃我给你联系好了最好的国际学校,让妈妈带你回香港。〃左学看着钟笔不说话。
钟笔清了清嗓子,〃左思,左学已经在北京入学了,我不会再回香港。〃
左思手中的笔一顿,双眉微蹙,〃你又在赌什么气?〃
钟笔冷哼,〃我没有赌气,我是很认真地在和你商量离婚的事。〃说完,她挂断电话。
钟笔带左学来到手机卖场,〃左学,你上学了,以防万一,我需要随时和你保持联系。〃她指着满柜的手机问,〃喜欢什么样的?〃她给他买NOKIA最便宜的一款,黑白屏,屏幕只有两指宽,原因是〃又小巧又好看又经摔还不怕抢〃。
左学翻了个白眼,这种破铜烂铁,扔在地上都没人要,指着她手上最新款2?2英寸屏幕全屏手写手机问:〃这个又是什么?〃钟笔将商场送的电话卡装好,输了自己的电话号码进去,确定接听无碍后,扔进包里,〃反正不是给你的。〃又将柜台赠送的Hello Kitty抱枕提在手里,〃放心,礼品归你。〃
左学气急。
钟笔将钟箦接来家里,说为了庆祝乔迁之喜,决定亲自下厨。她掏出手机,上面已经挂上了代表幸运的紫水晶手机链。明明是这样的慎重,却装作很随意地递给他,〃钟箦,如今是信息时代,你要学会用手机发短信。〃
她只有这么一个弟弟。
她上次偶然在一部电视剧里看见失声的女主角虽不能说话,可是通过短信传情,最后成就了一段美好姻缘,突然想到,钟箦虽然听不见说不出,但是这并不妨碍他和别人正常交流……手机的功能除了接打电话,还可以短信聊天。
钟箦对陌生的东西有一种怯生生的恐惧,拿在手里不知该如何使用,他以前都是通过手语或者手写板和别人交流的。钟笔把说明书扔给他,〃我买菜去了。〃然后朝卧室的方向喊,〃左学,别玩游戏了,快来教舅舅怎么发短信。〃
左学没好气地说:〃我是不是你从外面捡来的?〃舅舅用高科技产品,他就用没人要的破铜烂铁。钟笔打了一下他的头,〃啰唆什么,还不快去!〃
她提着大袋小袋东西上楼,正好碰上张说下班回来。他看着鲜红的牛排和露在塑料袋外的空心菜,〃你这是准备……洗手做羹汤?〃差点儿以为自己看走了眼,他没想到钟笔居然上得厅堂,下得厨房。钟笔横了他一眼,顺口邀请,〃难得庆祝,要不要上来一起吃?〃
〃当然,盛情难却,却之不恭……面试如何?〃
钟笔做了个〃OK〃的手势,〃手到擒来,不在话下。〃很是得意。他笑着点头,〃是该庆祝,我有极好的红酒,趁此良辰美景,赏心乐事,正好派上用场。〃钟笔斜眼看他,〃此次重逢,我发觉你中文大有进步。〃张说表面上一笑带过,心里却咬牙切齿说,还不是你害的!整天骂他是文盲。
不到一个小时,钟笔居然有模有样端出了三菜一汤,其中一味主菜是咖喱牛肉,另外几样是家常菜,水果沙拉装在玻璃盆里,还有从外面买的椰蓉蛋糕,当做饭后甜点。有冷有热,有荤有素,中西合璧,典型的钟笔式风格。
张说挖了一勺子,赞道:〃这日本豆腐做得不错,很鲜嫩,颜色也好看。〃看她的眼睛晶亮,〃钟笔,我不知道你的厨艺原来这么好。〃
钟笔挑眉,〃你以为我生来就锦衣玉食?你不知道的事还多着呢。〃
左学抱着饭碗坐在客厅沙发上看《柯南》,钟笔叫了几声他不应,气得她把电视关了,〃教会舅舅发短信了吗?〃他扒了一口饭,含混不清地道:〃暂时还没有。〃钟笔扯着他在餐桌前坐下,〃食不言,寝不语,一心不能二用,吃饭的时候不许看电视。〃他把碗一扔,〃那我不吃了。〃打开电视聚精会神看起《柯南》来。
钟笔气得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张说,你看他,你看他……〃从来没见过这么难搞的小孩儿,钟箦小时候,让他东不敢西,让他坐着不敢站着,〃好,不吃是吧?休想我给你留饭!〃左学对她的咆哮充耳不闻。钟笔招呼座上诸人,〃来来来,不理他,咱们全部吃完。〃吃不完倒掉,还当是在香港,半夜都有人伺候。
左学看完电视,餐桌已经收拾得干干净净,钟笔站在厨房里洗碗,张说陪在一边说话。他溜到钟箦跟前,〃舅舅,舅舅,还有没有吃的?〃钟箦做手势说没有,他怏怏不乐地垂下脑袋。钟箦见状微微一笑,从冰箱里拿出一块蛋糕。左学欢呼一声,看了眼厨房又连忙噤声,拉着钟箦来到阳台,边吃边抱怨,〃舅舅,你不知道我妈虐待我,连饭都不让我吃……〃
厨房里钟笔也在诉苦,〃真不知道上辈子造了什么孽,生了这么一个小讨债鬼,迟早要被气死。〃
张说笑,〃小孩子都这样。〃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
她叹气,〃钟箦小时候就不这样,安安静静,可听话了。〃
张说〃哦〃了一声,〃一直没听你提过。你们姐弟感情很好。〃
钟笔点头,〃那当然,钟箦可以说是我一手带大的。那时候我母亲忙着照顾店里的生意,我到哪儿,他就跟到哪儿,不吵不闹,真是听话。〃她比钟箦大六岁,名为姐弟,情同母子。钟箦生下来便不会哭,所有人都叹息,〃长得这么好看,可惜是个哑巴。〃十分同情。只有钟笔不厌其烦,一笔一划教他认字,一个字往往要写上好几天他才记得。钟箦跟她也特别亲近,小时候转身不见了姐姐,便急得泪流满面。
她擦干手,将碗放进橱柜,〃钟箦怕生,但是很奇怪,他对你一点儿都不排斥。〃
张说心说:当然,因为我们都爱你。但他只是微笑,〃放心,钟箦他会幸福安康的。〃
她点头,〃嗯,他从来没有做过坏事,哪怕一点点,没有人比他更善良,他理应得到幸福。〃
张说看着她,缓缓地说:〃钟笔,你也一样。〃
钟笔侧过身去,〃张说,我越来越不安。〃面对左思,她已经能够无惧无畏,可是面对他,她的心越来越卑微,低到尘埃里。
有一句歌词能够很好地形容她此刻的心情:今天的你我,能否重复昨天的故事?这一张旧船票,能否登上你的客船?
张说扳过她的肩,亲了亲她沾满油烟的头发。属于他们之间的爱情,还要继续努力。
钟笔伸长手臂关水龙头,不着痕迹地推开了他,请张说送钟箦回去。
第二天面试完毕,金经理通知钟笔因为人手不足,后天即可来上班。她很兴奋,心想既然要重做职业女性,大展拳脚,那就要事先备好全副行头。她杀到商场去买套装以及文件夹等办公用品。左思的电话又阴魂不散地响了起来。她因为心情好,沉吟了一下便接起来,声音也不如往常那般冷冰冰的,〃你很闲哦。〃
左思听她声音温柔,微笑着说:〃我现在在北京。〃
她浑身一凉,〃干什么?〃她可不想见他。
〃晚上一起吃饭。〃
〃不!〃她一口拒绝,十分粗鲁。
左思的声音轻飘飘地在她耳边回荡,〃我刚刚去见了钟箦,他的画画得很好。〃
钟笔的警觉性立马提到最高点,〃你想怎样?〃
〃晚上一起吃饭。〃
〃……好!〃
她握紧双拳鼓励自己:钟笔,不要害怕,来了就去面对。
第十二章 爱并不是占有和荒唐的借口
钟笔如约来到北京鼎鼎有名的黄埔会中餐厅,热闹、繁华、现代的金融街,突兀地矗立着一座四合院建筑,古色古香,雕梁画栋,美轮美奂,走进去像进入了清宫。她素来不喜这等伪造的〃古意盎然〃,真名士自风流,不必来这种地方。但是左思喜欢,他喜欢中国风的东西。他已经不年轻了,因此越发喜欢奢华,喜欢排场,喜欢生活,喜欢美女,喜欢享受。
她到的时候,左思已经来了,贵宾包厢,一大堆人围着伺候。坐在那里可以看见大厅上方游来游去的各色金鱼以及来回漂动的海草,这里竟像是一座水底餐厅,五光十色。他一挥手,服务员立即放下托盘,对钟笔行了个礼,静悄悄地走了,并且顺势带上了房门。
她冷着脸坐下,十分不客气,〃你到底想怎样?〃
他不答,〃这个芥末沙律虾仁还不错,你尝尝。〃她翻着白眼无动于衷。左思像是没看见,〃还有杏仁蛋挞,甜而不腻,酥脆爽口,你一定喜欢。〃她很不耐烦,〃我要喝酒。〃酒精可以镇定她的神经。左思看了她一眼,〃好。他们有一款鸡尾酒叫黄埔会之梦。〃服务员很快送上来,鞠躬作揖,态度恭敬至极。
钟笔十分烦躁,完全摸不清他在想什么,只想速战速决。她皱眉看着他,〃你去见钟箦做什么?〃
左思叹气,〃钟笔,你就不能陪我好好吃一顿饭吗?〃
她这才惊觉自己的耐心在他面前奇差无比,这不是好现象。她告诉自己,一定要沉住气,一定要沉住气,小不忍则乱大谋。于是拿起勺子,刚要喝汤,左思已经将碗接了过来,替她盛了半碗,〃别喝太多汤,吃不了饭,晚上会饿。〃钟笔想要发作,但是强忍下来。她讨厌他事事逼着自己,讨厌他自以为是,讨厌他这种强势霸道的态度。
终于他吃完了,钟笔觉得有一个世纪之久。左思喝了口杏仁茶,慢悠悠地说:〃钟箦的画我看了,很有灵气,或许我们可以考虑给他办个画展。〃
钟笔一愣,没想到他会说起这个。不,钟家任何一个人都不需要依附他才能生存下去。她想了想,说:〃钟箦还小,这些事情以后再说。〃语气很平静,不想触怒他。事关钟箦,她没有照以往的性子来个钉头碰铁头,硬碰硬。
心平气和方能解决问题。
左思从座位上拿起一个雕刻精美的木盒递给她,〃托朋友找到的,也许对你有用。〃
钟笔打开一看,线装本的古籍,上面写着《墨子》四个繁体字,清代著名学者孙诒让做的注本,纸张泛黄,年代极其久远。她翻开,看见内页上的出版年月,便知是绝版,有价无市。她心中涌起一股烦闷之情,冷冷地说:〃我又不做学问,有什么用?〃
左思也不生气,〃哦,那你留着随便翻看。〃
钟笔心想:还给他更没用,无异于美玉蒙尘、明珠暗投,不如自己收着,等哪天有空送给中文系的常教授,说不定自己可以不用考试,直接当他的研究生。她收了左思这样一份重礼,却没有半分感恩戴德之心,劈头就问:〃你要怎样才肯离婚?〃
左思双手随意交叉放在腿上,〃为什么要离婚?我觉得我们很好。〃
钟笔冷笑,〃很好?是啊,天下的夫妻没有比我们更好的了……如果先生在外面有二十三个情人的话,哦,不,我说错了,是二十四个……不不不,或许不止二十四个。〃这个人到底要折磨她折磨到什么时候?
〃你并不在意,不是吗?〃左思高深莫测地看着她。难道她不知道自己是罪魁祸首吗?一开始是因为她的冷漠疏离便想故意试探她,哪知用错了方法,结果恶性循环,情欲之门一旦堕落,便欲罢不能,万劫不复。既然如此,一个和二十三个又有什么分别?但是,爱并不是占有又或者荒唐的借口。本就不是两厢情愿的婚姻,一旦有了裂痕,就连左学这条唯一的系带也断成两截。
钟笔立即接上,〃既然如此,为什么不离婚?〃她也曾想过退而求其次就这么和他过下去,虽然不是刻骨铭心的那个人,平心而论,他对她不算坏……物质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