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时衣-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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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这是多好的一个女婿人选啊,将来他肯定能袭爵,降一等也是郡王。没有旁的兄弟,只有自己这么一个妹妹,可以忽略不计。上头也没有婆婆,人口算是简单的不能再简单了,嫁进来就自己当家作主,而且赵吕人又聪明待人也好,这样的好亲事真是打着灯笼没处找去,哪家不想要啊。
小冬忍不住抱着赵吕的腰小声喊:“哥哥。”
“咦,怎么了?”
赵吕眉开眼笑的回抱住妹妹。
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哥哥要娶媳妇儿,小冬觉得心里酸酸的。
就算不是两位沈家的表姐,哥哥也肯定要娶别家的姑娘的。
可是小冬就是觉得不舒服,不舍得。
到时候这个傻哥哥就会变成别人家的傻夫君,嗯,还会变成个傻爸爸吧?那会儿他有自己的妻子孩子,他肯定也会这么宝贝疼宠他的孩子……
“哥哥要永远疼我……”
赵吕不知道妹妹怎么突然冒出这么句话来,但是他笑得嘴巴咧得大大的,眼睛眯了起来,拍拍她的肩膀:“当然了,哥哥当然会永远疼小冬的。”
这句话仿佛灵丹妙药,小冬患得患失的心情瞬间被治愈了,好奇地问:“哥哥,我什么时候要去读书?”
赵吕说:“嗯,小冬你还小,读书要再过两年,不要心急。”
小冬心说我才不急呢,上辈子已经上了这么多年的学了,还没来及学以致用就一竿子穿到了这个地方。想不到穿来了之后还要上学。
“学要上很久吗?”
赵吕笑着又想揉她的小脸儿,被小冬警觉地闪开了。
“要上到小冬将来嫁人啊。”赵吕笑眯眯地说:“和阳公主就是指婚出嫁之后才不上学的。”
和阳公主?是谁?
胡氏端着茶进来,笑着说:“和阳公主?世子怎么想起她来了?”
赵吕答非所问:“妹妹说她想上学啊。”
胡说,她才没说自己想上学呢。
胡氏说:“郡主不用心急,到明年这时候,也就差不多了。我记得和阳公主就是五岁进的学,郡主明年虚岁也就五岁了,虽然还是早了些,但有和阳公主的例子在前,也就不算什么了。”
啊?小冬诧异。这么早就去上学?小孩子没有定性,哪坐得住啊。
“世子该出门了,要不然可赶不上早课,师傅要罚的。”
赵吕吐吐舌头,赶忙地走了。
胡氏在热水中浸过了手,替小冬穿上鞋袜,又拧了热手巾来给她擦脸。
外头丫鬟说:“沈姑娘来了。”
两位表姐昨天小冬还没来及细看,一来他们赶路累了,二来——
昨天那位明夫人也在,小冬对她不喜欢。
昨天她说了句话,那话里的意思小冬可不太喜欢。
她说:“两位姑娘只管放心住下,郡主年纪又小,也没个玩伴。两位和郡主虽不是至亲,但胜似至亲……”
这话说的很是……可圈可点啊。
她说这话时,小冬偷偷打量了其他人的神色。沈家两位姑娘在明夫人面前算是晚辈,都垂着脸儿,没看出什么反应,她的奶娘胡氏有点紧张,先看了小冬一眼。
其实,小冬早就明白。
她和赵吕不是一个娘生的,从赵吕的称呼里,从王府里下人的只字片语中……
赵吕的娘是安王的头一位王妃,姓沈,出身河东沈氏,所以这次来的沈静也好,沈芳沈蔷也好,都是赵吕的血亲,不是她的。
她的娘姓姚。
有次胡氏和红绫红英说话还提起过,先头沈王妃如何如何,姚王妃又如何如何。
她早就知道了,这事儿可算不得秘密。
但是明夫人这样说,难免让人觉得她别有深意。
沈芳身量高挑,生得十分清秀,脸上淡淡地扫了层胭脂,象三月里的桃晕霞色。沈蔷年纪更小些,倒是和小冬见过的六公主差不多大,一双眼灵动慧黠,一看就是满肚子鬼主意。
“小冬妹妹。”
小冬笑眯眯地喊:“芳姐姐,蔷姐姐。”
胡氏正在替小冬梳辫子,沈蔷走过来,笑着刮她的脸:“小懒猫羞不羞?这会儿了才起身。”
胡氏招呼:“两位姑娘快请坐,红英,倒茶来。”
她手脚麻利,已经替小冬将头发辫好,在妆盒里拿出两枚银色的小蝴蝶夹,一左一右替她别在头发上。那蝴蝶翅膀是镂空的,做得轻薄无比,小冬一动,头上蝴蝶的翅子和须子就跟着颤动起来,象活的一般。
第十一章玩具
胡氏出去传话,让人把两位沈姑娘的早饭也端到玉芳阁来。
一时早饭端了过来,平时小冬自己一个儿吃饭,那当然在哪儿吃都无所谓,哪怕她懒着不起,胡氏也能坐在炕沿上一口口的喂。这有客人便不能随便,小冬也老实地坐在桌子边。
盖碗一揭开,香喷喷热乎乎的米粥的味道让小冬的肚子就叽哩咕噜响起来。
沈芳看了一眼,这粥里并没加旁的料,就是白米熬的,入口却柔糯软滑,一股暖暖的稻香。
“这粥熬得真好。”
胡氏拿着调羹给小冬喂粥,小冬自己手里抓着个包子,手上嘴上都油汪汪的。
沈蔷也尝了一口,眯着眼品品味儿:“嗯,这比香米还好。”
胡氏说:“这是贡米,又有个名叫什么脂米。咱们王府里只有王爷,世子和郡主有这个份例。”
沈芳怔了下,轻声问:“胡妈妈,那我们这吃的是……”
“是郡主这份里的,她一个小人儿原也吃不完这么些。”
小冬也是头次知道自己吃的还是官粮——嗯,这么一说,她这些吃的穿的用的,恐怕都是皇家给包了,而且,好象模糊的听说过,她应该从小就有一份年俸,只是不知道有多少钱。
唉,怪不得宗室,官家多纨绔子弟,旁人奋斗一生未必有的东西,他们这一生下来就拥有了,这样的人生,哪还有奋斗的动力啊。
沈家姐妹两个并不拘束,用罢了早膳,果然尽职尽责,陪着小冬打发时间。听她们说了一会儿话小冬才知道,原来这两位表姐也不是亲姐妹,是堂姐妹,平素在家关系也是极好的,这次更是一起来了京城。
沈蔷很活泼,话也多,问小冬:“咱们玩接竹好不好?”
小冬不明白,转头看胡氏。
这个,胡氏却也不明白了。
沈蔷笑着说:“这个是我们在家常玩的,京城不知有没有。”就打发她的丫鬟绣云说:“去把包袱里的盒子拿来。”
小冬也有些好奇,平时胡氏照顾她是无微不至,可是却不会陪她玩。她又出不得门,看不着书,听不到多新鲜事情,沈家姐妹来的正是时候。
绣云片刻即回,取了一个竹制扁盒来。盒子长约一尺,抽开盖板,盒子里面有铜扣有细竹管,看得小冬眼睛放光。
这个……这个接竹其实是一种另类的古代积木吧?
竹管可以插进铜扣里,然后拼接成各种形状,四方的,菱形的,多面的——想拼成什么样的都行!
沈蔷拿起三孔的铜扣,把竹管插了进去,十分利落地拼出一个方块形来:“看,就是这样玩的。”
胡氏十分惊讶,也拿起看了看,赞道:“这东西真是有意思。”
“是啊,在家的时候,我三哥还拿这个拼出了一条船来,桅上还拴着帆,人见人夸呢。”
果然很有趣。
小冬也笑嘻嘻地拿了铜扣竹管开始拼,不过她的手指短胖,铜扣小,竹管又滑,要插得准可没那么容易。沈蔷坐过来帮她拼,沈芳也凑了过来,不过她看得多,并没有怎么动手。
“好玩么?”
小冬用力点头:“好玩。”
这个可比什么布偶,小鼓,皮球之类有趣多了。
王府里又没有其他小孩子陪她,小冬倒是看到一架秋千,可是胡氏是绝对不会同意她去玩那个的。天气一天冷似一天,胡氏更不愿意让她出屋子。
这接竹可以说是一种很益智的玩具,不仅培养了动手能力,还能让人尽情发挥想象力和创造力。
胡氏说:“这个没见京城有,大概是河东才有的。”
沈蔷一昂头,略带得意地说:“这是三哥想出来的,别的地方当然没有。”
咦?小冬转头看她。
胡氏问:“是沈三公子想出来的玩意儿?”
啊,那这个沈三真是了不得。
他才多大呀——
小冬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有那么一刹那她在想:难道沈三,也是穿越来的人?
咳,想多了。
她在心里暗笑,自己八成是受了穿越小说的影响,似乎发明创造只是穿越主角的专长,其实古人的智慧不可小觑,有许多东西,古人比现代的人还要精擅,只是在漫长的时代变迁战乱纷争里,许多好东西都失传了。
屋里暖,小冬玩得认真,不知不觉出了一头汗。
沈蔷带来的玩意儿不光接竹一样,还有投环。也是竹器做的,环有大小不等,一套九个,以彩布缠裹。大的足有小盆子般大,小的只比茶杯口大一点。将环悬吊于室内,离着数步远,划一条线,站在线前投。让手中的小香囊包穿环而过便算赢。
小冬想,这大概是从投壶之戏演化来的,只是更有闺阁特色。用来投的环和投环用的香包都做得异常精致,沈蔷带来的香囊包有各种颜色质料的,里面有的装着杏核,有的装着小圆石子,包口以丝带串系,投出去的时候,只见一道彩色的流影,丝带在空中划过,即使自己不玩,只看别人投,也很赏心悦目。
小冬人小力微,沈蔷取来用的是最大的那个环,给小冬的香囊包里装的杏核,投起来比较容易。投十次也有六七次能中,逗得小冬笑得合不拢嘴。
只要有人陪伴,便不用愁玩乐。哪怕没有新奇的游戏,眼上缚块帕子,在铺了厚毡的地上玩瞎子摸象也很有趣。沈家姐妹,胡氏,还有丫鬟们都参予进来,大家围圈坐好,给一人蒙上布帕,扯着转几个圈再让她摸,摸着眼眉口鼻,来猜这人是谁。这个游戏,数小冬的大丫鬟红绫猜得最准,轮着她猜的时候,几乎从来没猜错过。沈蔷就不太行,她这人似是有些马虎,对小冬这些丫鬟们的名字本来也记不太熟,十次倒有八次猜错。小冬也猜了一次,巧得很,她摸着的是胡氏,这根本不用摸,闻都闻出来胡氏身上的气味儿了,真是熟得不能再熟。
小冬玩得乐陶陶的,倒是一点儿都不觉得闷了。
不过晚上静下来想一想——这沈家姐妹还真是有备而来啊。
不知道安王写的信上是怎么和沈家的人说的,沈家姐妹准备的这么充分而专业,连接竹和投环的器具都特意备好了带来。而且,沈芳温柔可亲,沈蔷活泼好动,两姐妹强强联手,这组合真是无往而不利——反正小冬是觉得自己没什么抗拒之力的。就算曾经是心智成熟的大人,可是,小冬很享受现在的生活。
富足,安逸,衣食不愁。
快活,无忧,备受宠爱。
进了腊月之后,下了一场雪。
雪停之后,小冬第二次进宫。
第十二章皇帝
这次是安王带她一同进宫。
小冬一只手被安王牵着,走得磕磕绊绊。宫道上的雪已经被扫净,脚踏上去,鞋底被冻得硬硬的,硌着石头发出冷而脆的声响。
好象和上次走的路不一样。
小冬转头看了安王一眼。
他的唇抿着,从小冬这角度仰视,下巴的轮廓显得有些凌厉。
安王停下来,伸过手替小冬将头上那顶小帽给扶正,然后象拎小鸡一样把她拎过了那足有两尺高的门坎。
也许是小冬夸张了那门坎的高度,可是要让她过,她手脚并用都未必能顺利爬过去。
这是一间很大的书房,一排排的书架从地板一直抵到天花板,上面满满的摆着书本。和现代的图书馆有点象,不过现代的书都是竖排,这里却都是横放。
安王松开她的手,朝一个方向长揖:“皇兄。”
咦?
皇,皇兄?
小冬睁大眼看过去,这就是皇帝了?可是皇帝为什么不穿着一身金灿灿的绣龙黄袍啊?
皇帝的年纪并不算大,看来也就三十来岁,并未蓄须,穿着一件石青常服,头上戴了一顶素纱冠,脸上微有倦色。
说实在的,要不是安王拜他,小冬真不觉得这就是皇帝,和她心目中皇帝的形象差别太大了。
安王转过头来,小冬才会意自己还没行礼。不过没等她拜下去,皇帝已经抬了下手:“别多礼了,也没有外人在。”他顿了下:“这就是小冬吗?”
末一句话他说的很慢,目光缓缓移到了小冬的身上。
他的眼睛黝黑深邃,目光显得……有些过于专注了。
如果小冬现在不是三四岁,而是十三四岁,她还可以说是自己的美色动人才引得别人看得这样入神。可是——
小冬忽然觉得鼻子发痒,没等她憋住气,一个大大的喷嚏已经打了出来。
两个大男人都愣了,小冬摸摸鼻子,表情无辜。这个,是不是也算那个,御前失仪的一种?
可能是刚从寒冷的屋外进来,也可能是因为屋里头有一股沉沉的,好象木樨花香的气息,好闻是好闻,就是……可能小冬人小,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