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时衣-第1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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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不好,可是小冬觉得心疼。
安王也真舍得,亲生儿子吃这么多苦头——玉不琢不成器的道理人人都明白。可是真要琢起来,那过程也是艰难的,心不狠,手不硬,那肯定成不了。
赵吕的手粗,可不敢替小冬擦泪,在身上乱摸了半天,也没摸着帕子。秦烈把人接手过去,擦净泪,低声劝:“你瞧瞧,挺好的事儿让你弄得凄凄楚楚的。以后就好了,什么时候想见就见,不用牵肠挂肚了。”
“嗯,妹妹快坐着吧,别累着。”赵吕笑嘻嘻地说:“我也给未来的小侄子预备了礼物,回来妹妹看合意不。”
小冬破涕为笑:“又不是给我的礼物,我合意不合意有什么要紧?”
“咳,妹妹自能替他作主嘛。还有匹小马,绝对的好马……”
这是要当舅舅,乐得忘形了吧?还小马?能这孩子到了能骑马的岁数,这小马也肯定不小了。
赵吕预备了整整一车的东西,其中不乏小木刀木剑,还有一匹木马,正适合小孩子骑着玩。余下的波浪鼓、皮球各式各样的,全是孩子的玩意儿。
小冬一样样的看,赵吕忽然想起来:“听说沈静要成亲了?”
“是啊,婚期已经定了,在明年五月。”
“好,正好赶得上。”赵吕和沈静的交情好,倒也替他高兴。
小冬戳戳他:“你别说他呀,你自己呢?什么时候给我娶个嫂子?”
殷姑娘的事情搁下了,可是除了殷姑娘,京城还有大把的闺秀待字闺中呢。
“这事儿不急。”赵吕看着小冬气色极好,两腮丰润,粉扑扑一抹杏子红。
秦烈这小子虽然只能算马马虎虎,可是对自己妹妹还是没说的。
“怎么不急啊,人家和你一般大的都儿女成行了。”
“我总得……”
赵吕说了一半停住了。
总得什么呢?
小冬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也许是分别的时间长了些,小冬看着赵吕若有所思的神情,猜不出他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头疼的厉害。
不管吃不吃药,我的感冒总得一两个星期才好。
真羡慕喝两包冲剂就康复的人啊。
第152章
赵吕这次回来果然是不走了,小冬在安王那里问了准信儿,一颗心终于落回了实处。
“那哥哥换了个什么差事呢?”
安王想了一想,缓缓地说:“还没有定,总之是留在京城了。”
小冬喜孜孜地说:“回来我跟齐妈妈商量商量,好好儿给哥哥做些滋养的东西吃。在成岭那种地方哪有什么好饭菜吃。可惜这会儿天气太冷,哥哥爱吃的菜卷儿和百果汤都做不来。”
安王眉梢一挑:“那三珍酿圆子能做吧?”
这个是安王爱吃的。
小冬笑着说:“那自然能——等我养足力气就给您做。”
敢情儿安王也会吃醋。
“你还是好生歇着吧。”
嗯,小冬现在是只在嘴上逞能了。挺着挺大的肚子,灶房是肯定不能进的。至于酿圆子?那又要烫面又要和面又要调馅又要配料又要熬汤……绝不是现在的小冬能做得了的。
这个年过得极热闹,赵吕回来是一桩喜事,小冬有孕又是一桩,秦氏紧赶慢赶的,终于在腊月二十一赶到了京城——秦氏却不是一个人来的,燕子也跟着一块儿来了,李家兄弟是没法儿回遂州的,当然也要在王府过年。燕子缠着秦氏,非得要来和两个哥哥一起过年不可。
李长河和姚锦凤两个是来不了了——孩子还小,离了娘不行。带着一起上路,又经不起路途上的颠簸折腾。
李家兄妹见面,那叽叽喳喳的天天说个不停,好象要把旷别的这半年都补回来一样。集贤堂过年也放了假,李家兄弟领着燕子上街去逛。他们现在和第一次来京城的时候可不一样了,那会儿两眼一抹黑,现在却已经算得上半个地头蛇。丰南书院认识的一帮公子哥儿们书读的未必好,可是论吃喝玩乐却是无一不通无一不精。快过年了,虽然有许多买卖人歇业回乡,可是东市西市里望一望,依旧火爆热闹,各式的年货、吃食,布匹,各种稀奇的讨人喜欢的玩意儿。燕子看什么都稀罕,样样都是遂州没有的。买了一大包的东西回来献宝,小冬看她光各式的头绳就买了几十根,忍不住好笑:“你这是预备用几年啊?”
燕子挠挠头:“看着都挺好看的,挑来挑去也不知道哪个更好。大哥说干脆一样来一根。”她拣了一根大红的绒绳在垂鬟边比了比:“婶婶,你看这个好看,还是那根黄的好?”
小冬还没说话,秦氏插了句:“大红的好。要过年了,大红的喜庆。”
燕子笑眯眯地说:“我也觉得红的好,阿婆,你帮我系上。”
秦氏笑着替她将原来的发绳取下来,把新的发绳系上去。燕子的头发生得好,被红艳艳的发绳一衬,越发显得又浓又黑。
她在镜子前照了又照,一甩头说:“我去给我哥瞧瞧去。”她人如其名,就象只燕子一样窜出门去。
“这丫头,就没个消停的时候。”秦氏摇了摇头。
小冬却觉得,燕子好象和上次分别时不太一样了。那会儿这丫头可没那么注意穿着打扮,现在却已经知道爱美了。
“锦凤生了女儿,李家怎么说?”
“嘿,长河他自己高兴得要命,说女儿好,生得象娘,将来一定是个漂亮丫头。”秦氏笑着说:“八成是让土生和保成兄弟俩给缠怕了,要是生了个也这么淘气的小子,他的头发都能愁白。”
这倒也是。
虽然李长河是头次当爹——可是李家这三兄妹就象他的亲生儿女一样。
“锦凤身子怎么样?”
“她好着呢,”秦氏说:“刚生完就要下地,好说歹说劝住了,可第二天还是下地了。找的乳娘都没派上用场,她自己喂孩子带孩子,都不要旁人插手帮忙。”
呃……好强悍的产妇。
小冬有自知之明,她可没这么好的素质,也没这么能干。
秦氏拂了拂鬓发——她不大习惯京城梳的发式。这两年京城的发髻越梳越高,小冬见过最高的一个发髻快有三尺高了,真亏那脖子还撑得住没给压折。那些发髻里面要填许多假发进去,有的用竹骨罩什么的撑住,上头插满了金彩辉煌的首饰。小冬可梳不惯那个,秦氏也是一样。在遂州的时候她有时只梳辫子,然后用骨簪一盘,既简单又精干。到了京城难免入乡随俗,小冬指了两个丫鬟服侍她,这衣裳发式就按京城的式样来了,秦氏笑着说:“野惯了,一下子这样讲究起来,觉得怪别扭的。”
那当然是会别扭,旁的不说,转头,走动,动作都不能太大了,不然发髻容易走形,上头插的步摇簪子之类也会滑脱。
秦氏带了满满几大车东西来的,给亲家的节礼,给小冬和要出世的孩子预备的各式礼物,连胡氏和红芙她们都有份,唯独没有秦烈的。他一面抱怨:“娘这心偏得都没边儿了,我真是亲儿子吧?不是在路边儿随便捡来的吧?怎么这人人有份儿只我没有啊?”
秦氏一摊手:“没法子啊,装不下那么些东西,只好把你的那份儿减了去了。”
母子俩一来一往的说话,小冬转过脸去偷笑。
秦烈拉着小冬的手长吁短叹:“娘这心里眼里只有媳妇儿和孙子,不把儿子当一回事儿,真是舍本逐末。她也不想想,要没了儿子,那媳妇儿和孙子从哪儿来啊?”
秦氏在他脑门上戳了一下:“以前我当然指望你。现在我媳妇儿也有了,孙子也有了,你就不值钱了。”
秦烈仰天长叹:“你们这是过河拆桥啊”
安王府头一次过年如此热闹,团团圆圆坐了一大桌子人,有说有笑。吃了年夜饭众人一起守岁,小冬左手边坐着赵吕,右手边坐着秦烈。玩猜枚的时候赵吕偷偷相助,猜字谜的时候秦烈又小声给她说谜底。这么明显的作弊行为安王都看在眼里,只是笑而不语。投花骰的时候燕子拔了头筹,猜字谜是赵吕得了第一,安王还慷慨的每人给了一个大大的红包。土生和保成跃跃欲试向秦烈挑战,两人合力与秦烈掰腕子也没能掰得过他。
小冬熬不住,秦烈先陪着她回房。安乐坊这一带住的都是宗室王爵,不知什么人家里头请了戏班,远远的传来声响,正唱得热闹。放鞭炮焰火的声音时疏时密。
秦烈的手轻轻贴在小冬的肚子上,低声说:“明年这会儿,咱们可就是三个人啦。”
小冬唔了一声,头朝他胸口偎近了些。
“我还从来没这么快活过。”秦烈把枕头朝后推推,靠在那里:“热热闹闹的一大家人在一块儿。有一年过年的时候我还在半路上,住在客栈里,听着外头鞭炮响,桌上摆的菜都是凉的……自己喝了一壶酒,蒙头睡觉,可是翻来覆去的怎么也睡不着。”
——————呃,有点卡~~
第153章 消息
小冬朝他怀里缩了缩,秦烈将被子朝上拢了拢,接着说:“那种感觉……就像江面上的浮萍一样,没有根,没有家,水流到哪儿,就跟着漂到哪儿。听着外头放鞭炮的声音劈啪作响,客栈掌柜的儿子在外头又笑又跑的……”
小冬想像得出来。外头越热闹,越显得屋里空荡荡的,大年夜在陌生的地方,在客栈里头一个人对着盏灯,那是何等孤清。
“第二天一早,掌柜还送了一大碗饺子给我,白菜羊肉馅儿的,特别好吃。对了,明天咱们吃什么饺子?”
“大年初一京城吃素饺子,说是一年都会素素净净的。你要想吃羊肉馅儿的,我吩咐厨房给你另煮一碗。”
秦烈笑着说:“素的也很好。”
外头鞭炮乍响,远远近近的声音混成一片,带着说不出的喜庆繁华意味。
年初一早上又是在鞭炮声中醒来的。
胡氏给小冬鬓角簪上大红绒花,脸上淡淡的搽了胭脂,穿着一身儿喜庆的新衣,看起来脸又红又圆,身材也圆敦敦的,活像那江南来的泥人大阿福。
小冬摸摸脸颊:“胭脂太红了吧?”
“这可是大年初一呢,正该喜气一些,王爷世子看了指定喜欢。”胡氏说完这句忙又补了句:“姑爷也肯定欢喜。”
秦烈笑嘻嘻扶着小冬穿过庭院。昨天夜里放了许多焰火,雪地上落了一片烧焦的彩纸,远远看上去倒像是雪地上开满了无数零星细碎的花朵一样,一点都不显得零落狼狈,倒是十分瑰丽绚烂。
“妹妹也不多穿点。”
赵吕从里面迎出来,他穿着一件大红锦袍,衬着一张脸俊秀英挺,小冬退了一步,啧啧称赞:“这料子好,衣裳也好,最主要的是哥哥人好。这要是穿在别人身上就成了落汤的肥蟹了,穿在哥哥身上,那真是雪里一枝红。”
赵吕忍不住哈哈大笑:“妹妹早起嘴上一定搽了蜜,这夸人的话说得这样甜。”
小冬眨眨眼:“我说的是真心话呀。”
赵吕点头说:“知道了,我回来一定给你包个大大的红包--双份的,连我外甥这份儿一起包给你。”
小冬笑着说:“那我替他先谢谢舅舅了。”
赵吕接过手来扶着小冬朝前走。秦烈在后头跟着。赵吕说:“其实我刚才一见妹妹,倒想起你头一次回京,咱们过年的时候了。那会儿你才这么高,”他比了一下:“穿着大红衣裳,一路跑来像个红绣球滚过来似的。”
小冬回想了一下当时的情形--不太记得清楚了。
那时候她满心想着别露出什么破绽,让人看出她不像个小孩子,一直都不大说话,注意观察别人。
后来……后来的日子,小孩子当久了,渐渐真的把自己当成了孩子。
其实,也许每个人都希望,自己能一辈子当小孩子。被人保护,被人关注。安王给她的疼爱,赵吕对她的细心,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在想什么?”赵吕问:“怎么呆了?”
小冬回过神来:“在……想从前的事。”
赵吕只觉得她是在想小时候的事。
殊不知,小冬想的,还要更早。
还要再向前数。
小冬想起自己的前一世。
那些一幕一幕的画面,就像呼啸而过的列车,轰隆隆的疾驰而过,她站在原处,看着那些记忆越来越远,最终消失在视野中。
有些怅然,也有些感慨。
“走吧。”
大年初一,第一件事自然是要拜年。
安王穿着一身新装,端正的坐在上首,除了秦氏,面前的全是他的后辈。小冬已经不能跪下去叩头了,只能福身行礼。安王笑呵呵地抬手:“好了,看赏。”
人人都领了一个大大的红包,连沉静在内。安王在这上头是一视同仁的,袋里都是当年的新钱,黄澄澄金灿灿的,看着格外喜气。
给安王拜过年,一帮小辈又互相拜年,小冬这就可以大大的占便宜了--她年纪最小,只有收红包的份儿。赵吕给的双份儿,指明了一份儿是给将要出生的外甥的。沉静那一份也很丰厚。
小冬已经好些日子没有见过他了,只觉得沉静比从前,好像又长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