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宫-第9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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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再去买。”
三月诶一声,排骨小孩已经一溜烟冲出去了,三月望着他的背影,问道:“小姐,他真地是皇子吗?”她疑惑地说道,“大家都说他很坏,动不动就杀人,还做成皮偶到处吓人。”
顾家琪笑,道:“那你说皇子该怎么样的?”
三月手指绕着发辫尾,想了想,道:“小姐教过,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嗯,定是别人说错了。小姐,你上哪儿?”
“去厨房。”
“可、可五殿下——”
顾家琪自顾自走出去,沿途碰到丫环仆人个个捂嘴乐。三月扶着小姐的手,阻止道:“小姐,要不三月重新给你梳头?”
五皇子赔罪的心意是很好的,但他目不能视物,把小姐都打扮成四不像了。三月也是忍了很久,才没有笑场的。
“先吃饱再说。”顾家琪执意绕院落一圈,让堡里所有人都来看她身上的热闹。
三月默默地抹冷汗,无比同情五皇子,赔罪之路,漫漫无期矣。
半个时辰后,排骨小孩提着食篮,喘着气赶回临东园。
三月不无怜悯地告以残酷的真相:小姐吃过了。
第三日,排骨小孩没有坚持给顾家琪梳洗打扮,他只送上热腾腾的早点。
顾家琪不是嫌豆浆不够味,就是嫌饺子太油太腥,挑剔地浅浅一尝,就改吃三月准备的早餐。
第四天,第五天,悲剧持续重演,三月都禁不住要给可怜的小皇子掬把泪了。
第十天早上,顾家琪照样嫌弃头份早点,三月目送小皇子离去,回身问道:“小姐,今天吃莲子红豆粥,还是白菜猪肉粥?”
“等等。”
三月惊了下,马上为持之以恒的小皇子感到高兴,小姐终于要消气了。半个时辰过去,平常这时候,小皇子该回来了。
“小姐,要不三月先去盛半碗粥给小姐垫垫,这一来一回有五里路呢。”三月拐着弯给人说好话,五皇子一定不是退缩了,而是路远耽搁了。
顾家琪笑,摆手,让丫环准备早餐。
三月跺跺脚,那小皇子真是不争气。刚走到园子外,惊见五皇子身影,她忙跑回来:“小姐,小姐,他来了。”
“粥呢?”
“小姐,”三月拉长声音求情,“只差了这么一点点时间嘛,您就给他这个机会嘛。”
顾家琪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她,三月无语从了。她无限惋惜地看小皇子一眼,就差那么一点点功夫,功败垂成呐。排骨小孩轻轻地放下食篮,微耷着头,也不说话,陪她吃完早点,方自离去。
隔天,顾家琪起后,三月用帕子蒙住她的眼睛,把她推进小花厅,再解开。
厅里架起大锅炉,五层的蒸屉噗噗地冒热汽。排骨小孩满身是面粉,正在旁的面桌上捏饺子。三月瞧小姐惊神的样子,捂嘴轻笑,轻手轻脚地退出房间,并合上门。
排骨小孩起了屉蒸饺,送到桌前,倒醋酱香油调好作料,再取牙筷放到她面前。
顾家琪夹饺细尝,等她吃完三个,排骨小孩周身紧张等待的神情放松,等她吃完一笼,他问道:“还要吗?”
“饱了。”
“我明天学梳头。”
顾家琪噗哧一笑,道:“你傻啊。”
“一定要做到你不生气,”排骨小孩认真地说道,“五福楼的师傅不肯进堡,我怕用强,他终有一天要害你,用了这慢法子。昨天我多看了一遍,才晚的。”
顾家琪笑道:“好啦,我不生气了,你快吃些饺子吧,我都听到你肚子在打鼓了。”
在他吃东西的时候,顾家琪拿来药,给他烫伤的地方抹药,边念道:“以后不要这样了,明知道自己眼睛不好使,硬要做,弄出一手伤,这是傻瓜。”说着,又撩开他的袍襟,挽起裤脚给那摔破皮的膝盖涂药。
“只有第一天,不熟路,才摔跟头。”
“还有哪儿?”
排骨小孩伸出手臂,安静地“看”的侧颜,忘了吃东西。
顾家琪抬起头,笑问道:“怎么了?”
“我会治好眼睛。我想看你。”
顾家琪大笑,用力擦了下他的脑袋,真是不容易,这任性的家伙,终于有想要坚持的东西了。
早餐后,排骨小孩回园子学习。晌午,两人相约游山脚田野,挖泥螺。
约莫下午三点两人回山上,洗澡换衣后,顾家琪在屋里做她的瑜伽。三月匆匆跑进来,大呼小叫:“小姐,小姐,不好了,五殿下跟人吵起来了。”
具体情况是海陵王派来接继世子的人马到了,在曹秉士曹公公与海陵王府交接时,五皇子一改往日漠然的性子,激烈反抗景帝这边抛弃他的安排,更确切一点是反对兰妃给他定下的亲事。
三月对五皇子的同情,那是比天高,比海深。
她当然知道五皇子反抗指婚背后的根由,五皇子喜欢自家小姐,可惜小姐已经是秦堡主的妾室了,两人注定没有结果。
这活生生的捧打鸳鸯,真是比戏台子上唱的还要悲惨。
顾家琪很佩服小丫头的喜感情怀,她慢慢地扳弯腿,继续。
“小姐,你不去看看吗?”
顾家琪缓缓回道:“有什么用?”
三月神情更见悲戚,是啊,郎有情,妹有意,却因身份高低贵贱永隔两端,都怪这该死的命运。三月不再打扰坚强的小姐,退到园里,就让小姐独自悲伤一会儿吧。
锻炼结束,顾家琪照常补眠休息,等她醒来,已是黄昏。
橘色暗黄的光线,在阴暗的室内映照温暖又神秘的古老韵味。排骨小孩打扮得整整齐齐,静静地坐在老位置,两眼失神地看着她的方向,小脸上没有一点表情,倒是那头不纯的短发,在夕照辉映下,透出深粟色的丝绸光泽,漂亮得让人想要伸手拨弄。
顾家琪取了床头的水杯,灌了两口,冲掉嘴里的异味,忽地醒过神,转头看向他的头发,问道:“这是怎么了?”
“我断发明志。再也不认那个假爹。包括他指的婚事。海陵王府的长史令(类如王府总管)很喜欢。”
顾家琪噗地喷出一口水,看向他,微微摇头,放下水杯,起床换衣裳,随口问道:“什么时候走?”
“和你说完话。”
顾家琪停下动作,看他一眼,又继续整理腰带。他又问道:“你会给我写信吗?”
“看情况。”顾家琪走到梳妆台边,东翻西找。排骨小孩很生气,吼道:“我都要走了,你就没有别的话吗?”
顾家琪找不到东西,猛地想起丢在什么地方。她回到床上,在枕头柜底下摸出鹰印,擦掉灰尘,她招手道:“来,戴上这个。”
“不要!”排骨小孩不仅打掉它,还用脚踩,他不是来跟她讨东西的。
顾家琪笑,俯腰把白金链条捡起来,不失温柔地把它戴到男生脖子处,再把鹰坠塞进他的领内,道:“这样东西,是我爹用命换来的。它是我最珍爱的宝贝,现在我把它送给你,戴着它,就像我跟你身边一样,你就不孤单了哦。”
“骗人,这么重要,你为什么乱扔?”
感伤的气氛顿时一扫而空,顾家琪难得挤出一点温情偏人家不领情,真是超级不可爱的小孩。她没好气道:“就是怕自己弄丢,才托你保管。不要,还我。”
“那我是你最重要的人了?”排骨小孩乐滋滋的,把鹰坠拿出来宝贝地摸了又摸,“琪琪?以后只有我能这么叫你,你在信里也要这么写。琪琪、琪琪。”
“停!”顾家琪瞪他,正色道,“缺钱就用它提,不要管其他。你很清楚,你活得好,就是对我最大的报答。”
排骨小孩敛起童真,收好凭章,严肃点头,道:“我不会跟你客气的。”
“这就对了。”顾家琪又叫来两个守印护卫,让她们暗中保护五皇子。
顾家琪又收拾几箱杂物,装满玩具吃食衣裳被子,全部塞给他。
排骨小孩被压在箱子杂物底,他满脸嫌恶,不快地念道:“你故意的。”
“送别就是这样子的呀。”顾家琪决不承认,她确实是在捉弄这没人情味儿的孩子。
“不准忘记写信。”排骨小孩顶着小山一样高的行囊,走得摇摇晃晃,看上去随时像要栽倒的样子。
顾家琪嘻嘻哈哈:“我还是送送你吧,头回出远门呢。”
“不用。”
“喂,我好心好意诶,这么不给面子?”
“叭——嘎,你忘记穿鞋了。”
顾家琪好像看到火烧云下一群黑乎乎的乌鸦飞过,呱呱地叫:傻蛋、傻蛋。
圆一回 知是旧人斗草来 曾经沧海(一)
前回说七夫人生子有功,秦家堡大举宴客,风头一时无二,但她不喜自己带回堡的孤女襄助敌人,欲借满月席敲打,未料,风云突变,反而成全顾家琪,在天下豪客前定下名分。
这其中故然有顾家琪的谋算在里头,更多的是秦家堡众人迫切地需要借机打压七夫人风头。
七夫人也是懂的,故而更加气愤。
她温柔貌美,备受宠爱,旁人多嫉,仗着秦堡主在后头支持,她也未将那些个跳梁小丑放在眼底,心里暗暗记下那些在爱子满月宴上闹事的人的嘴脸,留待日后慢慢收拾。
谁知道,长辈祖宗不分青红皂白,将错处全归于她一身,不仅大扫脸面,且,此事难了。
更可恨的是,她不知道该对谁发火。
宴上事发生得太快太突然,还没等她想出解决之道,闹剧已经结束。
她回屋后,脸上显出怒色,身边丫环纷纷劝解,劝道新上来的姑娘瞧来是个识大体懂礼数的,又有恩情在里头,把她拉过来好好调教一番也是助力。
七夫人闻言大怒,平素她即使生气,也是柔弱无依的,但今儿个真地气狠了,声音尖得刺耳:“你们瞎眼的么,是狼是羊分不清,还要等到她将你们夫人剥皮拆骨天下肚不成?!”
贴心丫环送上最体已的话:“夫人消火,这儿是秦家堡内宅,那人是羊是狼,还不是任由您捏扁搓圆。”
七夫人听了高兴,斥骂其他丫环:“你们这些个不争气的,还不给我滚下去。”
留下贴心女仆刚要说交心话,又听得那些丫环推门回来,七夫人大怒,却听得外头丫环道:“夫人,老祖宗有请。”
七夫人原想抓紧时间与自己人商量个对策,以应付堡内长辈事后责难。不想老太太如此急切,她吩咐心腹去请堡主,简单收拾了下,见老祖宗。
老祖宗房里坐着那些个叔公叔婆,个个怒容满面,七夫人心里打了个突,神情更见小心。老夫人一见她进屋,便喝令她跪下,训斥她不知进退损害秦家堡颜面。
七夫人跪在那儿,老老实实地认错,不敢反驳。
过了会儿,老太太房里的仆妇婆子,抱着一个锦绣襁褓,带着两个大丫环,进入大堂,正眼都不瞧堂下所跪之人。
“老祖宗,宝少爷给带来了。”
七夫人闻言心生不祥,一抬头,看见熟悉的锦缎,心神大震,几乎要晕死,她不能相信自己所受到的残酷待遇:“老祖宗,葆儿,葆儿怎么了?”
老夫人眉眼不兴,神情淡淡,道:“老身瞧着你不适合教养秦家的子孙,这孩子就留在这儿,你且回去反省吧。”
七夫人失控地站起身,想去抢回她的心肝她的孩子。
管家婆子怒瞪,喝道:“七姨娘,还不退下!”她对左右使眼色,几个粗使婆子扣住柔弱的七夫人往外拉,扔到外头,哐当关紧门口。
“不,我的孩子,老祖宗,还给我,老祖宗,老祖宗,我知道错了,老祖宗。。。”
七夫人边哭边喊边拍打门口,心痛得近乎疯狂。
身边的丫环扯住她,要她保重身体。七夫人抓着丫环的手臂,急问堡主在何处,他怎么不来,他如何不来救他的儿子?
这时候,秦堡主正有事忙,秦老夫人防她闹事,干脆派人看管,喝令七房不得出园。
七夫人冷静下来,求爷爷告奶奶地到处托人说情,一不小心,这事让秦大小姐知道了。秦广陵怒气冲冲地踢开贵客园门,来教训这个破坏人家家庭毁母子相亲的罪魁祸首。
当然,这是因为知道小孤女的靠山,曾经帝王之子,五皇子如今做了不太值钱的蕃王继子,七夫人才煽动堡里没脑子但最有份量的秦堡主女儿,替她出头为她找敌人的排头。
据不完全统计,秦堡主收的十房妾室,个个都被胡搅蛮缠地位坚挺的秦广陵修理过。
没道理小孤女可以逃过这一劫,所以,这件事看起来就跟七房的无关了。
顾家琪正窝在床上左右手博弈,三月惊慌失措地跑进来,喊着大小姐来了,急急帮小姐套鞋。
秦广陵一个人大踏步地走进来,视线凌厉地室内转了转。三月忙招呼,大小姐快请坐。秦广陵挥斥她:“出去,我跟你家小姐要单独说话。”
三月候到窗边,并不关门,若有不测,她就可以马上救小姐。
“这两天,我爹都歇在你这儿?”秦广陵用俯瞰似地口气,喝问道。
顾家琪震惊地看着她,好像她头上长了两只角。
秦广陵恼怒,喝道:“堡里人都看见了。你还想狡辩!你个不要脸的狐狸精!”她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