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宫-第18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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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家的一个下人轻薄,鲍家还不敢去讨公道。
鲍首辅怒:欺人太甚。
玉角弯着脖颈,不敢再说。
鲍首辅收起外放的怒气,怒而威道:“这些话,给老夫烂在肚子里。”
“奴婢不敢。”玉角战战兢兢地下床磕头,连衣角都不敢碰一下。迅速挪移到外头。屋外有丫环给她披上衣物,她匆忙回自己院子,清洗身体。
深夜,鲍夫人的贴身婆子拐进这个幽深的小院。
两人也没点灯,低低私语。玉角道,她已办成鲍夫人交待的事,仆妇听得细节,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一包药。
“冲水吃了吧。”该仆妇不忍道,“少受点罪。”
玉角泪流满面,跪下求道:“嬷嬷救我。”
“这哪是我能做主的。听话,回头嬷嬷给你烧多多的纸钱,下辈子投个好胎,别生在穷人家。也万万不要做妾。”
玉角见事不可违,哭得不能自己又不敢弄出声响。
仆妇也不忍看花朵般的姑娘就这么死在自己面前,放下药,道明早她来送她。仆妇走在静悄悄的夜屋里,渐渐听不见小妾的泣声。
翌日清晨,鲍夫人得到消息:因为鲍首辅宠爱其他女子,玉角想不开,跳井自尽了。
鲍夫人抹抹眼角,伤感道:“真是个傻闺女,老爷昨还跟我说,要抬举玉角,怎么说走就走,这都三年了,咱们老爷多重情义她又不是不知道,怎么会不要她。”
仆妇在旁边劝:“那是玉角没福气,夫人,您就不要伤心了,伤身。”
主仆两个惋惜了好阵子,鲍夫人说赏玉角个棺材,寻块好地葬了,好歹是用心侍候老爷几年的老人了。
仆妇亲自去办这事,把玉角用席子卷了,买了口薄棺材,放在义馆,托人安葬。
是夜。另有黑衣人入义庄,开棺喂解药。
玉角呕出毒药,两人把另一具女尸放入棺中,原样封好。两人隐入京中鸳鸯胡同,也就是青楼区。玉蝴蝶楼坊的后门半掩半开,有人在接应二人。
“玉角,你怎么出来了?”玉蝴蝶是这片的负责人,她是听人说才知道玉角暴露。
玉角漱漱口,吃了点东西,道:“那个老虔婆,想让她女儿做皇后,我就做了她的垫脚石。”
听完玉角复述,玉蝴蝶等人笑道:“可怜哟,死了还要被那女人恶心一回。”
“主子那边怎么说?”玉角不搭理她们打趣,直接问正事。
众人笑道:“你的鲍夫人费尽心机,咱们怎么能不顺了她的意思。”
玉角吃惊道:“真地让她女儿当皇后啊?”
“这还有假,”玉蝴蝶扬扬信,“世子爷特特下令,一定要是鲍大人的女儿。”
玉角撇撇嘴,道:“定是顺帝得罪世子爷了。鲍家的女儿,跟她们老娘一个德性,凉薄得紧,凉薄得紧呐。”
众人大笑。
另一头,鲍首辅可没管他的小妾是死还是活。他正在库房挑礼物,备下重礼,前往齐府。这齐府在京中名门中不大有名,只是因为和邱家三子结了亲,略为人知。
鲍首辅也是在极巧合的机会了解到,邱光仁欠齐家一个大人情。
因此,早在两年前,他把自己的大女儿嫁进齐家,他女儿争气,入门一年就生下齐家嫡长孙,如今母子俩人受宠得紧。
现在这条路正好用得上。鲍首辅跟姻亲齐家说了要推选自己女儿入宫为后,请齐家跟邱光仁说一说,只要邱家肯让步,万事好商量。
齐家人碍于这姻亲的名头,没办法拿着人情到邱府去换承诺。
邱光仁表面上很踌躇很犹豫,实则暗爽坏了。他可不想把女儿送进宫,卷进跟李家人的争斗中。鲍文同自愿跳进这个坑,那真是再好没有。当然,表面文章还是要做做的,正好把齐家的人情还了。
如此这般那般人情账一清,邱光仁上书朝庭,他的女儿,很不幸,脸上长水痘了。
因为选秀时间有定,邱家姑娘赶不上时间,礼部就依律划去了邱家姑娘的名字。这时候,储秀宫谱上,出现三个份量最重的备选姑娘,一个是李家推荐的,另一个就是当朝首辅鲍文同的四女儿。
还有一个,却是程大胜的重要关系户,江浙布政使司钱相随的侄女,钱月如。
也差不多是顺帝的青梅竹马。据说,曾经程钱两家还有过婚事的定约。
九十三回 秋风洛水泛清波 浪里淘金(八)
说到魏顺帝要选后,各家都动脑筋想要入主景泰宫。
程昭遂定下四品官员以上人家姑娘都要入宫备选的旨意,各家在送女入宫备选前,京中大户李、鲍、邱三家背地里各自交手,未几,邱家退出,李家、鲍家姑娘列上首选名单。
至于第三位待选女钱月如,会成为京中焦点人物,全在于她有程大胜亲力推荐之故。
不过,人们认为她不具备威胁性。
因为这位钱姑娘年纪大不说,家里还和前朝犯有疑似谋逆罪的兵部左侍郎钱闻道有那么点子一表三千里的关系,皇室、后宫、朝臣都不会同意这位钱姑娘上位的。哪怕就是基于钱闻道与郦山侯府的暧昧关系,也不成。
也因此,景泰宫群芳名册上所注明“首选”二字,即顺帝的皇后就是从李鲍两家出了。
鲍首辅为着一些不为人知的理由,跟他的恩主李家打起擂台,要从李家嘴里抢走皇后这块肉,他忙着送礼,忙着拉关系,忙得脚不点地。
李家确信自己选送的姑娘必然是皇后的不二人选,但有些话还是要告知全京城人,让各级官员都清醒地知道,跟李家做对是什么样的下场。因此,李老太爷宴请全京城大小官员、富绅及权贵人士,单单没有邀请文官之首鲍文同。
遭到如此羞辱与冷落的鲍首辅,几乎已经预见到年轻的李皇后入主景泰宫那天,即是自己下台的时候。
为免自己落到那等凄凉的境地,丢官,被抄家,子孙后代被流放,穷困潦倒甚或弃尸乱葬岗,鲍首辅决定做一件事,和顺帝做交易,换取自己的女儿为凤后。
讨好顺帝不难,前面有提到,程昭一心想把夏侯雍拉下马,苦于找不到支持。现在,内阁首辅鲍文同就打算从这条线入手,达到自己的目的。
趁着李家大宴宾客的这一晚,鲍文同入深宫求见顺帝,声称有一件严重到足以威胁社稷安危的大事要禀报,请陛下务必一见。
程昭早得到消息,老太后的族人请了京中所有有份量的人联络感情,独独漏了鲍文同。新晋位大太监小杜好奇问道:“这鲍大人这会子来找陛下,难道是请陛下喝酒找回场子?”
“胡说八道,”程昭好心情地一拍小杜的脑袋,吩咐左右备宴,他要和鲍首辅喝一杯。
鲍首辅不是来要酒吃的,他入内见过礼,请皇帝屏弃左右,神神秘秘地从怀中掏出一本蓝皮的账本。程昭高兴的,没忍住,嘴角拉成一个大大的弧度。
“陛下可知这是何物?”鲍首辅存心卖弄,瞧见程昭欢喜的模样,不由奇怪,“陛下知臣的来意?”
程昭咳嗽两声,道:“朕不知。鲍大人,这是何物啊?”
鲍首辅见顺帝又恢复成平淡的表情,以为自己错觉,没深想,回道:“此乃忠肃公兼宣同总督夏侯雍与军火商人勾结的不法证据摘要。”
“他买卖军械、走私粮草,收受贿赂?”程昭直接挑白。
“陛下圣明,有此物在手,陛下必能达成心愿。”
程昭伸出手,鲍文同没有直接交,程昭了然地问道:“不知鲍大人有何心愿呐?”
鲍文同躬身行礼,道:“为陛下分忧解劳,乃臣的份内事。”
程昭哦一声,他伸手又想拿那本账,鲍文同换只手,继续说道:“陛下圣明,启奏陛下,夏侯小贼善于经营,不论是在朝中,还是军中都有他的耳目,为防打草惊蛇,给他机会销毁证据,望陛下一定要慎选查案官员,争取一击中的。”
“鲍大人以为刑部侍郎卞仲卿如何?”程昭果断地问道。
鲍文同回道:“陛下圣明。”
程昭见他还是不给东西,不耐烦地直接用大白话问道:“你到底有什么条件要求,痛快点说。”
鲍文同汗颜,叫他一个有着书生气的文官怎么说得出口啊。他本来想着顺帝自己提,他也好顺着话讲出自己的要求,没想到程昭是个木鱼脑袋,就是不懂。
“敢问陛下,这凤后人选可有定论?”鲍文同期期艾艾地还是直接点明要意。
程昭纳闷,道:“你问这干嘛?朕是要你提条件,你是要封爵啊,还是要金银财宝,统统说出来。”
鲍文同心里在流泪,怎么就碰上这么个外行的皇帝。
他想找人提示提示,可是,刚才已经把人全赶出去了,没得求援。他狠下一条心,反正屋里就君臣二人,有辱斯文清高毁名节啥啥的,都不管了。
“臣有一女,堪、堪配陛下。”
“哦,就是你女儿想当皇后,你早说哇,”程昭很天真纯白地指明道,压根儿不看鲍文同羞赧的脸,他站起来,背手踱步,晃着脑袋想来想去,回转身很为难地说道,“鲍爱卿,你是知道的,很多事,朕也是身不由己。朕不能给你打保票,你女儿一定能当皇后。但是,朕保证,只要有机会,朕一定选你女儿。”
鲍文同感激涕零,有顺帝这大实话,他就放心了。
他比程昭本人更清楚,顺帝没有实权的事实。但皇帝有没有实权这种事,是可以操作,可以改变的。鲍首辅把账簿交到皇帝手里,用饱含国士效忠之深厚情感,说道:“陛下无须忧虑,臣是绝对支持陛下的,臣一片忠心青天可鉴。”
程昭嗯嗯心不在焉地应着,心思全飞到那账册上去了。
打发走鲍首辅,程昭立即叫小杜:“马上叫我表哥进宫。”
小杜得令,迈开腿撒着欢儿去宣诏。听得顺帝找得这般急,卞衡安匆忙入宫,问发生何事。程昭把手头账簿交到他手上,意气风发似地狂喊:“夏侯雍,他死定了!表哥,你一定要拿下他,抽他筋,扒他的皮!!”
卞衡安翻看账簿,脸显惊疑,谨慎地问道:“陛下,这从何得来?”
程昭很自得道:“鲍大人送的。”
卞衡安自然要奇怪鲍文同怎么会冒着得罪兵部官员及大批朝官的危险,与新帝交好。程昭低笑,附耳低语,多亏了阿南的主意。
“她要陛下这么做?”卞衡安紧张地急问。
程昭不明又奇怪,道:“阿南没有直接这么说,她告诉我,欲先求之,必先予之。劝我不要跟大臣们硬碰硬,要迂回,时候到了,大臣们自己会因为内部分赃不均打起来。那时就是我做渔翁获利的时候。”他得意地说道,“前几天,大臣们不是闹着要选皇后嘛,我就照着阿南的思路,让他们自己去选皇后。果然,他们内部出大矛盾斗起来了,还是阿南的主意好,现在,我只要等着看夏侯雍怎么死在他们自己人手里就好了。”
卞衡安听罢这话,略略放松。
程昭问道:“表哥,你紧张什么啊,阿南可不会害我。”
卞衡安没有直接回这问题,道:“陛下可有确定凤后人选?”
“早呢,我不急。”程昭打哈哈,“表哥,你先去查夏侯雍贪赃受贿的事。”
卞衡安收妥账簿,进言道:“陛下,有些事可一不可二。陛下万万不可轻许两家,”想了想,他还是没直言,婉转提醒道,“朝上这些人很危险。与他们周旋,分寸如何把握,陛下可以请教姑父。”
程昭面上答应了卞衡安,心里还是不以为然,自打知道程大胜强迫自己姐妹委身其他官员谋利之后,程昭就不爱和程父说话了,碰上难事,宁愿自己头疼生闷气,也不会向程大胜讨教。
卞衡安瞧出一点他的意思,因着身份彼此相隔,他不好多说,出宫后,他到程大胜那儿走了趟。程大胜正想找卞家人探探口风,程昭心里到底在想啥,怎么疏远了他。
“姑父莫急。”卞衡安也不避讳,坦言说已有人向顺帝投诚,贡品就是夏侯雍。
程大胜大惊失色,失声道:“胡闹,真是瞎胡闹。他一个人,怎么斗得过,仲卿,难道你没有告诉他,夏侯雍的背后是整个海陵王府,前二皇子旧部,仁帝的旧部,甚至可能还有景帝的人,他、他怎么这么、安安分分地做他的皇帝,不好吗?”
卞衡安何尝不知程昭对上夏侯雍是个死局,但面对能够自信地笑起来的小表弟,他哪里忍心打击他。自从顾家琪与司马昶成婚以后,程昭表面还带笑,心里有多苦,只要是爱过一个人的人都能明白。
“姑父,事到如今,您必须有所了断了。”卞衡安不得不要求道。
程大胜深皱眉,是程昭这个养了二十年的假儿子重要,还是和夏侯雍合作多年的生意重要,确实是要做个了结了。
“你让我想想。”
“姑父,这事需当即立断。”
“有些事,你不知道。”程大胜肉痛地说道,要建起现在完全属于程家的北疆市场规模,把其他势力都赶出去,这中间他花了多少心血气力,又送了多少银子给夏侯雍,说断就断,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