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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天上所有的星-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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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性情不够豁达的话,凡事怨怼,沮丧牢骚多多,全世界那是敌人,忿恨不堪,简直会变成女王。”

展航不禁笑出来。

“总要开心,自得其乐,你说是不是。”

展航拼命点头。

于太太凝视他,“是谁突然衰老?”

“啊,”展航反应极快,“我不过是对这个现象好奇。”

于太太十分有深意地说:“或者,你认识人家的时候,她已经不小了,出来混的某种女子,都爱瞒岁数,因为在那种场合,越是年轻,越是受欢迎。”

也有可能。

“不必唏嘘了,别冷落客人,出来陪小臻聊天。”

“对,妈妈,刚才你说,谁打电话来?”

于太太想一会儿,沮丧地答:“竟忘了,你看,我何止衰老,都患上痴呆症了。”

展航连忙握紧母亲的手。

那个晚上他独自沉思。

终于不费吹灰之力得到她的地址。

原来她还在本市,也许根本一直没有离开过,也许。兜了无数圈子,又回来了。

他想象从前那样,骑脚踏出去,可是外头正淅沥地下着大雨,叠着一堆堆湿雪。

这也难不倒他,只不过忽然之间他添增了顾虑,找到了借口,他不想在这种时候出去。

展航很明白,他对她,心底那一朵火焰,已经熄灭,他已获得释放。

换句话说,他不再迷恋这个人。

虽然如此,第二天一早他就起来了,穿上寒衣,下楼来,发觉展翅比他更早,正在厨房打点。

展航说:“你变得乖巧伶俐。”

展翘笑,“你何尝不是。”

“父亲有知,一定会觉得安慰。”

“他想必知道。”

展航轻轻问:“你也快结婚了吧?”

“你看怎么样,乐观吗?”

“百份百看好。”

展翘也问:“你可有对象?”

“我陪伴母亲。”

展翘点头,“你一早就那样说。”

展航穿上外套。

展翘唠叨,“又去哪里,外头银色世界,不如等大家都起来了一起打雪仗。”

“我一小时必返,等我。”

展翘走过去,摩挲弟弟的下巴,“这么多胡髭,都是今年才有的。”

展航笑笑,出去了。

段福棋住在市区另一端,沿海,可步行到沙滩,风景优美。

她得到的赔偿一定不少。

展航仍然用最古老的交通工具,他把脚踏车踩得飞快,一枝箭似向前冲去。

他知道她的习惯,要趁早,这个时候她大概还没有睡,再迟一点,可能要休息了。

他逐个门牌留意。

到了。

一七三号,前院极为宽广,私家路起码百多尺长,展航把脚踏车停在对面樱树下,一停下来,热汗化泠,嘴巴呼着白气,竟觉辛苦,一会回去,可能要叫计程车。

他自嘲老了。

正在嘀咕,忽然看到住宅的门打开,一个女子走出来。

她身披皮裘,凝视远方。

本来这是好风景:妙龄女子独自倚门看雪景,可是,她身形出奇地臃肿,肩膊塌下来,目光呆滞,象一个病人,随时会坠地,叫人担心。

展航凝视她。

这哪里是段福棋,既不是她的肉体,也不是她的灵魂,只不过还有一点点残余的记忆。

开头,有人偷走了她的躯壳,跟着,她的魂魄亦出了窍,才变成现在这样。

只看见她蹒跚地走下门槛,是宿酒未醒的样子。

她颓然跌坐在石阶上。

门内有人喊她,幸亏还有佣人服侍。

可是她一听见叫声,反而站起来走开,踏入园子,不知怎地,脚底一滑,摔在雪地里,脸朝下,一动不动。

展航一直站着远处,他一点也不想过去扶起她。

终于,一个穿制服的女佣奔出来,大声呼喊,并且进屋子去叫救护车。

看到这里,于展航静静离去。

他到附近公众电话召了计程车,说明行李中有一部脚踏车。

等了十五分钟,车子来了,司机把脚踏车锁在车后架子上。

回到家,看见众人己在打雪仗,雪球飞来飞去,好不热闹。

“怎么不等我。?”

笔臻笑,“现在加入还来得及。”

展航下场,混战一场,大家都筋疲力尽。

于太太叫出来:“吃饭啦。”

大家一哄回到屋内,脱下外衣,进此厨房去。

邓中群说:“我都不舍得走。”

于太太说:“常常来玩,无比欢迎。”

“明日我们租了水上飞机去观光,请伯母也一起去。”

“好呀。”

展航忽然打一个呵欠,“我累了,想睡一觉。”

“你看他,作息无定时,仍象个小孩。”

“别批评他,还在放寒假呢。”

“也不过剩这几个假期,片刻就要做大人了。”

展航不去理他们。

回到床上倒下,一下子便入梦。

“展航,展航。”

展航凄酸地微笑,“是你。”

“是我。”

她站他面前,柔长头发披肩,瓜子脸只一点点大,面孔上只看到大眼睛,呵,是真正的段福棋本人。

“展航,琴声悦耳,请再弹一首给我听。”

“琴都捐给音乐学校了,找己没有再练。”

“哎呀,多可惜。”

展航说:“我看见了你。”

“你当然看见我。”

他伸手轻抚她的长发,“那个你胖了老了……”

段福棋露出惊惶的样子来,“不不,那不是我。”

展航不忍,“对,我看错人。”

“抱紧我。”

展航双手握住她的纤腰。

“紫些,再紧些。”

展航把她抱得透不过气来。

她的声音如油丝一般:“如果你爱上一朵花,夜间,抬头看星空,天上所有的星都是花朵……”

展航静静落下泪来。

他伏在她胸前,再也不想动。

第二天清晨,展翘叫醒他。

“昨夜做噩梦,我听见你大叫。”

展航不置可否,“不记得了。”

“可是梦见爸爸?”

展航见她已经穿戴整齐,便问:“怎么一回事?”

“我们今天走。”

展航颔首:“我们。”

展翘笑,“是,终于找到伴了。”

“你必然会得到幸福。”

展翘拥抱小弟,“真的,不骗我?”

“上帝一定会补偿你。”

展翘也流下泪来。

楼下传来汽车喇叭。

“笔臻来了。”

“等一等,我送你们。”

“你还没梳洗。”

他立刻漱口洗脸,披上外套,便帮展翘挽着行李出门,看到派来的日报躺在门口,他踢到一边。

邓中群吓一跳、“展航,你不怕冷?”

展航摇头。

“你看他外套之内是裸体。”

展航笑笑坐到驾驶位上去,把车子呼一声开出去。

他未来姐夫忽然感慨了,“这才叫做不羁,比起展航的洒脱自在,我真似老木头。”

笔臻忽然说:“展翅喜欢老木头。”

邓中群笑出来,“可不是,那才最重要。”

于太太说:“中群才是理想丈夫。”

笔臻的话出乎意料地多,“展航也不会叫女生失望。”

于太太也笑了。

展航不发一言,把家人送到飞机场。

  第11章完结

邓中群说:“我们暑假再来。”

于太太最不舍得,拉住女儿悄悄说了许多话。

归途中,她对展航说:“在市区放下我。”

“约了英先生?”

“他有点事找我商量。”

“祝你幸福。”

笔臻首先嗤一声笑出来。

于太太随即说:“这小子疯疯癫癫,逢人恭祝幸福。”

展航说:“善祝善祷,有什么不对?”

“不同你说。”

于太太下车去了。

展航向笔臻笑笑,“我们呢,我们去哪里?”

笔臻忽然极之温柔地说:“哪里那不去,请送我回家。”

“你不试,又怎么知道路通向何处?拿点冒险精神出来。”

笔臻伸手出去,轻轻抚摸他的脸颊,“我很明白,唯一的通道是心碎之路。”

“这样说简直毁坏我名誉。”

“展航,你永远不会喜欢我这种类型的女子……”

“嘿,你知道什么?”

“到家了。”

“晚上再找你。”

“每个女孩子都有两次机会?”

展航说:“不,你是例外。”

笔臻问:“为什么?”

“你善待我妈妈。”

笔臻摇摇头,她伸手,想抚摸他的裸胸,终于没有,缩回手去。

展航回到家,看到门外被他踢到一角的报纸,蹲下拾起。

今日忙,无人阅报,本来母亲每天把一张中文报从头到尾仔仔细细读遍。

他到厨房坐下,冲杯黑咖啡,舀了一大羹香草冰淇淋放进杯中,喝一大口。

摊开报纸,看了几题头条,都不是好新闻,全世界天灾人祸,千疮百孔。

电话响了,他去听。

是伟谦,“告诉伯母,我明天来看她。”

“你带着女友一来坐上五六小时,喝茶吃点心,累不累坏主人?有时还留下晚饭,看见你都怕。”

“没有的事,伯母欢迎我。”

“一只水果半盒糖也没有,你懂不懂规矩?”

“好好好,你要什么?”伟谦被他作弄得团团转。

“明天什么时候?”

“下午三时。”

“果然,是下午茶时分,觊觎我妈做的苹果陷饼。”

电话挂断之后,展航顺手把报纸折好放一旁。

他没有看到。

在极低位置上一个小小不起眼角落,有一段这样的新闻:灰胛一七三地段有一女子晕倒休克,管家报警送院后证实不治,怀疑过度注射毒品所致……

下午,于太太回来了。

手中一大束浅黄色温室玫瑰,她小心翼翼插好。

展航见她一脸微笑,便问:“英先生再次求婚?”

“不是。”

“你很高兴的样子。”

“我一向与他投契。”

“那多好。”

于太太顺手取过报纸,心不在焉看了几行,又放下。

“他以为我想结婚。”

“现在他明白了?”

“是,照老样子大家就很好。”

展航颔首,这个老花农有点意思。

于太太又说:“我现在想起来了。”

“想起什么?”

“你猜前天谁打电话来?”

“你说呀。”

“是马太太要来探访我们。”

“哪个马太太?”

“我也得想半天,都失去联络太久,”于大太感慨,“本来是你父亲的朋友,不好意思麻烦他们。”

“我仍然全无记忆。”

“我来提醒你:小时候我们去过马家游泳,她家囡囡遇溺,由你及展翘救回。”

“呵,那个马家。”展航恍然大悟。

“你说,象不象一百年前的事。”于太太叹息。

展航点点头。

“他们家随时过来,已经买好房子找到学校了。”

“多一个朋友是好事。”

“我同她说随时欢迎,她声音却有点彷徨。”

“连根拔起,的确会令许多人彷徨。”

“你看,没想到老友会得在异地重逢。”

她显然已无心思阅报,顺手把报纸丢到大纸箱里。

于太太也没有看到那段新闻。

第二天,刚巧是倒垃圾的日子,清晨,展航把整只纸箱拎出去放在路过。

不一会儿,庞大硕健的垃圾车克隆克隆驶至,工人熟练地倾倒垃圾,将报纸载走。

那段新闻,随着报纸消失。

新的,当天的报纸又派来了,展航顺手拾起带回家中,放在早餐桌上。

于太太问:“有什么大新闻?”

“经济好似略有起色。”

“叫人松口气。”

“妈,马家那囡囡今年也上小学了吧。”

于太太嗤一声笑出来,“那年你几岁?”

“十一二岁。”

“她约多大?”

“五六岁。”说到这里,展航不禁敲自己他脑袋。

“就你一个人吃饭,你大了,上大学,人家仍然是幼儿。”

“真没想到。”展航搔着头。

“真没想到时间过得那么快可是?”

展航点点头。

“那时,以为没有希望把你们拉扯得大,真想自高处跳下来算数。”

展航吃惊,没想到坚强的母亲曾作此想。

“可是也捱下来,熬出头,展翅与展翘都发展得很好。”

“我也不坏呀,明年好毕业了。”

于太太笑,“你仍然怪怪地,不过比起三两年前已经好得多。”

展航握紧母亲的手。

“等你也结了婚,我就完成任务,完全放心了。”

展航给她接上去:“届时你可以穿鼻环,打舌钉,全背脊纹身,服迷幻药、跳舞到天明。”

于太太笑说:“我告诉你一件趣事,前两日笔臻陪我去游泳,我到泳池边拾起一块浮板,离远。一个年轻人看见我,立刻眼前一亮地走过来,待接近了,才发觉我是中年人,失望地走开,由此可知,远看我身型还不太差。”

展航大笑,“他忘记戴眼镜。”

母子俩许久没有这样欢畅倾谈。

电话铃响,一把天然清甜的声音问:“是于家吗,我能与于伯母说几句话吗?”

展航仿佛知道这是谁,他试探:“是马囡囡?”

那还一怔,“家母的确叫我囡囡。”

“你学名是什么?”

“我叫马式柔。”

“我是于展航。”

她却低呼一声,“哎呀。”

“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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