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苦难-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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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理好房屋后,嫂嫂和寄住在外婆家的侄儿侄女从西地搬回家来过年。
一天, 我正和侄儿侄女说笑,嫂嫂突然变色道:
灯明,你把帽子给我摘了!
干嘛?我对嫂嫂突如其来的“命令”大感不悦。
别在家里戴白帽子!嫂嫂沉着脸道。
为什么不能戴白帽子?我在北京戴习惯了……我想辩解。
你要戴就给我滚出去!嫂嫂的嗓门大了起来,脸色更阴沉。
“滚就滚!”我腾地从凳子上站起来,气咻咻地出了家门……
我戴的帽子,是一种常见的长舌帽,城市里随处可见,我在北京戴习惯了,就戴回了家。另外,由于是冬天,戴帽子还能御寒。
我不知道嫂嫂那根筋出了问题,竟然把白帽子跟白色的孝服孝帽联系到了一块。
这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我也不知道自己哪根筋出了问题,其实当时如果我能理解嫂嫂的愚昧,把帽子笑着一摘,一切也就“放下”了……
可惜,当时的我,并不能如此大度。
后来,我妥了胁,进门前先脱帽,出门后再戴上。
但有一次,我忘了脱帽就进了家门,又和嫂嫂发生了一次正面冲突——
“你害了你哥还不算,还要害我们母子吗?”
这是嫂嫂最刺痛我心的一句话……
二姐的冷漠,嫂嫂的无知,这一个年,我过得很伤心。
我一步步走向了堕落
春节过后,嫂嫂和侄儿侄女就“撤”了。
空空荡荡的家中,又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我想好好地把自传写出来,然而,每当我坐到桌前,摊开纸笔,想落笔时,心里面就像被什么堵住似的,头脑一片空白……
一次又一次,我难以下笔。
后来,好歹开了个头,也只写了三四千字,就再也写不下去了。
写不下去,我像一只笼子里的困兽,在房间里横冲直撞,跺地捶壁,长吁短叹……
我心里的确是被什么堵住了。
是什么堵住了我激情与灵感的源头呢?
2000。2。20 星期日 雨
“要旨仍然是道先战胜自己。”(路遥)
……凌晨,醒在雨后的故乡,我披衣来到了院子的夜色中,仰望天空。
一连几天的阴雨,使得乌云一直沉沉地笼罩着故乡那原本明净蔚蓝的天空。今夜,依然如此。
夜空一片灰暗。看不到一点星光或月光。乌云,惯于玩弄遮拦光明劫掠光明的把戏。
但是,不!……有一点点光亮在乌云密布的天幕上浮现,呵,那一定是月光——月亮的光!
一丝浅浅的喜悦瞬间浮上我刚才还满是失望的脸。
第十六章 沉默的羔羊(3)
是的,月光,一团
这段未写完的日记,是我的心灵再度蒙尘的写照。
自传写不下去,心头苦不堪言。
为了排遣苦闷,我一步步走向了堕落。
我中了邪似的去租或者借了一堆又一堆的“黄碟”,在朋友家“欣赏”。
我眼睁睁看着自己沉浸在那赤裸裸的发泄兽欲的情节里,“享受”短暂的“刺激”与“快感”。
每一次看完后,我总是告诫自己:再也不能看了,再也不能这样了……
然而,我仍然无法克制自己……
我还成了赌桌上的常客。
先是打麻将,通宵达旦,没日没夜地沉醉于一个子的打好打坏,一毛钱的输或赢……
我的牌友中,就有美玉的丈夫。
哥哥在九泉之下,假若知道我和他的情人的丈夫同桌赌钱,会作何感想?在牌桌上,我有时这样胡思乱想。
后来,打麻将输赢太小,我干脆跟着一帮赌徒赌起了“32张”
在我们这儿,“32张”才是正宗的赌博。
我一生中最疯狂的赌博纪录,就是在这一时期“创”下的。
我赢了输,输了赢,有时十几块钱做本,半个钟头里竟赢了一千多元。
赢得容易,输得也快,不一到一个钟头,我在手里还没有焐热的一千多元,又到了别人的口袋里。
其实那时我口袋里总共也才七八十元钱,我却用它们赌了整整一个月,终于在一个晚上,把它们完全给输了个精光。
我又到在一家宾馆上班的侄女那里,“借”了200元钱——她一个月工资的三分之二。
这200元钱,又给我在一夜之间赌掉了。
我真想永不再踏进大姐家的大门
就在我陷于看“黄碟”和赌博的泥潭不能自拔时,我的一个亲人——大姐,却给了我一记“闷棍”。
一天, 我照例到朋友阿忠家吃晚饭,正赶上阿忠小俩口在吵架。
他俩见我来了,都住了嘴。
阿忠的妻子撇下我们,躲进了里屋。
我感到了气氛的尴尬。
草草吃完饭后,阿忠善良的老母亲叫住了我。
今天阿忠老婆气坏了……她听到人说,说灯明你在外面挣了大钱,回到家来,给了阿忠几千块钱,所以整天在我们家吃饭,不上你大姐家吃……
这是哪个家伙造的谣?我气急败坏地问。
还有谁?就是你的大姐,是××听到的,告诉了阿忠老婆……你看,你从北京回来,我们好心留你在家吃饭,反而受这样的冤枉……
然后,阿忠母亲把我以前存放在阿忠家的几件生活用品提到了门口,叫我拿回去。
我多年前从医院偷来却不敢骑的那辆自行车,就是送给阿忠骑的。
阿忠也把车推了出来,说,咱们还是“划清界限”吧,这车你也拿回去。
我推上车,但没有推回家,而是到了公路上,一用劲,自行车冲出公路,“哗”的一声,掉进了河里。
我以这种方式,发泄着心中的愤怒。
我没有亲耳听到大姐这样“造谣”,但我十分了解大姐的为人,阿忠老婆听到的话,极有可能是从大姐口中说出来的。
因为,我太不给大姐“面子”。
尽管我回家乡后,在大姐家也吃过那么两三顿饭,但因为从前的隔阂,我平时仍然不愿上大姐家吃饭,而宁愿到朋友们家中蹭饭——这,又让大姐感到没“面子”。
以大姐的为人,倘若我在她家坐着吃上十天半个月(更不用说一两个月了),她不把我像赶一个乞丐一样赶走才怪呢——比她好上无数倍的二姐已经赶我一回了。
我很想找大姐理论一番,或是臭骂她一顿。但是,我忍住了……
这一个晚上,我失眠了……
当别人误解我的时候我总是沉默沉默对我来说其实是一种反驳
当世界遗忘我的时候我一个人过幸福对我来说其实是一种传说
当敌人越来越多朋友都离开我 当爱情变成一种负担却无法解脱
我不是沉默的羔羊我有话要讲给我一点酒让我有勇气向你吐露我的悲伤
我不是沉默的羔羊我也有梦想当明天太阳照在我的脸上我一样散发光芒
这一个晚上,我反反复复听着赵传唱的这首《沉默的羔羊》——
羔羊也会怒吼沉默是一种力量你是不是和我一样在现实中学会坚强?!
2000。4。1 雨
中午,跟自己赌气,把自己狠狠地饿了一顿。
又“享受”到在北京饿肚子的滋味,好玩,活该。
世俗如此可恶!
但愿阿忠不会误解我,更但愿她妻子能够醒悟。
本打算在家乡多呆几天,看来得提前出发了。
我已经捱延太久了。
必须出发!
我已经身无分文了。
我去西地向三姐要了50元。
我也特意去到同村的大姐家,向她借钱。
我并非“真心”去借钱,只是想给大姐一个考验。
当着大姐和大姐夫的面,我说,阿姐,你能不能借我一点钱,我要去北京,路费不够……
我并不希望大姐突然发起善心来——我并不愿她这时借钱给我。
第十六章 沉默的羔羊(4)
果然,大姐叹了一口气,说,真的没办法,赶上这段又买谷种,又买肥料……
大姐夫坐在灶前,低头不说一句话。
没有……那就算了。
我转身,带着胜利的微笑,大踏步走出了大姐家。
大姐会没有钱,鬼才信呢!
我真想永不再踏进大姐家的大门。
哥哥大水如果活着,我只要说一声,他即使自己没有钱,也会去借来给我。
可是,他再不能帮助我这个残疾的弟弟一分钱了!
还有一件事,发生在我离家之前。
堂哥写信给我,说老家正在做族谱,叫我去问一下二姐的生日,好上族谱。
我去了二姐家,说明来意。
我又不是他们缪家人,上什么族谱……二姐一反平日的温柔,大发脾气。
你告诉一下生日就得了,发什么火嘛……二姐夫说。
你不愿说就算了,反正又不是我要……我说完,出门,骑上车,走了。
这,就是我在世界上最后的“亲人”!
我拎上简单的行李,离家远走。
还有几天就是清明节了,我已经没有了给亲人们上坟的心情。
亲人们若见了我,是否会更加的哀伤呢?
我在“卑贱地活着”
我去了市政府,向一向关心我创作的市委党校校长黄兰英大姐借了300元钱作路费,打算直接去北京。
菩萨心肠的黄大姐还给我提了一个建议。
原来,前几天,国内一家名扬海内外的残疾人艺术团来到本市演出,黄大姐负责接待的,她觉得该团演出时,主持人的串场词十分一般,没能起到烘托表演的效果。
黄大姐建议我去跟随该团几天,替他们写一下串场词,她觉得我肯定能写得很好。
黄大姐当即和残疾人艺术团的团长通了电话,敲定了此事。
他们正在隔壁县演出,你快去吧。黄大姐说。
这一去,使我既定的人生轨迹转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弯。
促使我“转弯”的,是在跟随残疾人艺术团期间的一次偶遇。
在邻县的大街上,我邂逅了金秋公司的同事小梁夫妻俩。
小梁小俩口在金秋公司下属的一家工厂当工人期间,多次受到厂长的不公正对待,我在林金秋面前仗义执言,帮了小梁夫妇一些忙。
这次,他乡遇故人,我们都分外高兴。
小梁夫妻正在街头摆卖炒瓜子——去了壳的葵花子,这,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我亲眼见到小梁夫妻火得不行的小生意。
他们告诉我,由于是全城独一家,他们每天纯收入少则七八十,多则两三百。
这让我产生了一个念头:我口袋向黄大姐借来的钱,如果买了火车票,就所剩无几了,到了北京,搞不好又要挨饿,我何不也像小梁夫妇一样,先卖上一个月炒瓜子,挣上千儿八百的再去北京?
2000。4。23 星期日 雨
从终点又回到起点,人生,又划了一个圆。
跟随××残疾人艺术团十几天,短暂而又漫长。
自己总是患得患失,要知道,人生已经经不起太多的浪费了。
想想赵梅泉、江炜、陈绍勤(残疾人艺术团中的演员),自己的生活是何其的浑浑噩噩。
是否可以放开一切,而后再去追求一切?
到了重新出发的时候了!
在燕妮(外甥女)的发屋写下这段日记,外面,雨正疯狂地倾泻着,我知道,人生道路上还有如斯风雨,等待我去冲破。
2000。4。24 星期一 阴
什么叫中国
过去我没有把握。
如今我才知道
她就在我胸口跳
什么叫中国
现在我才有把握。
是母亲的选择
我与生俱来的光荣
——中巴上听到的张雨生的歌
看着命运把自己东抛西掷,才感觉到什么叫人生的悲凉。天又下雨了,没有爱,天空总是阴郁,没有阳光,谁又知道,我的下一站会是什么地方?
——写于车上
我也到邻县看了雪妹。
四年不见,雪妹头发蓬乱,满脸憔悴,看得出,她的生活不曾有丝毫改变。
“结婚七八年,我们一直吵个不停。去年,我闹到法院,法院的人让我把结婚证押在法院,说如果四个月后他再不改,就判离婚。四个月过去,我也没再去法院……看在女儿的分上,我也不再想那么多了,过一天算一天吧,好好把女儿养大,人一辈子还不就是那么一回事……”
雪妹的话,让我黯然。
我,又能说些什么?
决定卖炒瓜子后,我乘长途车到了温州。
去了壳的葵花籽,在温州才能批发到。
堂侄女小珍、小琴也在这座大名鼎鼎的城市。
十几天的奔波,我口袋的钞票已所剩不多了。
小珍知道我的困难后,找了她的老板。
老板,把这个月的工资先支一点给我,我叔叔……小珍说了支钱的原委。
是给你叔叔吗?那就不用支了,我送给他一点吧。老板说。
原来,小珍把我发表在《北京晨报》上的那篇文章带到了厂里,老板也看了。
第十六章 沉默的羔羊(5)
离开温州时,小珍的老板开桑塔纳送我到了车站,并掏出300元递给我,说,一点小意思,我挺佩服你的……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这个老板的名字应该是郑忠义,开着一家鞋厂。
我从温州带了一些去了壳的葵花籽,在福建一个叫福鼎的小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