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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重生手记-第6章

小说: 重生手记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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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的征兆都在显示,良性的可能性大。”她在电话里对我说,“对,所有的。”

这结论和国内医学专家们的诊断是如此不同,指着两个完全相反的方向。

“你相信谁呢?”晓东问我。

“当然相信我妹妹。”我回答。

“你不会是只想听好话吧?”晓东再问。她在过去的两周里被那些专家给吓坏了,对这突如其来的乐观消息一下子还无法适应。

“不!”我说。

我接着述说我的理由:我不懂医,但我了解妹妹。就像我在前面说过的,她在脑神经医学领域里不是行家,但她是个糖尿病方面的专家。最重要的,她是一个肯接受新事物和善于学习的人。过去20多年,她以治学严谨和卓有成效在全世界的同行中获得了尊重。她可能会因为无力解决一个问题而茫然无奈,但她绝不会因为自以为是而导致一个错误结论。还有更重要的,她是我妹妹。她在这件事上投入的不仅是智慧和专业学识,还有感情和责任心。那些专家行医只不过投入了他们的时间——短暂的、以金钱来计算的时间,而妹妹投入的是全部心血。她也有可能犯错误,但她犯错误的概率一定要比那些专家小得多。

次日清晨,这姑嫂二人再次走出家门寻访名医。妹妹揣着她的研究结果,满怀虔诚和信心。开始的时候,她态度谦恭,用一种求教的口吻说出自己的看法。但在看到专家们的不屑一顾时,她强硬起来,依仗着刚刚学来的新知识一个接一个地提出质疑。

然而专家们照样态度消极。悲观的看法仍然占据压倒性的优势。他们坚持自己的结论:良性的可能性很小。对于妹妹的质疑,他们不是根本不听,就是搪塞了事。这也难怪,职业习惯始终在暗示他们,在自己的圈子里,只有他们自己才拥有不可动摇的权威,病人和病人家属都没有发表意见的资格,只有俯首帖耳的份儿。他们知道面前这个人也是医学专家,但当他们听说她的专业是“糖尿病”时,就居高临下地一笑了之。很显然,她根本不具有挑战他们的资格,所以她的意见无须考虑。

终于有一天,北京医院的一位医生觉察到一点什么。此人是个神经外科的专家,经验丰富,面相和善,机智豁达,颇有几分“老北京”的范儿,也是我们见到的唯一能够用一种幽默方式表达悲观看法的医生。听他的会诊就像是在听一位老朋友的神聊。

“第一考虑是胶质瘤。”他这样说。

“第二呢?”妹妹问。

“第二?”他眯起眼睛,又倾身向前,把目光转到胶片上重新扫视一遍,“第二?我还不知道是什么。”

我们知道,胶质瘤就是恶性肿瘤的一种,所以他其实是在表达一个最悲观的结论。妹妹显然不能接受这个结论。她用手指着胶片上黑白相间的曲线,话里带着明显的挑战:

“看这里!这说明什么?”

“看这里!这是怎么回事?”

医生张张嘴没说话。他看看面前这个人,满脸惊讶,惊讶于这个人如此执着,而且竟能提出一连串他没有办法解释的问题。

“你是不是在考我啊?”他的脸上再一次涌现善意的幽默,“这样吧,日后病人的情况如果真的证明我错了,你一定要告诉我。”

希望在我们自己手里

大多数癌症病人,还有他们的亲人们,从一开始就放弃了自己的判断力和选择权。他们盲目地跟随着医生的指挥棒,医生说什么就信什么,结果一步步地走向一条错误道路。

给自己一个选择的机会。在接下来的一周里,我忽然意识到,这一点是我成功获救最重要的环节。

我这样说,有个原因:大多数癌症病人,还有他们的亲人们,从一开始就放弃了自己的判断力和选择权。他们盲目地跟随着医生的指挥棒,¨wén rén shū wū¨医生说什么就信什么,结果一步步地走向一条错误道路。

医生们一定不会同意这种说法。他们会说,医生的每个治疗方案都是经过病人同意的,没有谁强迫你吃下任何一味药。如果医生认为你需要手术,他们就会对你详细描述手术台上的种种危险,还要征得你的签名。医生们也许相信,这就是让病人行使自己的选择权。可实际情况不是这么简单。由于对癌症的无知,更由于对癌症的恐惧,病人通常已经失去正常思考的能力,病人家属则更加情绪化。由于对亲人的爱,也由于“不惜一切代价”“竭尽全力”之类的信念,他们急切地选择所谓最好的治疗。绝大多数人都相信,最昂贵的药一定是最好的药,医生提出的治疗办法一定是最必要也最恰当的办法。即使有人心存疑虑,面对医生的权威和死亡的威胁,又能如何?

妹妹和专家们又有过几次论辩,可惜没人认真理睬她。我们依然被一个接一个的坏消息笼罩着,而所有坏消息中最坏的一个来自医生对手术的预期:为了避免手术伤及脑干神经而使我当场死在手术台上,只能切除颅内肿块大约三分之二的部分。要对付剩余的肿瘤,就只能靠化疗和放疗了。

现在到了我生病以来最难熬的时刻,也是最难过的关口:我们必须决定,要不要走医生给我们指明的路。

哥哥也从美国赶回来了,和妹妹前后脚来到我的床前。为了不让我过分紧张,他告诉我,他是出差回国,顺便才来看我。可我心里明白,他是专程赶来的。我们兄弟姐妹从小到大心心相印,后来妹妹定居欧洲,哥哥定居美国,我做了记者终年周游世界。彼此天各一方,聚少离多,也很少通信,但是只要知道彼此“好好的在那里”,就会心中坦然。如今,兄妹三人竟是在这样一种局面中重逢。

“其实不用回来,还没到非回来不可的时候呢。”我嘴上这样说,心里还是特别高兴。被亲情包围的感觉真的很好。它让人在危难和绝望之中感觉到踏实,感觉到温暖。

北京的早春依然寒冷。哥哥提议陪我到楼下走一走。我知道,他是希望我此时能有一种更加积极的心态。家里气氛过于消沉阴郁,出去透透气也许能够感觉好些。于是我被他搀扶着下了楼。

走出大门,北风迎面扑来,打在脸上有如鞭笞。我哆嗦一下,有点畏缩。

“没事儿的。”他鼓励我继续前行,“让人感冒的不是冷风,是病毒。”

我摇摇晃晃走进寒风里,大口呼吸,吐出的气息变成一团白雾,瞬间被吹散。我能感到一股清新的空气流向全身,脑袋也清醒了一些。哥哥想利用这个机会和我讨论治疗方法,问我需要他做什么。我却急于向他交代后事,语气虽然从容,话题却不轻松。

“我真的觉得死到临头了。”我对他说,“我对家里的一切都不担心。儿子已经长大了,不再需要我操心。我最不放心的是晓东。”想到这可能就是我们兄弟二人最后一次相聚,不禁鼻子有点酸。我忍着,尽力用一种平静的语气接着说:“如果我不在了……”

哥哥打断了我的话。他不想让我陷在绝望的情绪中。他告诉我,回国前,他在美国访问了几个身患癌症的人,打听到一些治疗方法。他甚至还和其中一位女性癌症患者有过一次长谈。她在八年前被查出患了癌症,至今仍然快乐地活着。他看到她的时候,感觉到癌症其实并不是那么可怕,当然她也经过了一个艰难痛苦的治疗时期,包括手术和化疗。

我呢?我该怎么办?要不要让医生锯开我的脑袋?这真是迄今为止我生命中最困难的决定。我们似乎别无选择。我们没有理由拒绝医生提出的治疗方案,周围的朋友也一再催我们当机立断。医生还在督促,说是“不要耽误最佳的治疗时机”。所谓“最佳治疗时机”,就是不能再等那肿瘤滋长哪怕一分一毫,因为它随时可能压迫脑干神经,让我即刻完蛋。

可是我们仍然不能完全相信医生的预见。因为我们意外地发现,脑瘤没有像医生预言的那样迅速长大!

最新的核磁共振检查报告上面写着,我的颅内肿物“约2。2厘米×1。9厘米”,而前一次检查的结果是“2。5厘米×2。3厘米”。

两次检查间隔17天,从“2。5厘米”到“2。2厘米”,这变化相当细微,我却近乎偏执地相信它意义重大。我对自己说,也许我的死期没有那样迫在眉睫,我的病情也并非没有转圜之机。

“能不能证明它正在缩小?”我指着那一沓胶片小心地问医生。

“不能!”医生的回答很干脆,看着我的眼神明显表示这是一个外行的问题。他们从专业的角度来看,认为这种变化不能说明什么问题,至少不具有任何医学意义。他们解释说,核磁共振仪器是依据断层扫描的规则工作,每一断层间隔为0。5毫米。每一次扫描不可能在绝对相同的断层上。由于病灶本身是个不规则的球状体,所以不同的断面完全可能让影像直径出现几毫米的差别。

医生把这种现象解释为仪器的技术误差。这在科学上讲无懈可击,也让我又开始怀疑自己是否讳疾忌医。

就在这左右两难的纠结中,我朦朦胧胧地感到其中有些东西被忽视了。

“但是,”我顽固地寻找着问题的焦点,“能不能证明它在过去两周没有长大?”

“应该是没有长大!”医生这次回答得也很痛快。

我眩晕的大脑忽然更快地运转起来,里面浮现出一个外行的逻辑:如果医生的预言不差——颅内肿瘤属于恶性并将迅速长大,不可逆转,三个月内威胁脑干神经,导致死亡,那么,17天之后的这次跟踪检查应当显示它更大了呀!

可现在,它竟“没有长大”!

既然它没有长大,那么,根据同样的逻辑,也就有可能不是恶性肿瘤了?!

我知道这不足以成为推翻医生诊断的根据,但我觉得看到了希望。或者说,它给了我一点幻想,就像漆黑夜空中隐约闪烁的一颗星辰。

然而还有更重要的。

我的身体正在发出微弱却清晰的信号。与两周前相比,目前我的种种不适——头痛、眩晕、视觉模糊、眼球震颤、重影、畏光、失去平衡,总之,所有与颅内病变相关的症状,并没有更严重。这与最新一次检查结果互相吻合。

医生们可以解释为医疗器械的“技术误差”。他们行医凭借的是专业技能、机器和经验,可是他们不会比我更了解我自己的身体。→文¤人··书·¤·屋←一个简单的事实是,人的生理状况千差万别,疾病也是五花八门。即使是同一种病,比如癌症,也是形形色色。千差万别的癌细胞发生在千差万别的人身上,结果必定是千差万别的。没有任何一个医生,更没有任何一台机器,能够精确地分辨出每一种情况。真正能够最准确、最精微地感受到病人身体变化的,不是机器,不是医生,而是病人自己。

可惜的是,当医生们看到的胶片影像和病人叙述不能吻合时,他们宁愿相信机器也不相信人。所以,当疾病猝然而至的时候,我们必须明白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康复之门的钥匙在我们自己手里。迷信医生的滔滔不绝,比身陷疾病的折磨还要糟。很多癌症病人医治无效,不是治疗方法不好,而是从一开始就选错了治疗方向。

这种想法开始占据我的头脑,让我更加不愿匆忙地做出决定。

我从床上爬起来,来到客厅,和家人一起围坐在沙发上。我一直都拥有他们的关爱,但现在,我还特别需要他们的智慧。我知道他们都有足够的智慧,能帮我避免错误的选择。

日光从窗户射进来,刺激着我的眼睛,泪水不停地流下来。这是颅内视觉神经受到肿物压迫而出现的典型症状。我不得不拉上窗帘,让室内更暗些,然后又戴了一副墨镜。哥哥和妹妹的到来让家里的气氛缓和不少。晓东也显得平静了一些,开始详细叙述过去两周从专家们那里得到的信息,还有她寻找到的许多病例。接着,我们开始直截了当地讨论要不要立即手术。

这问题让晓东的情绪再次坏到极点,终于抑制不住,当场爆发出一阵痛哭。这些天她白天焦躁不安,晚上辗转反侧,彻夜难眠,一刻不停想着的就是这件事。迄今为止她手上的病例都在显示,走上手术、化疗、放疗这条路的大部分病人,在经过短暂的好转之后就会迅速恶化,然后悲惨地死去。这在她的脑子里勾画出一幅幅黑暗的图画,而她不由自主地把它们和自己丈夫的治疗前景联系在一起。有一夜她实在不能排解心中焦虑,拨通了在上海新结识的一位专家的电话,询问我的开颅手术的种种细节。这位专家不久前亲自看过我的胶片和所有检查报告,所以能够相当精确地解释晓东的所有问题。他花费了很长时间,既温和又有耐心,不料他所描述的手术前景让人更加沮丧。他坦率地说,这个手术即使在最成功的情况下,术后状况也不会比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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