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纪最伟大的心理学实验-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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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习惯的成形。前额叶皮层是一大片布满皱褶的突起部位,个体的思考或情绪的产生会涉及该区域。神经科学家推断,前额叶皮层主管人类独立思考、想象、根据以往经验拟定计划的能力,创意及后续的实际行动就源于此区。但是考斯林说:“只有部分认知能力受前额叶皮层掌控,”其他学习过程“多数受习惯驱使,斯金纳的实验引导我们找出了形成这些习惯的神经基质”。简言之,斯金纳将科学研究方向转移到基底神经节。他深入大脑底层,仔细检视复杂的神经系统,找出神奇的化学物质,这种物质可以控制一切生物,让鸟类啄食、老鼠压杆,让我们在炎炎夏日的青草地上翻滚。
实验心理学家波特(Bryan Porter)运用斯金纳的行为理论来处理交通问题。他说:“斯金纳的行为理论既不惊人,也未过时,甚至促成了许多有益社会的措施。比如,塑造行为的技巧已经有效降低了危险驾驶的比例。使闯红灯的比例,减少约10%~12%。此外,斯金纳让我们知道,人类对奖赏的反应优于对处罚的反应。他的塑造行为的技巧帮助为数众多的焦虑症患者克服甚至消除焦虑。多亏有斯金纳,我们才知道奖赏比处罚更有助于建立良好的行为。政府若能采纳这种观点,对政治必能产生重大影响。
斯金纳让父母们痛并快乐着
夜里我女儿突然嚎啕大哭,她满身是汗,瞪大眼睛。我把她叫醒,可怕的梦境消逝无踪。我把她抱在怀里安抚:“不哭,不哭!”她的睡衣湿透了,头发凌乱纠结。我轻抚她头顶的囱门,这里的缝隙几年前就已闭合。我轻抚她的前额,底下的前额叶皮层神经元网络蓬勃生长;我再触摸她颈部,紧绷的肌肉下是海草般纠结的基底神经节。我一整晚抱着女儿,卧室外头不时传来狗吠,我探头往外看,一只全身雪白的狗沐浴在银白的月光下。
一开始,她是因为害怕而哭,可能是做恶梦。她才两岁,她的世界正急剧拓展。这样过了几个夜晚之后,她只要想要人抱,就放声大哭。她已经习惯有人在星星点点的夜里抱着她,坐在摇椅上晃动,哄她入睡,直到天亮。这可把我和老公累坏了。
我说:“也许该让斯金纳来改变她。”他说:“你说什么?”“我们该用斯金纳的理论来改掉她的坏习惯。每次我们过去抱她,她就得到了斯金纳所说的正强化。要消除她这种行为,我们先要减少抱她的次数,到最后,完全不理她。”我们俩躺在床上讨论这件事。我这么快就采纳了斯金纳的观点,像专家一样侃侃而谈,这让我相当意外。用斯金纳的观点谈这件事还挺有趣的。我们将不再手忙脚乱,可以安心休息了。
我丈夫疲惫地说:“你是说我们就不管,让她哭个够吗?”为人父母应该很了解这种两难的心情。我说:“不是完全不管。我们循序渐进,逐渐减少强化,且严格执行。例如,第一次哭,我们抱她三分钟,第二次哭,只抱两分钟。甚至可用秒表计时。”我越说越激动,不知是兴奋还是焦虑!我又说:“我们让她哭久一点才去抱她,慢慢加长她等待的时间,每次都让她多等一会。这样,等最后我们不再抱她时,她也会停止哭闹。”我边说边抚摸着绿色格状花纹的床单,以前看起来颇有乡村气息的棋盘图案,现在却像实验室的壁纸。
哭泣的宝贝
我丈夫瞪大眼睛,略显疲惫。他讲话轻柔,感情细腻,他不是心理学家,如果是的话,他也应该是人文主义心理学家罗杰斯(Carl Rogers)那一型的。他说:“这样做好吗?你觉得我们这样做可以教她什么?”我说:“教她自己睡,一觉到天亮。”他说:“或者她会发现,当她需要帮忙时,我们不理不睬;她遇到危险,不管是想像的或现实的,我们都不会陪她面对。我不想让她这样看世界。”
不过我还是赢了。我们决定要让斯金纳来改变她,因为我们需要休息。一开始这样做很残忍。听她哭喊:“妈妈,妈妈!爸爸!”看着它伸出柔嫩的双臂,我们却将她放回婴儿床。我们还是这样做了,结果宛如魔术一样,或者说是科学吧!不到5天,小朋友就像训练有素的嗜睡症患者,一把她放回婴儿床,脸一碰到床单,她就熟睡10个小时,我们终于可以夜夜安眠了。
就这样,每天晚上都很安静。不过有时候,我们俩反而会睡不着,心想:监视器开了吗?音量调得够大吗?奶嘴会不会堵住她的喉咙,让她窒息无法出声,而我们还以为她睡得香甜?监视器里偶尔传来她的呼吸声,好像微风缓缓吹过。我们没听到过奇怪的声响,比如尖叫、傻笑或梦话。但想到她曾经莫名其妙地差点窒息,我们就很难睡得安稳。而此刻,她睡得很香,在那个白色的婴儿床中。
把斯金纳看成两个人
哈佛大学至今仍保留若干斯金纳当年用过的实验箱,存放于威廉詹姆斯楼的地下室。我想看看这些箱子,于是再度造访了仍在施工的大楼。我带着坚硬沉重的黄色安全帽往下走。一股霉味扑鼻而来,嗡嗡作响的黑色小虫在空中飞舞,宛如各有用途的神经元突触。墙壁布满凹孔,用力一碰,就有细白粉末落下。我抬起头,砖墙上有一大片深色污渍,也可能是阴影。为我带路的工友向前一指,说:“就在那里。”
我往前走,地下室里一片幽暗,隐约可见数个大型的玻璃展示柜,里头摆着某种动物的骸骨。
我把目光从标本移到斯金纳箱。第一眼看到它们,让我颇感意外。骸骨让我感觉阴森诡异,和斯金纳在公众心目中的形象配合得恰到好处。但此刻我眼前的这些箱子,就是名声显赫的斯金纳箱吗?箱子不是黑色的,而是毫不起眼的灰色。我从哪些资料中得知箱子是黑色的?或只是我混淆了事实与传说,编造出这些诡异古怪的东西?这些箱子看似不甚牢固,外头附有绘图仪器的纸轴及训练用的小型控制杆。里头的迷你踏板,说可爱也不为过,喂食盘材质则是常见的铬金属。我打开箱子,探头进去,一股奇特的味道扑鼻而来,仿佛还留有饲料与羽毛混杂的气味,让人不禁害怕想逃,却又想一探究竟。前一刻看似平常无害的箱子,转瞬间散发出诡异的氛围。要突破对这箱子的恐惧,竟如此不容易!
也许要正确理解斯金纳,就得把他看成两个人。有一个斯金纳是生性残酷的思想家,企图以训练宠物的方式训练人类,建构社会。另一个斯金纳是科学家,提出了恒久改变人类对行为的看法。斯金纳提出无懈可击的资料数据,证实间歇强化的力量,告诉我们哪些行为可被塑造、强化、消除。然而斯金纳也提出具有争议性的观点,这应该是使他饱受攻击的主要原因。科学现象与其衍生观点,两者关系错综复杂,难以区分,一般大众往往将之混为一谈,我也不例外。然而我们评断这些资料是否重要时,真能完全不考虑其可能对社会产生的作用吗?我们能够只想着如何分割原子,而不管这种技术可以制造核武,导致尸骨遍野的惨状吗?因此科学发现的价值必然与其实际运用有关。我们就在两者之间不停兜圈子。这是语意、句法的谜题,更是道德层面的重大课题。
斯金纳用以评估测量资料价值的手段饱受争议。我想了解究竟他采用了哪些手段,得到的却是种种荒诞的传言。有些是关于他已过世的女儿(事实上仍健在)的遭遇,有些将斯金纳箱描述为恐怖黑箱,将他形容成没有人性的科学家。这些蜚短流长为何凌驾于科学主题之上,或许是因为我们对这位奇人的微妙观感所致。斯金纳先立志从事散文写作,然后转向科学研究,他让老鼠、鸟儿任其摆布,却未继续深入探究。他研究青蛙的反射动作,实验过程极为机械化,但同时他所哼唱的却是瓦格纳谱写的、充满细腻情感的乐曲。斯金纳集这些复杂特质于一身,谁都会对他印象深刻。他自己也应该负起部分责任。某位不愿透露姓名的消息人士表示:“他太贪心了。他发现一项原理,就想应用到全世界,这必然会撞上暗礁。”
不过,让我们产生误解的不只是他的野心。西方思想表面上标榜人生而自由,私底下却怀疑这种自由究竟有多稳固。斯金纳设计的实验与仪器,公然挑战此一矛盾思想。许多人喜欢自我安慰,认为在工业化时代,实在没有必要忧虑这种事。但这种疑虑由来已久。古希腊时代,奥狄普斯(Oedipus)对上天悉心安排的命运愤慨不已。古往今来,人类一直忧虑是否真能掌控自我行为,如果答案是肯定的,那么可以掌控到何种程度?这个方型容器是斯金纳的杰作,装载了深沉古老的疑虑,历久弥新,它让20世纪工业发展的荣景蒙上了一片阴影。
箱子里长大的女孩
看过这些档案资料,离开前我去了另一个地方,看那个他生死成谜的女儿德博拉幼时曾生活在里头的斯金纳箱。当初的那个箱子已遭拆解,不过在1945年出版的《妇女家庭月刊》(Ladies’ Home Journal)可以看到这项发明的照片及一篇相关报道。一般科学家若想提升学术声望,《妇女家庭月刊》并非发表论文的首选。然而斯金纳将其科学研究发表在属性迥异的女性杂志上,也显示出他欠缺公关技巧。
文章标题下方是一张照片(如图1—4),还是婴儿的德博拉坐在树脂玻璃做成的箱子里,笑容天真,双手扶着隔板。往下细读,我发现这个箱子简直就是高级的游戏床。小德博拉每天待在里头几个小时,箱里温度恒定,不需担心过热导致尿布疹、着凉引起鼻塞等问题。由于温度调节精准,婴儿不需盖被,也没有窒息的危险,这样的生活环境让所有母亲可以放下顾虑。斯金纳以特殊材质包裹箱子,可以吸收臭味与湿气,清理时间可以减半,母亲便有余暇从事其他活动。在免洗尿布问世前,这项发明堪称主妇们的一大福音,即使称不上伸张女权,至少也相当人性化。此外,斯金纳营造出关爱友善的环境,孩童置身其中,无须担心遭受危险,若是跌倒也不会受伤,因为每个角落都有护垫包裹。换言之,斯金纳想用这种只提供奖赏的环境训练孩童,培养自信的态度,相信自己能操控周遭环境,并以此探索世界。
图1—4 斯金纳的子女控制机
斯金纳的动机就算不是什么高尚情操,也绝对是出自善意,足以跻身人道主义者之列。然而斯金纳竟将这项发明命名为子女控制机(Heir Conditioner),故事自此急转直下。他这么做,就算不让人退避三舍,也绝非明智之举。我想确认斯金纳的女儿德博拉是否还活着,所以上网查询,许多相关资料印入眼帘,我逐一致电确认这些德博拉的身份,但他们都不认识心理学家斯金纳,都不是我要找的人。我找遍美国各地,就是找不到这位德博拉。就连传闻中她自杀的地点蒙大拿州毕灵斯市,也找不到她的死亡记录。但网上各种资料汇集,构成了绵密的网络,尽管几经波折,我终究还是找到了斯金纳的另一个女儿,在西弗吉尼亚州大学教育学系任教的朱莉·瓦尔加斯(Julie Vargas)。我拨通了她的电话。
我先确认她是斯金纳的女儿,再告知她我的意图:“我正在写有关令尊的文章。”电话那头传来锅盘撞击及菜刀切剁的声音。斯金纳的另一个女儿和那个传说擦身而过。此刻她远离众人的关注,在家把汤锅里的马铃薯煮熟,在旧砧板上把萝卜切成丝。她说:“喔!你要写他什么呢?”我听到她语气中的质疑与防备。
“我的主题是重要的心理学实验,包括令尊的实验。”
“喔!”她没再说话。
“可否请您谈谈他是怎样的人。”
哐当!有人用力关上纱门。
我继续说:“可否请您谈谈……”
她说:“我妹妹还活着,现在很好。”我还没有问到这个问题,不过显然有许多人问过,她已不胜其扰。她很清楚,许多人之所以问起她的家人,都只是关心那些隐晦幽暗的传闻,根本不重视那项实验。我说:“我在网上看过她的照片。”
朱莉说:“她是艺术工作者,住在英国。”
我问:“她和你父亲感情好吗?”
她说:“噢,我们俩都和父亲很亲……”她停顿片刻,静默无语的片刻,她必定百感交集,回忆汹涌翻腾。她又说:“我好想他!”
切菜声停止,纱门也停止碰撞,只听见朱莉在讲话。她满怀孺慕怀旧之情,毫无保留,宣泄而出。她说:“他对小孩很有办法。他喜欢小孩,我妈就……”这句话没说完,她又说:“我爸会做风筝给我们玩,我们住在蒙希根时,他会带我们去放箱型风筝,每年都去看马戏团表演。我们养了一只小猎犬,爸爸教它玩捉迷藏。他什么都能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