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性恋亚文化-第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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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福柯和许多西方思想家的心目中,中国人对性初中的态度相当开放,虽然自元朝开始,公众态度日益将性视为隐私之事。虽然同性恋得到接受,但是绝对的同性恋者受到谴责,因为不能生育子嗣,延续得火。对于深谙此道的人来说,性可以使人长生不老。一般来说,我们可以认为,在性领域中,任何行为都是可接受的,只要不是过度挥霍生命精力。在中国文化中,性既不是一件可怕的事,也不是有罪的事,它是一件值得崇敬的事,而且其陷私性越来越强。(Bullough,370)
与现代西方人袖为天经地义的观点形成对照的,还有从一些原始部落民那里观察到的文化。例如,对于萨比亚人来说,男性气质和力量来自精液,精液越多,一个人的雄性越强大。因此,少年(接受者)和成年男子(插入者)都参与同性恋活动,但他们转入异性恋角色时全都毫无困难。对于美国人来说,一个人的行为就决定了他的身份;但对于萨比亚人来说,却完全不是这样。
在西方社会中,由于社会风尚、行为规范的演变,也由于上述大思想家的影响,一种全新的性观念正在兴起,那就是更看重人,看重美本身,而不是看重性别。下面的引文是《新闻周刊》对这种新风尚的一些报道:25岁的埃利希说,他的爱恋跟性别无关, 他说打从“14岁拥吻起”,就既为男子动情,也为女子所吸引;他说,“有些时候,我会喜欢一些人颈后的发型,他们的眼神,又或他们嘴唇的姿态,但这并不局限于某一性别。 ”
奇佛认为,单以性别概念去看人与人之间的倾慕,实在太狭隘了他说:
“从个人性欲取向去不断质问自己,在我看来实在是多余的。举个例说,一个人感到兴奋,可以是看到一片冬青叶,一棵苹果树,或是春天早上的一只北美红雀。”赫林近日告诉朋友,他结识男孩子的方法不同了,以前他会说:“你是否同性恋者?”然后把问题转到:“你喜欢男孩子吗?”但现在,他喜欢的说法是:“你喜欢我吗? ”赫林的首次性幻想,对象是异性。少年时,经过一番挣扎,他终于承认自己也喜欢同性。现在他约会得最多的是两名男同性恋朋友和一名女双性恋朋友。 他不在乎同伴的性别,只希望找到一个对象。他直言:“我不感到有压力要选择伴侣的性别。”(转引自《爱知简报》第9期)
总而言之,由于前述各位大思想家、学者的卓越思想的影响,一种对同性恋的全新观点迅速在公众中传播开来。这种观点的基调是:同性恋不伤害他人,对社会的影响也不直接,就像酗酒或自由恋爱一样。它既不是犯罪和邪恶,也不是心理疾病,而是一种属于少数人所有的生活方式。
近一个世纪以来,同性恋在西方被视为洪水猛兽,为社会所不容。例如在英国,就有许多名人因为是同性恋者而行不到应有的评价,如纪德(Andre Gide),福斯特(E·M·Forster) ,沃尔夫(Virginia Woolf),许多人只能压抑其同性恋倾向,或只在少数熟人中表达其完整个性。不仅同性恋有危险,就连像罗素这样的人都会由于一般地对性表示赞许态度而招致麻烦。 (Bullough,685)
上述自由主义思想家的观点的传播和60年代开始的同性恋权利运动极大地改变人们对同性恋的看法, 人们对于这种有异于常人的少数人的性倾向有了更大的容忍度。一项对321名异性恋者的研究表明,他们对同性恋的态度比许多同性恋者及立法者宽容得多。他们中大多数人不但不反对同性恋,反而赞成取消对同性恋的种种制裁措施。持这种宽容态度的人们具有下列特征:年轻,无宗教信仰,交过同性恋朋友等。(鲍曼,1979年)
可以说,在越来越多的地区和社会中,人们变得越来越宽容这是一个基本的趋势。
在下表中,如将1973年与1991年人们对同性恋的态度加以对比,可以看出较为明显的变化,尤其在对第二个问题的回答中:
美国成年人对同性恋的态度(%)
问题与回答1973年1991年
1、同性成年人之间的性关系
总是错的
几乎总是错的
有时是错的
完全没错
74
7
8
11
71
4
15
2、一个公开的同性恋者可不可以在大学教书?
可以
不可以
49
51
57
40
(Hyde,423)
在美国1977年的一项调查中,只有43%的人接受同性恋;47%的人仍然坚持认为它“在道德上是错误的”; 其余10%的没有表态。在1983年的一次民意测验中,已有65%的人认为同性恋者应当获得平等就业的机会,有32%的人赞成把同性恋作为一种可供选择的生活方式看待。
根据1996年的项调查,有84%的受访者支持同性恋者在就业问题上应被平等对待; 然而,在同性恋结婚合法化的问题上仍有58%的民众持反对态度, 其主要原因是此举违反他们的宗教信仰。45%的受访民众说,他们比较不可能支持赞同同性恋者享有各种权利的政治候选人,但有四分之一的受访者说,他们比较拥护持有这种立场的候选人。(《世界日报》1996年5月26日)
1983年的一项调查表明,大多数法国青少年对同性恋的态度不确定,回答大多为“不知道”,“既不赞成也不反对”,“我没这种经历”等,那些有观点的人大多是接受态度。
在同性恋问题上,道德谴责基本消失了,由医学谴责取而代之:27%的人认为它不正常,是病;17%的人认为完全正常;7%的人说它同其他性倾向一样正常;3·4%的人认为,所有的人都有双性恋倾向。(Hatfield et al,119)
一项题为《同性爱/双性爱在香港》的问卷调查(N=1000人)的主要结果如下:认为同性爱/双性爱是个人选择的占58·5%; 是违反自然的占37·6%;是病态的占29·4%; 是不道德的占4%;是正常性取向之一的占2%。关于是否同意同性爱/双性爱者应该有工作的权利,不应因为性取向而被老板辞退:同意者占92·1%;不同意者占7·9%。
关于是否同意同性爱/双性爱者有权申请居屋与公屋:同意者占81%;不同意者占19%。关于是否同意同性爱/双性爱者有权注册结婚:同意者占17·4%;不同意者占82·6%。关于如发现身边的朋友是同性爱/双性爱者的态度:接纳她/他者占39·4%;接纳但始终保持距离者占48·3%;疏远她/他者占12·3%。(周华山,1996年)
从前引调查结果可以年出,随着时间的推移,公众对同性恋的态度越来越宽容。文人小说下载
然而,尽管人们对同性恋的态度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同性恋者对自身的评价也有了很大改变,但是不可否认,仍旧有不少人继续保持着对同性恋倾向的否定态度。尤其在发现了同性恋者是艾滋病的高危人群这一事实之后,人们对同性恋的反感有所回升。
美国前总统里根的助手布坎南在报上写道:“可怜的同性恋者,他们已经身自然宣战, 而现在,自然正在施以可怕的报复。”无独有偶,我国某性病专家在北京召开的艾滋病国际研讨会上居然说:“艾滋病是上帝对同性恋者的惩罚。”在1983年,一位美国牧师甚至建议把同性恋者圈在一起,像对待有病的动物一样,把他们隔离起来。在我国的某些报刊杂志上,有人将同性恋与吸毒、卖淫、赌博并列,称为“社会公害”、“伤风败俗的秽行”和“精神垃圾”。由此可见,人们对同性恋的厌恶和仇视还远未消除,“同性恋恐惧症”还是理性的劲敌,要靠同性恋者和一般公众的共同的长期不懈的努力才能最终克服。
同性恋现象给人类的启示
在当代西方, 一种新的社会理论——酷儿理论——正方兴未艾。
“酷儿”是音译,Queer一词最初是英语人口中人对同性恋者的贬称, 有“怪异”之义,后被激进理论借用来概括其理论的精华,大约是取其反叛传统标新立异之意。这个概念具有明显的反讽意味。
西方自60年代以来的同性恋解放运动和关于同性恋现象的讨论完全改变了同性恋在人们心目中的形象。过去的观点认为,所有的非异性恋形式的性活动都是越轨的,甚至是变态的;现在的观点认为,这些行为只是获得快感的不同方式罢了,不应受歧视。近年来与同性恋现象有关的理论出现了一个引人注目的特征:从辩护姿态转变为出击姿态;从破坏传统转变为建设新秩序;从对少数边缘群体的研究转变为关注同性恋关系对整个人类社会发展的启示。
根据酷儿理论,同性恋现象对于人类社会发展的启示主要表现在以下三个方面:第一它揭示了一种新型人际关系和生活方式的可能性;第二它揭示了超越性别界线的可能性;第三,它是所有边缘群体对主流意识形态及话语权力的挑战。
这种启示首先表现为对几千年来人类社会普遍实行的一夫一妻制关系的挑战,昭示出人类新型人际关系和新的生活方式的可能性。
酷儿理论家从对同性恋现象的观察,提出了许多重大的带有颠覆性的问题,他们认为,同性恋现象对异性恋霸权的社会做出了颇具启发性的挑战:为什么一个社会必须实行一夫一妻制?为什么不可以有情人?为什么不可以不结婚?为什么人只能和一个人发生性关系?为什么不可以有开放的性关系?为什么不可以有开放的人际关系?为什么非要孩子不可?等等。(Grant,246)
在阐述同性恋现象对人类社会发展的启示的人们当中,福柯是最重要的一位,他指出:
“我们生活于这样一个人际关系的世界之中,体制变得相当贫困。规范着这个;世界的社会和体制限制了人际关系的可能性,因为一个有丰富的人际关系的世界管理起来太过复杂……事实上我们生活在一个人际关系的可能性极其稀少、极其简单、极其可怜的法律的、社会的和制度的世界中。当然,存在着一些基本的婚姻关系和家庭关系,但是还有多少关系应当存在啊!……”(转引自Halperin,81… 82)几千年来,人们在这些基本的婚姻和家庭关系中生活,对它们早就习以为常,从来不会去设计和想象其他种类的生活方式和人际关系,甚至没有意识到有建立这些关系的可能性。在这些丰富多彩的人际关系中就有同性恋这种既不同于一夫一妻制又有感情与性投入的关系。
同性恋的人际关系和生活方式是一种创造,同性恋的性活动具有改变文明面貌的作用。同性恋伴侣能够做到以核心家庭的形式保持一种兴奋强烈的性关系,他们往往还能做到在保持这种关系时避免异性恋中的妒忌、 占有欲和不安全感。(Grant,267)
按照酷儿理论的看法,同性恋生活方式揭示了一种新型人际关系结构的可能性,使得人们可以拥有情感生活和社会生活,但是并不必须保持一种稳定持久的一对一的关系。酷儿理论家海波林深刻指出了这种关系的性质以及它将对广大异性恋人群产生的影响:
“同性恋运动具有一种超越了同性恋者自身的前景……它有可能形成一种更广义的文化,一种发明出新的人际关系、生存类型、价值类型、个人之间的交往类型的文化,这一文化是真正全新的,与既存的文化形式既不相同,也不是添加在既存的文化形式之上。如果这是可能的话,那么同性恋文化将不仅是同性恋者所作的同性恋的选择,它将创造出新的人际关系,它的某些方面可以传递到异性恋关系中去。”(Halperin,99…100)
福柯多次说过同性恋生活方式对于现存文化秩序来说是一种“发明”:要通过同性恋的实践去“定义和发展一种生活方式, 它可以造就一种文化和伦理”;“它将要求我们以自身为工作对象,去发明(我不说发现)一种至今仍属不可能的存在方式。”而这种新的生活方式的第一个挑战来自“使我们自己对快乐有无穷无尽的敏感和多情”, 去设计一种能增加快乐的关系,避开为人们规定好的现成的规则。为什么说同性恋的生活方式是一种发明呢?因为这是一种迄今为止尚不存在、尚无形式的关系。
对此,福柯作了如下阐释:“对于两个岁数悬殊的男人来说,他们为了交流可以采用什么样的规则呢?他们两人面对面,没有盔甲,没有传统的语言,没有任何把他们相互交往的意义固定下来的东西。他们不得不从A到Z地发明这种没有形式的关系。”(转引自Halperin,78…81)
福柯认为“同性恋的生活方式”比“同性恋性行为本身”对社会造成了更大的威胁。
这也许就是同性恋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