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牢大狱-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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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和小康翻脸打架肯定会影响他在秦水的生存,影响生存就势必影响这个任务,他虽然怨恨景科长但这个任务还得善始善终。再说,按钟大的说法,他现在还是天河监狱的人,天监对他一直不错,钟大对他也一直不错,他不想让景科长他们找监狱领导投诉他去,他不想他们总把钟大搬出来做他的思想工作。他估计这案子也不会拖得太久,再过些天如果还没动静,就是他拖得起景科长他们也拖不起了,所以最好的办法还是一切都忍,慢慢熬到结束的那天,熬到天河监狱给他公开平反恢复名誉让他光荣退役那天为止。原来他还估计天河监狱为这事怎么着也得给他记个功或者至少给个嘉奖什么的,现在想想无所谓了。他以后自己开公司办企业,要不要那张纸真的无所谓了。
那一阵刘川天天随着小康出去收租收费,看他们欺行霸市砸窑打人,跟着他们晃着膀子招摇过市有时,也和他们一起,让欠钱的窑主请客,在饭馆里大吃一顿。无论小康怎么讽刺贬损,刘川的表情总是呆板不变:该吃就吃,该喝就喝,遇有打人骂人的差事,他只是坐壁上观,不发一言。
他的这副样子,单鹃原本无所谓的,但时间长了,不能不受小康的影响,觉得刘川一个男人,这样也太窝囊了。后来看到小康那帮虾兵蟹将也开始没大没小地调侃刘川,单鹃的心理就开始向舆论倾斜,虽然明面上依然维护,私下里却忍不住唠叨:〃刘川我知道你有文化,有文化你也是个男的,你不为自己挣把脸面,你也为为我吧。我替你说了那么多好话,你也做一把给他们看看,小康说你是孬种,你就做回好汉给他看看,你横一回我的面上也好看一点啊。〃
刘川看她,问:〃你让我怎么横啊?〃
单鹃说:〃他们动手的时候,你也上去帮他们一把。〃
刘川说:〃你让我打人?我妈又没教过。〃
单鹃说:〃哟,妈妈的小宝宝,你刚才拉完屎你妈给你擦干净了吗?刘川你别跟我装正经了!你没胆就说没胆,找那么多理由干什么!〃
刘川说:〃对,我没胆,行了吧。〃
单鹃第一次被刘川这么顶撞,显然委屈透了,狠狠地说了句:〃没胆滚!没胆别在我面前装酷!〃
刘川没滚,单鹃自己倒转身跑了。刘川望着她背影,顾自叨咕了一句:〃谁他妈装酷啦。〃
老范的势力范围和活动范围,通常只在秦水城南,很少染指城南以外。但偶尔,也会因为追讨一两笔数额较大的债款,出击周边。离开秦水的活儿刘川一般是不去的,因为他的任务是监视老单,所以不能走得太远。惟一一次远足是去秦水以西七十公里外的隆城,隆城有个酒楼让老范的施工队做过装修,因为质量不好至今未付尾款,尾款也有两万多块钱呢,所以范小康决定御驾亲征,亲自带一彪人马,讨伐隆城。走的时候到小院这边来叫单鹃,说隆城的小商品城又来了好多新款女装,一件华伦天奴的短衫才二十元一件,当然是假的,假的也值啊。小康说,如果要到钱的话就给单鹃多买几件。如此一说单鹃当然要去,而且,当然还要拉上刘川。
单鹃拉了刘川,上了小康开来的车子,那辆破旧的面包车上,已经坐满了准备打架的喽罗,只有小康身边的座位,还为单鹃虚席以待。可单鹃一上车就让后排的两个喽罗挤到小康的座位上,自己则拉着刘川并排坐在了后面。因此这一趟隆城之行从一开始就让小康心中不爽,但他是个要面子的人,不肯出师未捷就为个座位的事与单鹃红脸。
尽管那天要账要得十分顺手,小康那帮人在那家酒楼的厅堂里散开一站,老板就乖乖地掏了银子,但小康脸上依然难见笑容。他大概在想他们以前到秦水以外的地方要账,刘川从没来过,偏偏这次有了单鹃,他就来了,简直就是个不干硬活专吃软饭的家伙。那天要完账他板着脸带单鹃去了隆城的小商品城,小商品城是这一带有名的假货集散地,各种国际顶尖品牌无所不有,外表足以乱真,而且便宜得让刘川大开眼界。他在里面走了一圈,真觉得自己过去总去北京的燕莎、国贸和王府地下买衣服,实在有点愣充大头。
小康这次虽说心里郁闷,但并未食言,还是给单鹃买了不少好看的衣服,虽然总共也就六七百块钱的东西,但几个喽罗帮忙拎着大包小包,让单鹃觉得满载而归。逛店时小康故意当着单鹃的面质问刘川:哎,单鹃对你不错你怎么不给她买点东西?刘川厚着脸皮说:我哪有钱。
逛完市场就到了晚饭时间,晚饭时单鹃就在餐馆的卫生间里换上了一件新买的衣服,这衣服把她的脖子和肩部暴露得极为性感,这衣服使单鹃还没吃完饭就命令式的让小康饭后带大家去隆城的OK夜总会去看演出。单鹃很少主动要求小康做这做那的,所以一旦开口小康当然应允。OK夜总会和隆城商品城一样,是这城市的一大特色,方圆百里都很有名,除了坐台小姐来自全国各地之外,还有大型热力演出夜夜爆棚。这一天小康他们进去时包房都已订满,他们八九个人就在散座观看演出。单鹃看演出只是借乎其名,她真正的兴趣显然只在与刘川腻在一起聊天喝酒。
她对刘川说了她从小到大的每一段经历,从小到大,遇到的每一件难忘的事情。比如她以前对刘川说过的她爸爸为了她去偷吃的被人痛打的事,这天就着啤酒又说了一遍;还说了她小时候不爱读书,总是逃学被她妈暴打的事情。她说她的大脑就是因为总挨她妈打骂而开发出来的,那时她为了逃学又不挨打想了很多办法,她甚至偷偷吞吃过洗衣粉伪装发烧生病。吃洗衣粉原本是想拉肚子,没想到肚子没拉反倒让她一天一夜高烧不退。后来这一招被她屡试不爽一试再试,她爸妈那一阵总为她的无名高热到处求医,弄得家里雪上加霜穷上加穷。但她不管,她只要不去上学,自己开心就好。而且她总是发烧,吓得她妈再也不敢打她了,可谓一举两得。刘川说:吃洗衣粉很危险吧,你不怕把肠子洗坏了?单鹃说:管他呢,我这人就这样,只要我痛快了,冒多大危险我都无所谓的。刘川眨眨眼睛,一时无话可说。
没错,单鹃是个烈性的女孩,刘川以前看过她的手相,上面的纹路简单清晰,几条主线极其深刻。特别是横贯掌心的那条〃爱情线〃,深得几乎足以断掌。他还问过单鹃的星座,单鹃居然是天蝎座,吓了刘川一跳。刘川在书上看过,天蝎座是公认的最性感最浪漫的星座,由于同时受冥王星和火星两个星体的主宰,天蝎座易受幻想支配,总是和黑暗、危险、暴力和性欲结合。刘川是射手座,射手座下身为马,上身是人,弯弓引箭,昂首向天,主表面温和,内心激烈,暴力倾向也很明显。刘川对单鹃说过,和天蝎座最不相配的就是射手座,所以你最好躲我远点。单鹃对星座学一无所知,但饶有兴味,她问刘川:为什么不配?刘川说:射手啊,这还不懂,射手专门射天蝎的。单鹃心甘情愿地说:没事,你射吧,我让你射。刘川说:射手和天蝎,是一对冤家对头,射手射下了天蝎,天蝎掉在地上,砸死了射手。所以,射手和天蝎,与其同归于尽,不如各不相扰。单鹃又问:天蝎座还有什么特点?刘川说:太执著,一根筋。单鹃说:那就不怪我了,这说明我天生就这么一根筋,你就等着瞧吧!
小康刚给单鹃买完衣服,单鹃就当着他的面和刘川聊得如此亲热,亲热得如此开心,小康能不气吗?他气得脸色发青!小康报复的办法就是当着单鹃的面,张张扬扬地在邻桌要了个坐台小姐又搂又啃。可他越是这样,心里越是撮火,因为单鹃对他这边的动静几乎不屑一顾。单鹃是故意不屑一顾的,不但不屑一顾,而且用和他同样张扬的姿态和刘川碰杯、喝酒、说笑,她在一张窄窄的包厢座里挤着刘川坐,挤得刘川不得不钻出来说要上厕所。
刘川上了厕所,没屎也在厕所的便器上干坐了二十分钟,他不知道在他离开大厅的这段时间里,单鹃的身边又坐上了另外一个男人。这人不是小康,而是一个谁也不认识的胖子。
第09章 真的不想干了
只须三言两语,单鹃就能听出,这个胖子是OK夜总会的一个常客,他显然把单鹃当成了新来的坐台小姐,也许都是那件露肩的新衣惹的祸。
但仅凭三言两语,单鹃没能探出胖子的来头,也没能看出周围那帮只喝酒不泡妞的汉子,都是他带来的打手,于是她在那半醉的胖子动手动脚的时候给了他一记很响的耳光,等刘川在厕所里耗够时间出来的时候,局面已经坏得不可收拾。他看到小康正被三四个汉子打倒在地,小康带来的喽罗们也和胖子的打手用酒瓶和椅子打成一片。单鹃尖叫着冲过去要拉小康,也被不分轻重地拳脚相加。小康是自己爬起来的,嘴巴上沾着血,那鲜血的腥味撩拨了他的杀气,他亮出了刀子。刘川知道小康平时身上总是带着刀子,那是一把半尺长的小刀,刀把很粗,把握有力,这把刀已被小康玩儿得稔熟。刘川看不清小康是不是捅人了,他只看到对方至少有三四条汉子,不知从哪儿绰出几个大片刀来,一时间刀光闪亮,上下翻舞,不知是砍在了人身上还是砍在了桌面上,砰砰乱响。大片刀立即将战斗的双方分出了优劣,连小康在内,范家的人个个四散而逃。刘川就是在这个时候冲上去的,他冲上去的最初动机原本只是想拉走单鹃,却被对方误认为是一种拼死的反扑,几个大片刀立刻集中目标,一起向他砍来。刘川手无寸铁,只能推桌子抡椅子拼命抵挡。刘川看到,地上至少已经有两个人躺在血泊里了,飞溅的血污让每个人都杀红了眼睛。这样的殊死砍杀大约持续了将近一分钟之久,也许只有三四十秒吧,谁知道呢,谁也不会在此刻冷静计时,但在这场说不上漫长还是短暂的混战之后,刘川已经拉着单鹃冲开了一条血路。刘川自己的身上也沾上了血迹,不知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刘川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拉着单鹃冲出这家夜总会,冲到大街上的。但单鹃知道,也许她天生就是一个不知恐惧的女孩,天生就有一副好勇斗狠的性格,所以事后她完全能详细地记起并且仔细描述出刘川的样子。她说刘川分析得没错,射手座的人确实表面温和,内心暴烈!她说刘川打起架来真是酷极了,而且好像以前在哪里练过似的,动作灵敏而又凶狠。她还说刘川在拉她之前,用一只断了腿的椅子砸倒了两个大个儿,那一瞬间的画面何其壮观!这场节外生枝的恶战终于使刘川的男性魅力在单鹃面前爆出了火花,高潮突如其来,结局完美无缺。
这件事闹得很大,双方都有重创,幸无一人死亡。被小康用刀捅了的那个人伤得最重,后来听说把肾都摘了。小康也有三个弟兄好几天都没能回到秦水,后来知道他们都被砍得不轻,其中一个叫小虫的差点截了一条胳膊。还有一个肩背连中三刀,刀刀见骨,最轻的一个头上也缝了二十多针。
当天夜里大家各自逃散,没人敢再回到OK夜总会的停车场去开走那辆〃面包〃。时间已近午夜,刘川带着单鹃在隆城寂静的街头午夜狂奔。他们谁也不知要回秦水该走哪个方向,该到哪里坐车。他们跑得筋疲力尽,确信身后无人追杀,才停下来弯着腰大口喘气。单鹃翻翻自己身上,还有四十多块现金,于是便在街边找了一家旅馆,决定在隆城过夜。旅馆里一个单间二十块房费,刘川要开两间,单鹃要开一间。刘川说你不是还有四十多吗,开两间够了。单鹃说你装什么傻呀都花完了咱们明天怎么回家!
刘川没再和她争辩,此时他还在那场生死搏杀的余悸中惊魂未定。如果说半小时前他在那几把砍刀的攻击下还算英勇的话,那么现在,激烈的心跳仿佛才刚刚开始。当危险确实过去之后,他才意识到危险的真实,它来的太突然了,猝不及防,让人没有思想的余地,一切恐惧只能留在事后反刍。
单鹃看上去早已恢复常态,在进房之前她用服务台的电话试着拨了小康的手机,想看看小康是安然无恙还是非死即伤。电话里很快传来的声音让单鹃松了口气,小康活着,而且身体无碍。刘川从夜总会的厕所出来时在小康脸上看到的鲜血,不过是一点即流即止的鼻血罢了。
小康很快赶过来了,还随身带着两个没有走散的喽罗。他让那两个喽罗留下来与刘川挤在这里,自己则要带单鹃找个星级饭店去住。单鹃坚决不去,小康逼问几遍都不改口。不知是因为单鹃这一整天的表现还是晚上的那场死里逃生的厮杀,小康突然恶胆旁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