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步明宫-第18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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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婳望着窗外的蓝天白云,心下叹气,不知道这辈子还有没有机会去塞外草原牧羊放马。
阮念云哪猜到她的心思,语重心长地说道:“听云姨的话,别再和太子呕气,下回他再过来,不许你再给他脸色看。”
张婳不想让她担忧,遂乖巧地点点头:“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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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用过早膳,张婳打开库房,花了一柱香的时间才在一口樟木箱底寻到王羲之的真迹《兰亭序》,想了想,又寻了几本失传的乐谱,携着碧桃来到未央宫。
只见万贵妃斜倚在紫檀宝座上,怀抱着一只白色狸猫,拿着一把玉梳慢慢地梳理着柔顺的猫毛。万宝珠坐在下首,端着一盏冰镇酸梅汤闲闲地喝着,见到张婳进来,厌恶地皱了一下眉头,冷嘲热讽地道:“太子妃最近转性了么?从前看到姑姑避之不及,这几日来未央宫倒勤快得很,是不是在算计什么?”
张婳淡淡一笑,坦然地道:“妹妹误会了。从前是我太不懂事,对万娘娘有诸多误会,才会疏远娘娘。幸好娘娘大度不计前嫌,待我如初,从今以后我自当竭尽全力为娘娘分忧解劳,又怎会恩将仇报算计娘娘?”
万宝珠冷冷地哼了一声:“巧言令色!”
张婳不以为意,神色如常地上前行礼请安,又将乐谱及王羲之的真迹《兰亭序》呈给万贵妃,一脸乖巧说道:“万娘娘,臣媳听闻您前些日子命乐宫局排演久已失传的《霓裳羽衣曲》,正巧臣媳在库房发现几本乐谱,也许娘娘您能用得上。”
万宝珠“嗤”的一声冷笑,不屑地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万贵妃心不在焉地接过乐谱,随便翻了几下,忽地凤眸闪过一抹狂喜与激动,将狸猫赶下地,小心翼翼地捧着王羲之的《兰亭序》,问道:“这本是王羲之的真迹么?”
张婳装作惊讶地“咦”了一声,拍了拍额头:“瞧臣媳糊涂的,居然把王羲之的《兰亭序》也当乐谱拿来了。”
万贵妃轻抚着有些泛黄的蓝色封面,声音有些颤抖地问道:“这本真的是王羲之的真迹么?”
“当然是真迹。”张婳眼神无比地真诚,答道,“前段时间臣媳一时心血来潮临摹王羲之的字体,殿下便替臣媳搜罗了这本《兰亭序》,不过臣媳没什么耐心,练了几日字觉得无趣,便将它丢在了库房。”
万贵妃双眸闪动着奇异的光芒,感慨道:“本宫寻了许久一直没有找到这本真迹,没想到它竟然在你的手上。”
张婳惊讶地问道:“娘娘,您也想临摹王羲之的《兰亭序》么?”
万贵妃慵懒地抚了抚粉腮,漫不经心地说道:“王羲之的字遒美健秀,飘若游云,矫若惊龙,本宫闲来无事,最爱临摹他的字。这些年本宫搜集了很多王羲之的真迹,唯独一直寻不到这本《兰亭序》,还以为它已经随着李世民葬在地下了。”
张婳立即十分狗腿地说道:“既然娘娘喜欢,臣媳借花献佛将这本《兰亭序》赠给您,还望娘娘莫要嫌弃。”
万贵妃端起玛瑙杯啜了一口金瑰酒,懒洋洋地道:“王羲之的真迹《兰亭序》价值倾城,本宫可不想占你这么大的便宜。说罢,你想要什么赏赐?”
“什么占便宜?娘娘说这话真是太伤感情了。”张婳一脸的伤心,清澈的双眸满含期待地望着她,“只要日后娘娘多疼疼臣媳,臣媳于愿足矣。”
万宝珠冷冷地盯了她一眼,讥道:“马屁精。”
万贵妃沉下脸:“宝珠,不可对太子妃无礼。”
万宝珠愣了一下,往日她不管如何对太子妃冷嘲热讽,姑姑从来不置一词,现在为了一本破书,竟然当众训斥她,不由眼圈儿微红,到底要强,不肯当着奴才们的面落泪,心中对张婳更是恨之入骨。
张婳心下颇有些得意,想要讨好和接近一个人,最好的办法便是投其所好。这几日从云姨口中得知,万通在替老妖妇四处搜寻王羲之的真迹,心中便觉得有些疑惑,老妖妇爱的是纸醉金迷,醉生梦死的生活,从来都没有听说过她还有练字的嗜好,最大的可能便是她的相好喜欢王羲之的字贴,老妖妇视那个“江郎”为心肝宝贝,看在这本《兰亭序》的份上,至少暂时不会取她的性命。
果然万贵妃和颜悦色地说道:“本宫知道你一片孝心,以后只要你一心一意效忠本宫,本宫绝不会亏待你。”
张婳立即离座跪下道:“臣媳唯娘娘马首是瞻,若有贰心,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万贵妃饮了一杯酒,说道:“起来吧。你忠心与否,本宫自会看在眼里。”
万宝珠满脸鄙夷,心下暗骂,阿谀奉承的小人,以为讨好姑姑便可以平安无事么?真是幼稚!
又坐了一会儿,张婳起身告辞离去,刚走出未央宫,却听身后万宝珠叫道:“太子妃且留步。”
张婳顿住脚步,脸上维持着宁和的微笑,转过身子:“妹妹有事么?”
万宝珠冷冷地盯着她,抬了抬下巴,趾高气扬地问道:“太子妃每天跑到未央宫献殷勤,到底有何居心?”
张婳淡淡地一笑:“我能有什么居心?贵妃娘娘代掌凤印,摄理六宫事宜,我不过就是想尽一尽孝心,替娘娘分忧解劳。”
万宝珠冷笑一声:“尽孝心?真是说得比唱得还好听。你这么巴结姑姑,不就是想求她庇护你平平安安么?”
张婳既不承认也不否认:“贵妃娘娘权倾后宫,得能到她的庇护,那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想让姑姑庇护你?真是痴人说梦。”万宝珠不屑地哼了一声,冷声道,“贵妃娘娘是我的亲姑姑,你说她会帮你还是帮我?”
张婳脸色似笑非笑,淡淡地道:“方才你也看到了,贵妃娘娘对我满意得很,我自然有能耐求得贵妃娘娘的庇护。”
万宝珠狠狠地剜了她一眼,冷冷地道:“你骗得过姑姑,却休想骗我!你千方百计地接近姑姑,讨好姑姑,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张婳摊摊手道:“你爱怎么想,我可阻止不了!”
万宝珠盯着她,恶狠狠地说道:“你别得意!总有一日我会查出你接近姑姑的阴谋。”
“真金不怕火来炼。你想查尽管查个够。”张婳淡淡地抛下一句话,转身便走,出了月华门,却顿住身形,抬头看了一眼天色,皱眉沉思起来。
碧桃轻摇着泥金纨扇替她扇风,愤愤地道:“这个万侧妃简直比乌鸦还聒噪,一天到晚兴风作浪,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消停下来。”
张婳忽指着前面一株白兰花树,微笑道:“快去摘几朵白兰花,拿回去供在瓶里。”
碧桃答应一声,快步地走到树下,掂起脚尖去够白兰花,无奈枝桠太高,跳了几次脚,仍够不到花,正累得满头大汗之际,一人忽从背后紧紧地抱住自己,男子低沉又充满惊喜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阿雅,我终于找到你了。”
305 设局
张婳墨玉般的瞳仁闪过一抹狡黠,胸有成竹地说道:“山人自有妙计。云姨再忍耐些日子,我自有办法让您重见天日。”
阮念云狐疑地问道:“什么办法?”
张婳神秘地笑了笑:“天机不可泄露。”
阮念云却没有笑,脸色凝重,颇有些忧虑地道:“少和我卖关子。到底什么法子?皇上对万贵妃言听计从,千依百顺,你斗不过她的,千万别为了我做什么傻事。”
张婳微微一笑:“云姨,我进宫快一年了,早就不是当初那个天真烂漫的小女孩。您放心,我绝不会打没有把握的仗。”声音顿了一下,又道,“多行不义必自毙。万贵妃的的死期就快到了。”
“你长大了,也懂得保护自已,云姨很欣慰。”阮念云拂去她发髻上的一片枯叶,温和地说道,“太子睿智沉稳,与万贵妃斗了十几年,不但稳居太子之位,而且没有落一丝下风,可见是个极厉害的人物。无论碰到什么事情你要和他商量一下再做决定。”
张婳轻抚着绣布上的牡丹花,笑盈盈地道:“明儿我先去找太子商量再做行动。”
阮念云紧皱的眉头微微松开:“如此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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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虽然已过了正午,日头仍十分毒辣,长街两旁的花木恹恹地垂着头,四下静谧无声。张婳沿着墙根慢慢地走着,背上早已沁出一层汗水,衣衫黏腻地贴着肌肤,十分地难受,刚穿过景运门,却见高斐迎面走来,俊朗的脸庞苍白憔悴,整个人仿佛瘦了一圈,麻香色飞鱼服穿在身上显得空荡荡。
张婳怔怔地望着他,心中愧疚,关切地问道:“听说前些日子你病得很重,现在身子大好了么?”
高斐微笑道:“风寒罢了,喝了几剂药早就痊愈了。”
张婳眼帘低垂,愧疚地说道:“对不起,那晚我失约了。”
高斐幽深的双眸充满苦涩,脸上的笑容却像骄阳般璀璨,温言道:“不管什么时候,只要你想离开,我会带你远走高飞。”
张婳眼眶濡湿,无论何时,只要她肯回头,就可以看到高斐依然守在原地,固执而坚定地等着她。
“好。我记下了。”她低声地应了一句,逃也似地匆匆离去,心中酸楚,高大哥,我不值得你对我那么好!
到了熟悉的小院,张婳拭了拭鬓边的汗水,略微整理了一下衣饰,掀帘进屋。
只见朱祐樘端坐在长案前写字,听到响动抬起头,眼中闪过一抹惊喜,微笑道:“你来了。”目光温柔依旧,唇角依然含着和煦的微笑,仿佛两人从未争吵过一般。
他长身而起,执着她的手走到紫檀多宝格前,指着一座精致奢华的画舫含笑问道:“漂亮么?”
张婳不着痕迹地抽回手,神色淡淡地“嗯”了一声。
朱祐樘伸手轻轻摩挲着她脸颊,柔声说道:“你不是总说很闷么?我命人做了一艘画舫,等到明年春天,我带你去江南游玩。”
张婳有些不习惯与他如此亲近,借口口渴走过去倒了一杯茶呷了一口,随手拿起案上的折扇轻轻地扇了几下。
朱祐樘将盛着哈蜜瓜的玛瑙盘放在她面前,微笑道,“在井水里湃了一夜,很甜,你尝尝。”
张婳取了一瓣哈蜜瓜慢慢地吃了,斟酌了一会儿,说道:“有件事情我一直瞒着你。”
“何事?”
“这几日汪直借口有刺客混入宫中,带着人在各个宫殿搜寻。他口中的“刺客”是五年前“病故”的雅贵人,现在正藏在我的寝殿。”
朱祐樘眉头微拧,眼中掠过一丝惊讶与愤怒:“万通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染指父皇的女人。”
张婳犹豫了一会儿,问道:“还记得初入宫时我曾让你帮我照顾一名叫阮念云的女子么?”
“记得。”
“云姨就是雅贵人。这五年来她一直被万通囚禁在万府,过得生不如死,她好不容易逃出来,又设法混入宫中,唯一目的就是想要取万通的性命报仇。”
朱祐樘闻言倒没有露出惊讶之色,温言说道:“当初我命人查了很久,也没有找到阮念云,却意外地发现雅贵人的身份有假,也曾怀疑过也许是阮念云冒充入宫,不过彼时雅贵人已经“病故”,所以便没有再查下去。”
张婳啜了一口茶,沉吟道:“云姨失踪后,万通整日借酒浇愁,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我试探了几回,发现他对云姨已经动了真心。我倒有个主意,或许可以找到万贵妃秽乱宫闱的证据。”
朱祐樘皱眉问道:“你想利用雅贵人逼万通掉转枪头帮我们对付万贵妃?”
“当然不是。我可没那么幼稚。”张婳淡淡一笑,手指轻抚着腰间坠着的羊脂玉佩,缓缓说道,“男人嘛,即便爱一个女人爱得死去活来,好像少了她就活不下去了,可一旦碰到利益攸关之事,却又变得无比理智与清醒。为了云姨,万通会借酒浇愁,会伤心落泪,会失魂落魄,也许一辈子都会怀念云姨,但他绝不可能会为了云姨舍弃权力与整个家族的荣耀。”
朱祐樘身子微微一僵,温言道:“不要一杆子打翻一船人,不是所有的男人都是这样。”
张婳满不在乎地笑了笑:“可我觉得感情终究敌不过权势。我若是男人,当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时,也一定会选择权势,女人嘛,不过是件衣服,扔了还可以再买。”
朱祐樘盯着她,眸底闪过一抹黯然,沉默了一会儿,岔开话题问道:“你打算如何对付万贵妃?”
张婳漆黑灵动的眼珠子骨碌碌地一转,伸指沾了沾茶水,在紫檀螭纹长案上写了数个字,又低声将自己的计划告诉他,末了,颇有些得意地问道:“你觉得此计如何?”
朱祐樘沉吟半晌,微笑道:“此计可行。不愧是女中诸葛,我自叹弗如。”
张婳嘿嘿笑了几声,十分厚颜无耻地说道:“像我这么又美丽又聪明又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