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重锦官-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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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熙的话正戳到花少钧的痛处,他最对不起的就是孩子,四年前,妻子虞嫣生下璟安后,失血过多而死。璟安从小就没有娘,不管他再怎么关心细心,却始终没有母亲的无微不至,更难免因公事繁忙而疏忽。他知道璟安需要一个母亲,可他,他们少年夫妻,情谊深长,约好了执子之手,却来不及与子偕老。犹记得,多少朝朝暮暮耳鬓厮磨仿若昨日,午夜梦醒,却是梧桐半死鸳鸯独宿。卿本在世,已是世上无双,卿旦长辞,更是无可取代——除了虞嫣,他不需要任何女人!
“欠孩子的,我会补偿,请陛下再不要提起这件事了!”
花少钧端起一杯酒,猛地和眼泪一起饮尽。
情伤,如酒;悲歌,如夜。
作者有话要说:水面阳光明媚,空气清新,潜水的亲绵出来透透气吧^^
帝都赋 八
作者有话要说:暧昧滴CJ,用鲜花拍偶吧,O(∩_∩)O哈哈~
夜里下了小雨,清晨的钰京笼着一层薄薄的水汽,蒙蒙扑面,沾衣欲湿,细腻湿润得仿佛十五六岁少女的心事。跨过璃河,帝阙便真的近在眼前了,可惜只能仰望,而不能将其宏伟尽收眼底。队伍不走正门,沿东面长街取道向北,直到璞苑之东。当璞苑的山水花草画轴一样铺开的时候,日出雾散,天,也彻底晴了。
璞苑的园中之园,名曰渌水。进入渌水园,众人下马步行,石径两旁有树荫花丛,奇石悬瀑。穿花廊,过明溪,行约数里,在一块儿背幽山密林,向风荷碧湖的开阔草坪上,各色绸缎围起遮风彩屏,正中一张玄玉案,两侧分列茵席矮几,其上金尊银壶,耀人眼目。
身着霓裳的乐女舞步轻盈,彩袖殷勤,将金钟玉爵捧至君王面前,含羞低眉,更比桃花。年轻帝王一身华丽耀眼的紫色冕服,玉带金冠,眼角微含不为酒醉的笑意,接了杯盏,随意取下一块玉璧,赏了乐女。
乐女又捧了酒杯,回旋着舞到花少钧面前,为他敬酒,虽是恭敬的福身低头,眼神却偷偷向上瞟——都说锦都王面如冠玉,姿容甚美,但凡女人不可能没有好奇之心。
花少钧浅笑,不笑还好,这一笑只看得敬酒的乐女三魂迷掉了两魂,心神慌乱之中,还未等花少钧接稳酒杯就松了手,将酒洒了出来,乐女羞得面红耳赤,也顾不得向花少钧赔罪,匆忙掩面而逃。
花少钧甚是无奈,只好自己掏出帕子将手上酒迹拭干,抬头正碰上年轻帝王一张原本英俊的脸忍笑忍得扭曲。他眉头微皱,提醒常熙注意君王威仪,却未料后者反更肆无忌惮,哈哈大笑起来。
“锦都王生就一副倾倒众生的美人脸,倒叫我们这些女人都嫉妒呢。”不用看也知道说话的是凤都王颜白凤。
常熙一个手势,众乐女退下。海都王、海都世子、凤都王姐妹并玄都王及各都随行侍卫上前跪地行礼,而后各就其位。
常熙看到雪谣,皱了皱眉头,好奇的打量了一番,却如商晟所料,并未点破。而雪谣却完全不知道常熙正在注视她——她偷眼看着花少钧,见他似有不悦。雪谣见到的花少钧总是温文尔雅、平和谦逊,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他不高兴的样子,心中疑惑,不知是为了什么。她当然想不到,花少钧涵养再好,也会对别人称他“美人脸”心生反感,而这次,在雪谣看来,颜白凤的话却是难得的有道理。
“来,”常熙举杯,“我们君臣共饮此杯。”
商晟睨了一眼花少钧,又朝颜白凤使了个眼色。
颜白凤托着酒杯,嫣然一笑,对花少钧道:“锦都王昨夜醉酒,看来今日气色倒还不错。”——真醉假醉,谁看不出?休把旁人都当了瞎子哑巴。便是君王,对待臣下也该公平些,只因私交,便偏了这个,轻了那个,实难服众。
酸溜溜的眼神在花少钧脸上溜了一遍,白凤笑容里含着五分轻浮,一半不屑:若说这花少钧的相貌,还真是翩翩君子,鸿渐之仪,怪道有传言说陛下只爱男人,不爱女人。
雪谣品着这话,也觉得话里有话,却又说不清颜白凤到底所指何事,下意识的看向海都王——那位有智慧的老者,却见后者闭目养神,髯胡跟着呼吸有节奏的一颤一颤。
花少钧拱手道:“多谢凤都王关心,睡过一夜,已无碍了。”
白凤巧笑:“那今日,锦都王可别再喝多了。”
“哈哈,”常熙突然插话道,“今天只许他喝这一杯。”
众人或真心或假意的附和一笑,举杯同饮。
管弦重奏,霓裳又挥,商晟的心神却全被歌舞之外的事物吸引。凭直觉,他嗅到了一股狂野不羁的血气和一种骨子里永远不被驯化的戾气。是什么能给人如此强烈的冲破一切的震撼?锦都神驹——其鸣,如龙吟虎啸,其奔,可腾云逐日,其名,曰挟翼生羽!
这时,有侍卫在常熙耳边低语两句,年轻帝王面露喜色,遣退了乐女,对众人道:“今日,我请各位与我共同鉴赏几匹锦都的好马。”
众人不禁好奇,都听说锦都有神驹,可有幸见过的人却不多。
商晟更是心中一震,他此生至此,马上挥戈,马下横槊,最大的遗憾却是只见过一匹挟翼马,而且还是一匹病卧马厩,再也跑不动了的老马,虽眼中精气犹存,却不复纵横之勇。难道今日竟能得偿所愿?
不几时,六名侍卫牵来六匹骏马,皆骨骼非凡,神姿迥异,虽此时静若处子,却令人遐想其昂首嘶鸣、奔腾万里之状。
常熙指着六匹骏马,笑道:“从右边起,分别是迸泉、飒风、破云、并燕、流月、霜荻。我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挟翼马,各位也开了眼界吧。”
又对花少钧道:“锦都进贡的神驹,甚合我意。”
花少钧附和着笑了笑,他想,常熙不应该不知道其他人并不乐见帝君因与锦都王的私交而偏袒锦都,却为何时时处处硬要做出亲厚锦都的样子,这不是明摆着要他为难?常熙这么做的意图究竟是什么?是君王惯用的分间群臣,强化中央的手段,还是单纯因为他幼时的阴影在他即使成为帝国至尊的时候仍不能消除,逆反的心理反而越加强烈?如果是前者,花少钧倒不在乎,他从未有过非分之想,也不在乎权在帝,还是权在王,反是会为常熙的成长而欣慰;若是后者,倒着实令人忧心。
果然,白凤第一个心生不满,笑道:“陛下,臣对相马没有研究,倒是这马既名为‘挟翼’,望文生义,也该是长着翅膀的马才对。可这六匹马虽高大神俊,却没有翅膀,岂不是言过其实?”
常熙出了难题,花少钧也只好见招拆招,遂对白凤解释道:“凤都王有所不知,所谓‘挟翼’确实是肋下生有翅膀的天马。每年春季,天马与山中性烈的野马□繁殖,其后代虽貌如常马,却因有着天马的血统,而与众不同。”
“肋下生翅的天马,有谁见过?”这回说话的却不是颜白凤,而是颜青羽。
“天马自然不是凡人可见。”
“那就是说没有人见过?”青羽笑道——她与姐姐如出一辙的轻蔑的神态不但令众人惊讶,甚至令白凤惊诧不已。
姐妹两人对视一眼,心目交流。
青羽:姐姐,既然不能做好人,那也不能总让你担了恶人的名声。
白凤:傻妹妹,你可真是个傻丫头,那晚一席话就令你感动至此,非要跟姐姐抢着做恶人?可是你却不知道你我姐妹一恶一善、一跋扈一冲淡自有个中微妙,善太过,恐人善人欺,恶太过,却恐激起众怨,你呀,还是太善良、太天真!
青羽蹙眉:姐姐,我不懂。
白凤安慰:不用懂,你该是怎样就是怎样,这就对了!
青羽仍是似懂非懂,却不再说话。
花少钧虽不明白为何颜青羽突然性情大变,却依然礼貌的回答:“确如凤都王所说,没有人见过天马,我自己也并不相信天马的存在,凤都二王不妨也把它当成一个美丽的传说。只是,这种马生活在雾谷深山,极难捕获,而且性格暴烈,捕获的马匹十之八九都会因不服驯化,或绝食,或撞厩而死,因而最后能被驯服的,实在少之又少,就算是比作天马,亦不为过。”
常熙笑道:“原来如此,我以前倒没想过为什么明明无翼,却偏偏要叫‘挟翼’,不过,既然凤都王不会相马,那我们就找个会相马的,”年轻帝王转头对商晟道,“若说相马,自然首推玄都王。”
商晟拱手,“陛下谬赞。”
“不过,今天,我不要你相。”常熙一笑,抬手指向商晟的方向,却点的是商晟身后的商雪谣,“我要她相。”
商晟惊,雪谣惊。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小小年纪能做到玄都王的贴身侍卫,定也有过人之处吧?”常熙笑问。
商晟道:“陛下,他叫左冥,是玄都丞相之子,破杀将军之弟。”
“哦,左冥,”常熙微微颔首,笑意高深,“就你吧,你来相马,虽说你年纪小,可也别丢了玄都的脸啊。”
商晟无计,只好转头对雪谣道:“陛下让你说,你就说吧,知道什么就说什么。”顺便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不是雪谣自夸,别的不敢说,相马这种事从小耳濡目染,多少是知道些的,因而并不怯场,自信满满道:“相马,一视其齿;二视其血统;三视其肌肉骨骼;四视其是否驯良;五视其走姿;六视其弹跳;如果一匹马上述六项皆属上乘,可再试其速度耐力。”
商晟听雪谣说得还都靠谱,也就放了心,常熙听了,也微微点头,赞道:“说得好,不愧是玄都子弟。”
雪谣得了帝君的表扬,似是来了兴致,大胆的冒出一句:“其实,看一匹马是不是好马,最重要的还有两个字。”
商晟心下一惊,担心妹妹胡诌八扯;常熙却是十分好奇,问道:“哦?哪两个字?”
雪谣答道:“路遥!”
“路遥?”常熙眯起了眼。
雪谣笑道:“路遥便知马力,日久可见人心哪。”
常熙大笑:“好一个‘路遥便知马力,日久可见人心’,有道理,太有道理了,恐怕就是玄都王都不能得出如此精辟的结论吧。玄都王,后生可畏啊。”
商晟故作惶恐,“陛下不怪罪他信口雌黄才好。”
“欸,”年轻帝王摆摆手,“这怎么能叫信口雌黄呢?”
商晟不愿众人的视线太多停留在雪谣身上,灵机一动,转移话题,问花少钧道:“锦都王,如此神驹,不知日行多少?”
“玄都王此来钰京,耗时三月,若乘此马,只需三昼三夜。”
“三昼三夜!?真乃神驹天马!”商晟感叹,众人亦啧啧称奇。
“神驹天马实属难得,我想锦都捕获并驯服这么多神驹,是天降祥瑞于帝国。天下福祚,当与诸卿共享,因此我决定,除迸泉、飒风,其余赐予诸位。流月赐予海都,破云赐予玄都,并燕赐予凤都,霜荻……”常熙呵呵一笑,“少钧,霜荻我再赐还给你。众卿以为如何?”
众人忙起身伏拜谢恩。商晟心中自是惊喜,却不知雪谣心中失望,她其实最喜欢帝君赐给锦都的霜荻——霜落秋荻,如银似雪。
“陛下,臣其实更喜欢破云,能不能跟玄都王换啊?”白凤媚笑。
雪谣闻言,看向哥哥,等着看他的反应,她也想说:她其实更喜欢霜荻啊!
年轻帝王一笑,很邪很坏,“这你要问玄都王了?”把麻烦推给商晟。
商晟知颜白凤又是例行的挑衅,不放在心上,随意答道:“陛下赐予凤都的神驹,名曰‘并燕’,正和了凤都乃百鸟之都的含义,此天意,天子意,凤都王确实要违背吗?”
白凤虽不是真心换马,可商晟一句话堵她个结结实实却让她面上无光,心中不服,于是笑道:“听说玄都有一种大鸟,名曰‘照夜’,能载数人,若乘此鸟,莫说三日,到钰京恐怕三个时辰足以,不知玄都王为何私藏了宝贝,不肯献给陛下啊?”
常熙好奇,“玄都王,果有此事?”
商晟从容答道:“启奏陛下,确有其鸟,名曰‘照夜’,不过却不能载人。它们在最高的山峰上栖息,没有人能够攀登,它们在无边的云海里飞翔,最强的弓弩也碰不到它的羽毛。”
……
雪过天晴,玄都的天空上盘旋着一种奇异的巨鸟,其翼若垂天之云。
作者有话要说:暧昧滴CJ,用鲜花拍偶吧,O(∩_∩)O哈哈~
帝都赋 九
作者有话要说:爱情这东西很奇怪,它可以让狼爱上羊,鱼爱上猫,颜白凤爱上商晟……
清晨平和的阳光从窗格斜打进来,为玄都王妃原本乌黑的头发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色。服侍梳洗的小侍女左手小心的托着一缕长发,右手持着雕花木梳,轻轻的从发根梳到发梢。如此反复,发丝上淡金的光彩流动起来,惆怅的心事也随之慢慢流淌,却比青丝更长。
“王妃的头发真好,好像缎子一样。”小侍女笑得甜甜的。
王妃随手拈起一枝珠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