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肉长城-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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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了,但伪军副团长以下六七十人,连同武器、粮食和布匹,都落到杨靖宇手里。
3月上旬,内线又送来消息:邵本良向日军的三毛司令官夸下海口,说要在三个月内全部肃清东边道一带的人民革命军。日军相信他的能耐,给了他一个迫击炮连,还答应派飞机支援作战。
杨靖宇第二天就开始训练部队,科目是轻装、换军衣、全副武装爬大山。4月初,部队在龙岗山西麓歼灭了伪军奉天骑兵旅一部,邵本良的部队跟了上来。战士们一听说邵本良来了,准备与他决战。但是,杨靖宇的命令不是“打”,而是“走”。
白山黑水除敌寇,笑看旌旗红似花(2)
杨靖宇下令走,战士们就走。这一走就好像停不下来了:走了一夜,又走了一夜。有的人想不开了:怎么老是走?到底什么时候打?
杨靖宇告诉大家:“没利的买卖我们不做。敌人胃口很大,计划吃掉我们第一师和军部,然后吃掉第二师。他们把山海关地区的日军和奉天野炮营都调来了。目前我们的任务,就是‘走’和‘拖’!”
日伪一见杨靖宇光走不打,便调集兵力包围老秃岭子地区的第一师,想来个围点打援。杨靖宇将计就计,不顾连日倾盆大雨,率部向老秃岭子急进。邵本良以为杨靖宇上了圈套,鼓足了劲在后面猛追,连飞机也出动了。没想到,杨靖宇牵着伪军在老秃岭子转了一圈,扭头又走,第一师趁机跳出了包围圈。
杨靖宇率领军部和第一师在佛爷沟门会合,休整几天,又传下令来:走!部队开始兜圈子,今晚向南走五十里,明晚向北走六十里,后天又不知向什么方向走了一夜。一连几天下来,许多战士走糊涂了,悄悄议论:“怎么搞的?咱们是不是让敌人给围住了,走不出去了?”日伪高兴了,在报上说:“共匪南北蠢动,难逃天罗。”
4月中旬,杨靖宇的部队又以每天几十里甚至上百里的速度向西急进,邵本良穷追不舍。有时,部队刚准备吃饭,邵本良就追上来了,杨靖宇又下令走。一路上,他让战士们扔下衣服和物品,有时借老乡家的碗筷来不及还,就留下一张纸条说:“老乡们,情况紧急,所借之物,没工夫还了,请你们自己认自己家的东西吧!”邵本良得意了,以为杨靖宇已被他追得斗志涣散。
4月底,杨靖宇带领部队来到本溪以东的赛马集山区。拂晓,杨靖宇集合部队讲话:“咱们一连走了二十多天,现在不走了。这里是高山隘路,居民不多,敌人也被我们拖疲了,咱们该打了。咱们就在犁树沟摆下一个口袋阵,让邵本良来钻。”
战士们顿时来了兴致,连夜构筑好工事,静等着邵本良到来。
第二天上午,邵本良和他的日本顾问英俊志雄,带领一个先头营,一头钻进“口袋”。负责扎口的第一师第三团,立即把伪军后路切断。邵本良命令伪军往沟里冲,很快就被“口袋底”上的第六团堵回来。杨靖宇命令教导一团和少年营将伪军拦腰斩断,又命令部队端上刺刀冲下山去,沟里到处是“活捉邵本良”的喊声。
坚守北面制高点的少年营营长见下面打得热闹,忍不住带着队伍冲下山去抓俘虏,山头上只留下一个班。邵本良到底是个打仗的老手,一眼就发现了“口袋”上的这个薄弱点,带着人拼死夺下这个山头,从“口袋”上打出一个“洞”来,拖着一条被打伤的瘸腿逃走了。英俊志雄躺在死人堆里装死,居然也逃了出去。
邵本良回到沈阳,治好了伤,又带着一个团和三个月的军饷,准备返回八道江。杨靖宇得到情报,在他的必经之地布下埋伏。战斗打响后,伪军五十多人伤亡和被俘。邵本良扔下战马,到一户朝鲜族老乡家里抢了一件衣服,再次化装逃脱。日本顾问则死在乱枪之中。
邵本良再也没有机会和杨靖宇较量了。他失去了日本主子的信任,被日本军医毒死在沈阳陆军医院。
杨靖宇的部队越战越强,在7月份改编为东北抗日联军第一军。
1933年冬和1934年春,日军两次调集兵力大规模“讨伐”东满抗日根据地,东满游击队受到很大摧残。在日军的“第二期讨伐”中,童长荣重病在身,指挥部队突围时中弹。朝鲜族女战士崔今淑和警卫员一起,冒着弹雨将他背出重围。但他流血过多,牺牲在二十七岁的风华岁月。
日军的“讨伐”和党内的“左”倾错误,使东满党组织和游击队陷入严重困境。满洲省委派魏拯民急赴东满解决问题。省委强调,党领导的部队,必须与坚持反日的各路武装结成统一战线。
魏拯民组织抗日武装大联合,1935年5月建立了东北人民革命军第二军。王德泰和魏拯民分别就任军长和政委。他们留下部分兵力在安图和汪清坚持原地的斗争,将主力分成三路,向外线发展。
远征的第二军一路寻找战机。一天夜晚,安凤学率领第一团的三百多名战士穿过密林,沿着铁路推进到哈尔巴岭车站附近,靠近铁路埋伏下来。
深夜1点多钟,从敦化方面开来的一辆日军警备专用装甲车疾驰而过,在战士们眼前卷起一阵旋风。装甲车一过,几名战士跃上铁道,把大约二十多米长的铁轨挪下路基。过了半小时,从大石头方面发出的二○二次特别列车,吐着浓烟,卷着疾风,呼啸而来。车厢里,几百名伪军军官酣然入睡。突然一声巨响,车头摔下铁道,后面的车厢脱轨倾覆,爆炸起火。
第一团战士们向列车发起进攻,枪声、爆炸声和喊杀声响成一片。日军护路部队和押车小队抢占了最末一节车厢,负隅顽抗,几挺机枪断断续续地扫射。战士们把手榴弹扔过去,日军的机枪炸成了哑巴。车厢里传出来号叫声,残敌夺路逃命。战士们登上车厢,把他们押下列车。
战斗结果,俘获十三名日伪军官,缴获十支手枪,还有一些军用品和大量伪钞。满铁株式会社主办的伪满《协和》杂志声称:哈尔巴岭列车颠覆“是京图线开车以来发生的最大惨事”。
白山黑水除敌寇,笑看旌旗红似花(3)
8月底,第二军两个连一百五十人,与第一军第二师在那尔轰会师,东满与南满党组织和两军携起手来,密切协同作战。
王德泰的第二军在1936年2月改编为东北抗日联军第二军,成为东北抗日武装中最先改编为抗日联军的部队。不久,杨靖宇的第一军和王德泰的第二军合编为东北抗日联军第一路军,成立总司令部,杨靖宇、王德泰和魏拯民分别出任正副总司令和总政治部主任。
东北人民革命军第三军由赵尚志领导,他手下有一位三十岁的四川女子,名叫赵一曼,任第一师第二团政委。战士们称她为“我们的女政委”,亲切而尊重。
赵一曼的人生只有短促的三十一个年头,却是充满传奇色彩。她一生中最精彩的部分,是在日军占领下的东北从事抗日活动。
战场上女性总是引人注目的。赵一曼在珠河游击区作战,哈尔滨的伪满报纸刊登关于她的报道,说她“红枪白马”,神乎其神。其实赵一曼身体消瘦,而且病弱,在残酷的战争中经受磨砺。
1935年冬天,赵尚志率第三军主力远征,赵一曼的第二团留在珠河,被日伪军包围。第二团五十多人,与五百多名日军在春秋岭激战一整天,击毙日军机枪队长谷清一大尉以下三十多人,第二团只剩下十多人,团长王惠同负伤后被俘。
赵一曼指挥部队突围,和敌人对射时左手手腕中弹。她在村子里隐蔽养伤,被敌人发现,起身迎战,左大腿骨被子弹打穿,流血过多,昏迷后被捕。
她被押到哈尔滨的伪警务厅,日本人用酷刑逼她的口供。日军从她口里听到的,全部是日军在东北的暴行。日本特务把竹签钉进她的指甲缝,用鞭子狠戳她的伤口,使她几次昏死。日本人把她折磨得奄奄一息,担心她死去会得不到口供,把她送进哈尔滨市立第一医院监视治疗。
赵一曼的伤势刚有好转,日本人就来到病床前审问,还是没有结果。日本人拳打脚踢,她的伤口再度破裂,又昏迷过去。负责看守她的伪满警察董宪勋和女护士韩勇义,被她的顽强所感动,帮助她在深夜逃出哈尔滨,乘马车奔抗日游击区而去。
伪骑警队在第三天凌晨追上了她们乘坐的马车,赵一曼再次被捕。日伪反复折磨她一个月,只得到她一句话:“你们可以让整个村庄变成瓦砾,可以把人剁成烂泥,可是你们消灭不了共产党员的信仰!”
日伪把她押到珠河县,绑在马车上游街示众,然后公开处决。她一路唱着《红旗歌》,英勇就义。
赵一曼的一首《滨江述怀》,写尽了这位中国女子的豪迈志向:
誓志为人不为家,跨江渡海走天涯。男儿若是全都好,女子缘何分外差?未惜头颅新故国,甘将热血沃中华。白山黑水除敌寇,笑看旌旗红似花。
赵一曼的英魂激励着第三军的斗志。1936年3月,赵尚志率领第五团、第六团、少年连和保安营共三百多人,开始了西征。部队出发不久,不断有捷报传来。
4月初,他们攻占了松花江北岸的军事要地舒乐镇,俘虏日伪军一百多人,缴枪三百多支。此后不久,在依兰县八浪河谷消灭不少日军,把一个伪军连和一个伪警察队缴了枪。夏初,他们顺利到达木兰县境,开展游击活动,收编了四十多支抗日武装,第五团和第六团的实力迅速发展,扩编为第五师和第六师。
西征部队像一股强劲的旋风,扫过之处,日伪胆寒。日军迅速调集重兵到滨北线一带,企图消灭赵尚志的部队。赵尚志避免正面作战,改变原定的西征计划,率队迅速返回汤原根据地。
几乎就在同时,第三军的另外四个团在松花江南岸打游击,实力增加,扩编为四个师。这样,第三军在不到半年时间里,就从原来的六个团变成了六个师,游击区遍及松花江南北两岸的二十多个县。8月1日,他们改编为东北抗日联军第三军。
抗联第三军相继采取收编和扩建的办法,很快新建了四个师,总兵力达到六千多人。
“九一八”五周年到了,中共北满临时省委成立,要求抗联部队突破日伪的秋季“大讨伐”,开辟龙江腹地为中心的新游击区。赵尚志率领五百多人的骑兵部队,突破日伪军的围追堵截,先在庆城与第九师会合,于12月间到达铁力,与第六师会合。日伪出动大量兵力“围剿”赵尚志的部队,想把他们赶到山里去,把他们冻死饿死。
赵尚志的队伍连夜向山里行进。日伪军坐马拉雪橇追赶,很快就接近了第三军后卫部队。第六师第七十三团抢先开枪,战斗立即打响,战士们在副团长杨宏杰指挥下,将日伪军打了下去。
赵尚志知道日伪军还会追上来,传下令去:火速前进,甩掉敌人!战士们立刻加快脚步。但是,不多一会,赵尚志下令停止前进,班长以上的干部立即开会。一走一停,战士们摸不着头脑。
赵尚志一直在想,他的部队靠两条腿走路,日伪军坐马雪橇追赶,迟早会追上来。三十六计,走不是上计,找个地方打他们一下才是上策。他一刻不停地留心周围的地形。当他看到一个名叫冰趟子的地方,眼睛突然一亮:眼前有四座伐木工人住的大木营,足可以容纳几百人。
赵尚志指着冰趟子对干部们说:“你们看见了吧,这四个大木营挺坚固,可以固守;沟两边是山林,可以埋伏;那边的沟口很窄,可以断敌退路,阻敌增援。咱们就在这里等着敌人,好好揍他一顿!”
白山黑水除敌寇,笑看旌旗红似花(4)
抗联停止行军,日军和伪军分两路追了上来。伪军进了沟,走到一半,发现有埋伏,仓皇撤退。部队打死了一名伪军中队长,其余的连忙逃跑。这边刚打完,对付日军的第六师那边响了几枪,赵尚志带领部队去增援。到那里一看,日军已经跑了。两名哨兵报告:他们坐在荒草丛里放哨,二十多张雪橇拉着一百多名日军来了,直到很近才发现。他俩站起来连开几枪,日军吓了一跳,征来拉雪橇的马没受过训练,受了惊,掉头就跑,日军丢下了几件衣物和军毯。
赵尚志说:“那边的伪军刚让咱们给打跑了,今天不敢再来,这边的鬼子一会还要来报复,咱们在这里打他一家伙!”
傍晚,日军果然来了,大概有二百多人,老远就跳下雪橇,跑步向马架子冲来。赵尚志把六挺机枪集中在一起,架在围墙上猛射。日军倒下一片,其余的趴在地上还击,还不时发起冲击,都被打退。看来,日军要和抗联决一死战。
天渐渐黑了,越来越冷,刺骨的寒风吹得战士们隔一阵子就得到马架子里取暖,不然食指就没法打弯抠扳机。日军趴在冰上,不断得到增援,一雪橇一雪橇的日军从远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