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在金融海啸中-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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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的学院助理立在门口做接待工作,看到她们就微笑,递给她们包装精良的准备材料,请她们进准备室,又送上茶水。
入学资格严苛,学费又昂贵,能够来这里读MBA的都有些家底与来头,许多人原来就已经在公司中身居高位,所以学院助理服务非常周到,送茶的时候弯下腰来轻声细语,进出全是一脸微笑。
今天的面试是三对一的形式,也就是三个考官面对一组考生进行综合评价,准备材料上标着面试人的姓名与编号,打开就看到今天面试要进行的讨论项目。
讨论的题目并不复杂,只有两套,中英文各一份。苏小鱼做事一身认真,这次考试又对她意义重大,所以在此之前她把历年试题都找出来准备过了,还时不时拉着陈苏雷提问。习惯使然,他在这些方面一向寡言,但她问得努力,他对她自是不同的,有时也会耐着性子指点几句,虽然说得不多,却总让她有豁然开朗的感觉。
事前准备得充分,再看手中的题目大部分都是自己准备过的,苏小鱼一眼扫过就觉得心头一松,侧头去看坐在身边的杨燕,她也正看过来,笑嘻嘻地跟她对了个眼神,看来也是胸有成竹。
陆续又有人走进来坐下,中国的、外国的都有。坐在她们身边的男人年龄老大了,至少有五十以上,一头金发里掺杂着银丝,居然也施施然地坐下,低头翻看题目,看着看着就皱起眉头,还念了出来,“Guanxi,又是关系,I hate it。”
他中文说得相当不错,虽然声音低,但是距离那么近,她们听得很清楚。
他说的是英文选题的第一条,“Please give your opinion on Guanxi's impact to the enterprises in China。”(请谈谈“关系”在中国对企业的影响。)
中国人最高深莫测的关系学,对那些初来乍到的外国人当然是备感头痛的事情。那位先生声音里的深恶痛绝流露得非常明显,杨燕听完就想笑,到底顾虑着场合,憋得很辛苦。至于苏小鱼,虽然她近来已经渐渐近朱者赤地学会了一点儿喜怒不形于色,但忍不住微微弯了弯嘴角。
那男人已经看到她们的表情,倒也不恼,笑着欠了欠身,还自我介绍。
“你们好,我叫米尔森。”
苏小鱼离他坐得近,伸手与他握了一下,顺便介绍了杨燕和自己。准备室里已经坐了十几个人,虽然年龄各有差异,但米尔森看上去实在是老大了一些,后来杨燕忍不住,还问了他一句:“米尔森先生,你也是来参加面试的?”
他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接着说中文,“也算也不算吧。”
苏小鱼就坐在旁边,听完这句话之后一愣,几秒后忽然笑了,目光低垂,眉眼温软,笑意一晃而过。
2
米尔森五十都过了,往来中国多年,也不是没见过可爱女子,但苏小鱼媚意动人,他不知不觉间竟忘了收回目光,又多看了她一眼,怕她觉得自己唐突,索性看着她开口,问她对“关系”这个词作何感想。
他问得随意,苏小鱼想了想也就答了,后来杨燕一同加入。准备室并不大,才十几个座位,人已经来得齐了,看这里聊得兴起,慢慢都聚过来。
都是能人,人人说得精彩,米尔森反而安静下来,坐在一边仔细听着,又在所有人讨论最热烈的时候侧头看着苏小鱼开口。
“苏小姐,你对这些意见的看法如何?”
苏小鱼正听得津津有味,闻言只简单答了句:“都很精彩啊,您不觉得吗?”
“那些都是可期不可待的解决办法,问题在于我们要解决的是燃眉之急,没有关系,就什么都办不成,怎么办?”
她安静了一下,过了一会儿仿佛想起些什么,忽然低头微微一笑。
“苏小姐,你笑什么?”他饶有兴趣的看着她的表情,又低声问了一句。
苏小鱼摇头,想了想又开口:“的确很麻烦,但是真的想做成一件事的话,总有办法。”
他挑眉,“哦?什么办法?”
她刚才想起了自己和苏雷聊到相似话题时的情景,所以再开口就不知不觉学了他的语气,“做生意嘛,目标一定要准,但中间的路怎么走都在我们自己,一条路走不通就换一条,关系也一样啊,没有关系,就创造关系好了。”
这句话与她之前给他留下的印象相差太远,米尔森一愣,苏小鱼说完就觉得自己多嘴了,侧头对他笑着眨了眨眼睛,“我随口说的,这个可不能作为标准答案。米尔森先生,你放心,等下要是我跟你分到同一组,绝对不会漏出这句话的。”
米尔森大笑,其他人正说得热闹,他们刚才说的那两句话声音很低,谁都没听见,这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全都看了过来。对大家的目光探询,苏小鱼有些不好意思,幸好学院助理小姐又推门进来,微笑着请第一组的考生到第三讨论室。苏小鱼听到自己的号码立刻站起身来,杨燕对她做加油的手势,她用力点头,转身离开了准备室。
讨论室并不大,三张考官的座位还是空着的,面试考官一般由商学院教授与跨国公司高层组成,从各个方面考量学生的资质,不知道今天会遇到怎样的考官组合,苏小鱼很是期待。
门被再次推开,三个穿着正式的男人走进来,大家正等着,当然是第一时间望了过去。苏小鱼也不例外,但是眼光落到走在第一个的男人身上的时候突然愣住,那男人身材高大,一头金发掺杂银丝,虽然看上去五十都过了,但对比另两个头发花白的老教授仍是亮眼,正是刚才还坐在她身边一同讨论关系问题的米尔森先生。
苏小鱼在看米尔森,米尔森也在看她,却没有停下脚步,继续走到中间的考官位子上坐下,又趁所有人不注意,眼神扫过来,对她微微一笑。
3
米尔森·帕克,瑞典仲银集团的亚洲区首席执行官,这一届MBA入学面试的特邀考官,面试过程中一直面带微笑,对苏小鱼所在的小姐讨论听多说少,还不如另两位老教授提出的意见多。
小姐讨论的内容是企业多元化战略,苏小鱼早已准备过,小组其他成员也是很有经验的商业人士,最后总结出来的观点当然是可圈可点。离开的时候人人面露满意之色,只有苏小鱼心里一直惦记着自己刚才在准备室里漏出来的那句“非标准”关系论,不知道米尔森考官暗地里扣了自己多少分,她最后走出小红楼的时候心情非常低落。
第一轮面试,居然就有考官一声招呼都不打就跑来准备室,想到之前苏雷的提醒,都说了让她小心仪态,自己还这么大嘴巴,苏小鱼越想越悔。
苏雷下午带着丽莎小姐一起去参加某个公司的董事会,自然是会议连饭局,不想打扰他,苏小鱼自己坐车回了家。
家里空空荡荡的,爸爸妈妈去绍兴之后受到热情款待,接着又与那些多年不见的亲戚们一同在江浙旅行,玩得乐不思蜀,至今都没有回家来。
想到面试又开始沮丧,苏小鱼叹着气打开冰箱找东西吃。
电话响她摸出来接了,是陈苏雷,问她在哪里,背景很安静。
苏小鱼正心里难受着,听到他的声音就憋不住把之前的事情说了,最后叹气,“算了,是我自己不好,董事会结束了吗?”
“还没有,小股东代表投反对票,大股东要求中场休息商量对策,有意思。”他没有继续她之前的话题,声音里带着一点儿微笑。
“啊?那决议不能通过了?”
“没事,这家公司的股份我已经转让给一家荷兰公司。下周开始他们翻天覆地都与我无关,今天只是来走个过场而已。”
“哦,我知道了。”苏小鱼低头羞愧,她最近忙着准备面试,公司里的事情都有些脱节,这样的话题都跟不上他了。
“小鱼,晚上想喝粥。”他突然跳跃话题,苏小鱼正羞愧着,听到只“啊”了一声,然后才开口。
“喝粥?董事会以后不是有晚宴吗?”
“要是麻烦,白粥好了。”
他不管她的问题,只是低了声音话话,语气异常地缓。若苏小鱼不是认识这个男人长久,几乎要以为他是在撒娇,不过想也知道这绝对不是苏雷的风格。虽然如此,但遥想电话那头他微笑低声的样子,她仍是没用的红了脸,再开口时就情不自禁地软了声音,一点儿脾气都没有。
晚上苏小鱼当然是送上门去煮粥了,她原来就有用下厨来缓解压力的习惯,今天心情糟糕,铆起劲来买了一堆原料,卷起袖子打算大干一场。
下午面试出了那么乌龙的意外,她心里明白自己肯定是被扣过分了。“没有关系就创造关系”,这句话摆明了就是不择手段。那是商学院的入学面试,这种话平时说说也就罢了,准备面试的时候让考官听到,印象肯定会大打折扣,而且看米尔森之前的表现,不知有多痛恨“关系”这个词,她好死不死的撞在枪口上,实在是无话可说。
但之前那样努力过,现在就因为这样一句无心之语功亏一篑,她实在是心有不甘哪。
煮的是及第粥,苏小鱼一边切配原料一边回想今天的乌龙事件,一个人唏嘘了好久。后来大门轻响,回头看到陈苏雷,没想到天没黑他就回来了,她有点儿吃惊,又抬头去看厨房里的挂钟。
不是吧,这么早,早到她几乎可以想象出那家公司董事长难看的脸色。小股东造反,游离派的大股东甩手不管,而且会议结束拔腿就走,这么不给面子,估计他咬人的心都有了。
“苏雷,董事会结束了?”
“嗯。”他正脱外套,只是随口一答。
客厅里传来车匙落在茶几上的轻响,他把脱下来的外套随手搁在沙发上,接着低头摘手表,边摘边走进厨房来,看到她在料理台前张大眼睛看着自己的样子,只是微微一笑。
两个人距离近了,陈苏雷今天出席董事会,所以难得穿得一身正式,估计是觉得烦了,到家脱了外套不算,衬衣领口都松开了。她一眼望过去隐约连他的锁骨都能看到,春光乍泄,她怕自己抵挡不住,赶紧回头继续及第粥大计,好歹镇定一下。
4
业务名厨苏小鱼的手艺当然有质量保证,这天晚上他们两个人面对面把一锅及第粥都喝完了。
苏小鱼原来胃口就好,今天又出师不利,正好借着吃东西发泄一下,陈苏雷倒像是心情不错,吃完又拉着她看电视。他平时很少有时间坐在电视台,就算开着也只看新闻,今天却转了性,拿着遥控器慢慢换台。
后来换到电影频道,两个人就在沙发上一同看了一部很老旧的黑白电影。苏小鱼这一天过得郁闷,但那故事曲折动人,靠在他肩上又说不尽的温暖舒适,渐渐地看得入神,倒忘了再去想那些烦恼事。
他难得闲散,居然看得很专注,后来男女主角因为误会生离死别,苏小鱼已经入戏,泪眼婆娑,又不想他看到,低下头来,也不用手擦,想偷偷揩在他的毛衣上。
脸颊碰到他的胸膛,只觉得微微的振动,苏小鱼抬头看他,他正低下头来看他,阴影里一双波光潋滟的漆黑瞳仁,直看得她连呼吸都忘了。
“哭什么,那是电影。”他眼光一动,然后笑,手指抚过她的眼角,把那点儿溢出来的水光轻轻抹去了。
她回过神来,又回头看了一眼电视屏幕,然后叹息,“他骗她,她到底都误会他不爱她,多可怜。”
“不是那样,她怎么会那么安心地享受自己的人生?她后来一直都过得很好,不是吗?”
“她不快活的。”她固执地下结论。
“你怎么知道?”他抬起眼继续看屏幕,慢慢把话说完,“她已经把他忘记了。”
她沉默,答不上来,又或者是潜意识里的绝望让自己闭嘴,最后头一低,索性埋首在他的胸膛上,借机哭了个够。
他扶住她的肩膀,声音里仍有笑意,像哄孩子一样,“好了好了,电影而已。”
悲从中来,她埋着头,只闷声答了句:“不是因为那个,不是的。”
他维持着原来的姿势,半靠在沙发背上,慢慢伸手按在她披散下来的头发上。她正热泪奔涌,依稀听到叹息,但又不能确定。
最后听到他的声音,低低的就在耳边,“好了,MBA而已,那么伤心。”
最凄凉的就是被人同情却无人理解,可怜的苏小鱼被彻底打倒,再也发不出声音来了。
不再期待大幅度结果了,第二天苏小鱼正常上班。
公司里仍旧是热火朝天的景象,她这段时间都过得两耳不闻窗外事,许久没有参与任何工作了。许多新同事至今都叫不出名字,她走进去看到那么多陌生脸孔,总有种难以适应的感觉。
陈苏雷不在,公司里人多,个个都是一副熬过夜的面孔,不知在忙什么大项目,估计昨晚都没有回家,看到她也只是麻木地点了点头。
她什么都插不上手,最后只好独自躲进那个小房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