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近女死囚-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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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每季轮换着补品不说,她还心甘情愿地替他带孩子。她化在小人身上的心血,可能比马月还要多。处处体贴赖波,照顾他。他的衬衫一洗一烫就是十件,只要男人在外闯事业,她是在家做牛做马也无怨无悔的。
我们几个也都是女人,都做不到对丈夫这么好,为啥要苦自己,家里又不全是我们女人一个人的!记者你说是不是?
我们都嘲她,说你的精神太伟大了,对男人这么无私,这么默默地奉献,何况你黎吻雪还没有名分呐!可是她这个人,却处处袒护赖波,水一点都泼不进,后来赖波一点点疏远她,她真是死要面子,从来都没有在我们面前承认过,其实我们也不是不知道,她是不敢正视这个可怕的问题。一个人间在心里。就连事情出了以后,她也太有心理承受力了!你想在中午打牌时,她还若无其事的样子,将牌一甩说,〃臭路子〃什么的……在电视镜头里她哭诉说,我实在没有面子去面对朋友了,实际上就是无法对我们这些朋友交待呀。
她就是说他赖波好呀,你有什么法子呢!
我说大约赖波这男人很有魅力吧?
她说这就叫情人眼里出西施!这人的魅力,恐怕只有在吻雪的眼睛里啰。
照我看,这赖波猪狗不如!
开庭时我们都去听的。出事那天,赖波在四点钟就发现孩子不见了。寻到六点钟没寻到就向公安局报案了。他为啥不去奇%^书*(网!&*收集整理吻雪那里看一看,问一问呢?分明是他心里有鬼!心虚呀!或者说得偏激一点,小人本来就不是他亲生的,要不然当夜他去吻雪那里看一看,两条人命就可以挽回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虽然我们同情她、理解她的心情,但是小人是无辜的,赖波再怎样背信弃义、负了你黎吻雪,你黎吻雪对小人下毒手,是千不该万不该的。杀了人,就算是走到极限了,就是犯下了滔天的大罪了,她只能是在劫难逃了……
(八)
1996年11月28日,早上9点正。
今天阴云重重。小车在通往公路管理处的高架道路上疾驶。
市政局纪委的老张和小汪,几周前知道我的采访意图后,十分支持我的工作。
经多方联系后,马月还是不愿意见记者,这自然是我意料中的事,我理解,她未愈的伤口,本不该去碰。我也想算了,不愿接受采访我也无奈。
可是老张昨天又热情地来了电话,告诉我马月她回家想想后,觉得又愿意了。她又一次打电话给他(原是她的老支部书记),她经考虑,决定要求见记者了。
我们毕竟姐妹一场,你动手前要给我一次选择的机会呀!你一定要我丈夫就对我讲一声,我就把他让给你!你让我在两个人中选择一个,我就一定要女儿,我不要丈夫!你为啥要不到这个男人,而把我女儿害了呢……
简陋的电梯升到了七楼。我们在一间同样简陋的办公室里,等待着马月的到来。
她曾是黎吻雪的闺中密友,婚后又将离婚后的黎吻雪母女接回家中居住。〃3·8〃命案发生后,传媒又几度形成舆论。而她在全案中只仅仅被议论、被传说、被一再提及。所以我很想直接听一听她心里的话,尽管找她并不容易。
说实话,她推门而入给我的第一个直觉是:她十分漂亮。
这似乎有点偏题,但却是我真实的感受。我私下里将她与黎吻雪比较,总分似乎不相上下。于是又想及赖波,和赖波心里的〃难度〃……说这些,是否显得俗了?但是我想把俗的话题也讲出来,让读者身临其境,也可省略了后面的一些篇幅。
待坐定下来介绍过后,气氛显得有点尴尬,而话题也有点难以开头。
大家都捏了捏茶杯,又都放了下来。
马月的目光中,疑虑重重,且对我的采访存有戒心。
我说马月,我今天来肯定会碰痛你的,但是我不是存心想让你痛。我只是想来听听你心里想说的话。
她的声音立时颤了……
她用情感爆发般的高频率声音对我说,我本来是不想讲的。这一年来,我一直生活在浓重的阴影里。我感谢法律的公正,事情有了应该的结局……我一恨再恨,记者,请问我与我的女儿究竟错在哪里?这本杂志的这篇文章,等于在歌颂黎吻雪与赖波的爱情,甚至连我的家庭也被说成了畸形。
……这种事情,似乎变成了黎吻雪是对的,而我却错了……
她哭泣起来。并将一本杂志气呼呼地摔到了我的面前。又补充说,这本东西单位里人都在传阅都在复印……
她的哭声很响很委屈。
我拿起杂志一看,发现是一本上海妇联出的杂志,这年的第11期,刚出版的。
接着,马月的又一通猛烈的抨击向我掷来。
我顿时成了她心中的委屈、怨恨、愤怒的发泄的对象。
尽管我不是那篇文章的作者,尽管我采访近一年,还从未发表过一个字,而且也没有对任何人谈起过采访内容。然而我对这一情节的突然发生觉得很正常。因此,我没有作更多的说明,我只期待着她情绪的稳定。
我只是说,马月同志,正因为是这样,所以我一直在找你,希望我们能有机会一起聊聊。
她身材高挑,穿一件花呢外套,颈项上围着绸巾。梳着与东航空姐们相似的发型,将头发在脑后挽成髻。光洁的额面、小巧而精致的鼻于、细眉、明眸皓齿,总体给人一种端庄秀丽的印象。
她平静了好多,抹着泪呜呜咽咽地对我说,给小灵灵的坟做好了。再过几天就是冬至了,我要去给女儿落葬了……今后我的葬……谁落?……说着她又号啕起来。
忽地,她停住哭声,冲我说,电视采访中,说她杀人那天正好是例假,请问全世界的女人中,是否只有她一个来例假?而例假就可以杀人……
我决定由她尽情地诉说。不提问、也不作解释。电台的采访中,提及那天出事,她正是例假,但是意思的指向,并非如马月理解中那样唯一。
马月擦着眼泪,断断续续朝我说,我是在小灵灵出事前的七天出差去的。3月5日,我还与小灵灵通过电话。我告诉她,妈妈给你买了礼物,是一块金锁片。记者,因为我女儿一直生病,锁片上刻有长命百岁。我对女儿讲,这是妈妈给你的护身符……我还在电话中告诉小灵灵,妈妈飞机延迟一天回来,3月8日那天,肯定回到家,我们三个人一起吃晚饭。
当时女儿高兴得跳起来。等到3月8日那天,下午五点半我赶回家,我心里想着等我一开门,小灵灵一定会奔过来抱住我亲我的。小灵灵是个太聪明的孩子。
可是那天我开门之后什么动静也没有。
只见赖波一个人坐在沙发上。
我奇怪地问,你今天为啥这么早回家。
他说昨夜小灵灵关照的,要我早点回家来三个人一起吃晚饭的。说你今天要回来了。
我当时听了很高兴。系上围裙,马上下厨房去做各种各样的菜……
这样一直等,一直等,等到六点钟。
我们还是不见小灵灵回家来。于是我们俩就一起出去找了。
几处找了之后都不见小灵灵的影子,心就有点慌了。后来通过学校、再寻到老师、再通过老师、再寻到另一老师放在学校抽屉中的一本本子、再从本子里找到与小灵灵一起回家的一个小朋友的家里……
四面八方的消息汇总下来,证明小灵灵在离家仅仅两分钟路的地方,神秘地失踪了……
我们俩一直寻一直寻,寻到深夜两点钟,后来下起了大雨我们还在寻,小灵灵没有回家,我们如何能回去呢……
马月哽咽着,声音有点声嘶力竭。
我忍不住插了一句说,你当时想到过,去黎吻雪那儿找一下吗?
她说我当然想到过的。想到时还很早呢!我对赖波说过,是否会在黎吻雪那儿?可是赖波听我这一说,好像触了他的神经似的,坚决否认说这是不可能的事。说我太过分,将人家想得太坏了……因我心存疑虑,后来实在找不到时,就再提出来,去吻雪那儿看看,果然他就大光其火了,认为是我与他过不去……
这两个女人之间的〃死结〃是可以想象得到的。但是有比这怨恨更重要的事。我说马月那你为何不去黎吻雪家看看呢?
她说上次去她家找回赖波就已积怨很深,这一次万一女儿不在她家,岂不更糟?(大人之间的恩恩怨怨,无意间就给了死神一次登堂入室的机会。可怜的花朵般的小灵灵就成了牺牲品了。)
我说没有找到女儿怎能安生,赖波说什么也得去一趟黎吻雪的家呀!按常例,一定得将女儿凡有一丝丝可能去的地方,都寻遍。
马月马上说,他不肯去我有啥办法!
我说是否应了句坏话,因为女儿不是他亲生的?
马月说那倒绝对不是,他确实非常爱小灵灵的,我们待她真是与亲生一样的。
我问你女儿知道自己是领来的吗?马月说不知道,一点儿也不知道的。
我说那黎吻雪会告诉她吗?马月也肯定地摇摇头说不会的,绝对不会。
简单的对话里,我已深深探测到这两个女人间以前交往中的密切度与理解度了。
我讲既然赖波爱女如命,又为什么不去黎吻雪那儿找一找呢?哪怕打一个电话也好呀!
马月说,他也不知道黎吻雪会将小灵灵〃弄〃了过去。他认为吻雪不可能对不起小人的,因为黎吻雪到现在对他还抱有希望,赖波说我晓得她哪怕只剩下一丝希望,她就一定不会放弃我的,也绝对不会坏我所爱。何况我们现在都平平静静,不是在她黎吻雪的情绪很坏的时候……
说到情绪这两个字,马月宽宽的眉宇间,又忧愤地竖起两道细纹。
她告诉我说,1994年10月以后,我终于与赖波结束分居,又重新和好了。记得一天上半夜,还未归家的赖波打电话来家与我商量,他说今夜黎吻雪的情绪很激烈,BP机一直拷我不停,我怕我今夜不去,她会出事……
赖波请求我说,你能否给我一点时间,让我慢慢做工作。今夜你如果同意,我就去,你不同意我就……回来。
记者,我当时握着话筒,半天说不出话来。我想难赖波不好,万一真出什么事,也不好办。于是,过了好长时间,我还是说了声——好的。放下话筒我就哭了一夜……她掏出一块白手绢,掩面哭了起来。
这是一种复杂的难以表述的情怀:
是对自己严肃婚姻的浪漫嘲弄?
是一个女人对女朋友的大度?
是一个明智的妻子对丈夫造成的某种既成事实的缓冲和认可?
还是两个人之间对某件事情的默契或者无奈……
想至这里,我甚至不敢贸然发问。诸如是否因为曾经的亲密与互助,连马月也认可了对黎吻雪的某种责任?或者黎吻雪接受我采访时,为什么描述马月女士的第一句话便是〃大大咧咧〃……只是坐在我面前的她,显得哀哀楚楚,黎吻雪之〃描述〃于她,似乎有很大的距离,至少在她的外表上。
我说马月你是怎么会想到小人有可能在黎吻雪处的呢?
她的情绪又激烈起来,用无泪的泣声对我说,她恨我的女儿,我的怀疑是有根据的。说着将带来的一叠东西抖出来。有小灵灵一大本相册和两本厚厚的本子。两本本子的前面都只写了一篇小文,后面全是空白页。(小孩子都图新鲜)小文不长,直录于此:
〃1994年10月20日,周四,多云。
这几个月来,爸爸和妈妈都在闹离婚,从九月一日开始,都是爸爸来送我去接我来的。
寒假里,爸爸和妈妈分开来住了。可是今天他们俩在小房间里讲话,我听妈妈在哭,其实我很希望他们和好。因为爸爸和妈妈的收入加起来有两千多元,一个月够我们三个人用的了。而且我们三个人在一起很开心,我很希望他们俩能和好,我们三人在一起永远不分离。而我不希望历史再从(重)演,我想这可能是一个梦,一个美好的梦。〃
(九)
(我捧读这页日记时,心禁不住在打颤,可怜的孩子呀,你在用你如豆焰般的小生命,在祈祷一般孩子都能得到的家庭的宁和。)
马月在我翻读小灵灵的遗物时,不时悲伤地饮泣着。
她告诉我说,小灵灵特别早熟懂事,(我想大约孩子从小生活在大人间感情关系过于复杂的环境中的缘故吧),那一天她放学回家,见我们在吵,她将这篇日记写好之后,没有如往常那样放进书包,而是放在台子上并且打开着,自己人又离开了。她一定是有意想让我们看到。
后来我们争吵结束,出来果真看到了。我没有读完就放声大哭,女儿太懂事了,小小年纪就为我们大人间的事担惊受怕。我觉得自己太不应该了,为了女儿的梦,我决定不吵了,也不离了……
我问赖波读到吗?
她说和我一起看的,他当时显得很内疚,但是没有哭。不过从此以后,我们想为了小人可怜的祈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