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近女死囚-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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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是的。他不常来我这里了,这是无法否认的事实。但我还是说服自己,一定要理解一个男人对事业的追求,整天窝在家里、精通针头线脑的男人绝对不是好男人。所以,我对他并无责难,我只是默默地静静地死死地守着他对我的承诺。
直至过年前的一个深夜,我在寒冷的冬夜终于等来了赖波。虽然我曾仿惶曾动摇过信心,但是当他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我的面前时,我还是欣喜不已……我像小孩过节一样快乐……正当我们准备熄灯休息时,跟他〃好久没有了关系〃的马月突然骂上门来。
我惊愕。马月她言词之粗俗令我瞠目结舌。
从他俩气冲冲的对话中,我听出了一点名堂,话中的蛛丝马迹告诉我,可能,他俩想重修旧好……
记者,当时,我一下子意识到了自己所处的险恶境地,真是又惊又气又急又恼又羞。
我被眼前的事,逼到了人生的悬崖峭壁之上,真是进亦难退亦难。我当然希望赖波对此事,有一个解释,也对我们的将来说个打算出来。
事后我捉住了一个机会,与赖波推心置腹地谈了一次。我说我不为难你,你真不想离婚,就明确给我一个答复。
但是他斩钉截铁地向我表示,一定要与马月离婚,与我结婚。我天真地认为好事多磨,有情人终成眷属。
没过几天就到了年关。一天,他对我说,他必须在大年夜飞北京某地催讨债务,春节不休息了。我的心里酸酸的,但是又无法不同意他去。他知道我很看重男人的事业,他是瞅准了我的心眼才这么说的。
久久期待的节日欢聚落空,我一个人茫然不知所措。在鞭炮声声的新春佳节里,我被痛苦的思念苦苦煎熬着……
终于,我再也无法克制自己,找了电话,向北京某地打出了长途电话,欲向他倾诉我的思念之苦。
然而对方明确无误地告诉我,春节全部关门,无讨债一说……这怎么可能呢?这怎么可能呢?我几乎瘫坐在地上,真正是欲哭无泪。
接着,我疯了一般,用电话打了他在北京的全部关系点,回答是令我绝望的。
记者,你们不知道……我可怜的一颗心在滴血,我跪在严冬的长夜里,凄绝地向苍天祈祷着……就这样,我一个人哀哀怨怨地度过了新春佳节的不眠之夜。
那么过了春节,他来找过你吗?
找过的。我问了他,他说在一个你不知道的新开发的乡郊工作。无法与你联系。
我说你又相信了?她点着头说是的。
是的,她不相信就没有路走了,世界上的女人,就怕陷入男人的这种温柔井。一失足成千古恨这句醒世格言,难道不也是指失足在这个温柔井吗?
世界上的女人啊,为什么不可以找根树枝攀上山去;寻条小船下得海去,或者随随便便转个向,都可以在大街细巷踏出条路来的呀!
黎吻雪继续对我说,所发生的一切的一切,我都平平静静地放进我的身子里面。没有声张,我也无权声张。法律保护的是马月而不是我。
可是随之四起的〃舆论〃,包括侮辱与谩骂,都沸沸扬扬地落到我头上。没有一个人相信我的话。我名正言顺地成了插足他家的第三者,但是,我的家庭是被谁拆散的呢……
我说这个时候,你倒想起你的家庭了?
她说我是对不起我的丈夫的,我欺骗了他。今天的下场就是我的报应。
她低头看着自己手上的一副锃亮的手铐,声音哀哀的。又说,当时事到这番田地,我面前就剩_条路了,就是早点与赖波把结婚一事办了,第三者之说就会烟消云散了。我只有嫁给他,才能将我〃洗干净〃。
那么后来事情怎么说激化就激化了呢?
她说那一天是1995年3月4日,也就是出事情的前四天,夜里我躺下不久,赖波就用钥匙自己开门进来了。他已有好长日子没来我这小屋了。
我满心欢喜又满怀委屈地向他诉说……
他好像有点不耐烦,但还是向我信誓旦旦。我说这么多天来,我在舆论的包围之中,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你难道就忙成这样?
他说好了好了,我晓得了。他和往常一样用手捋捋我的头,就与我睡下了……
我万万没有料到,我这夜和他一起体验〃生命高峰〃之后,我这辈子就算过完了……她沉下头,黑亮的头发溜溜地滑下来,声音里充满了无限伤感。
或许,这就是女人天性中的悲剧——
总想将自己的头,依靠在一个男人坚实的胸前;总想小鸟依依般,跟在一个伟岸的身影后走;总想将自己的全部,消融在男人的臂弯里。
似乎唯有如此,女人才感到活得实在、活得踏实、活得真切,也活得无悔无怨了。
你黎吻雪,纵有天大的委屈天大的苦楚天大的怨尤,一旦你躺进他充满甜言蜜语的燃烧着欲望的气息中,你就再一次放弃了天大的自己。
黎吻雪说,你说的是。我就是这样的女人,只不过事情过后,我又开始惶惶不安,没有他我好像已无法活下去了。
我怕面对周围的姐妹们和为我忧心忡忡的亲人们。
(四)
那含摄着悲剧与渴望的内在冲突,已经造成了一种强大的压抑,一种远远比性关系更强烈更深入更广泛的心灵的需求,使她在某种困境中左冲右突,狠命寻找着一条可以自圆其说的通道……
可怜的小女孩哪里知道,这一天,她的世界末日到了!
我为了大着胆子往前走,我拼命捕捉着有关赖波分分毫毫的信息,生怕一个小小的懈怠,赖波就被什么人,一口叼去。
接下去的三天,赖波又不见了踪影。
孤寂的春夜里,我无法成眠。我想赖波那儿的事,如果有个万一,我这里的一副残局又该如何收拾?
她说到这里,一双白嫩细巧的手,从大四棉袄的胸襟边沿伸了出来,朝我无奈地摊了摊。
我知道,黎吻雪那含摄着悲剧与渴望的内在冲突,已经造成了一种强大的压抑,一种远远比性关系更强烈更深入更广泛的心灵的需求,使她在某种困境中左冲右突,狠命寻找着一条可以自圆其说的通道。
我问从3月4日那一夜之后,赖波就一直没来过?
她说是的。虽然只是短短的四天,但我真有度日如年的感觉。
我尽量克制着自己,表面上嘻嘻哈哈不露半分。
3月8日早晨,是一个太平常的日子。一早起来,我就收到了他打来的电话,赖波说今天是三八妇女节,我向你致以节日的祝贺,你快乐点。
我当时真可谓心花怒放,在茫茫人海能遇上这样的男人,真是福分。我想问他今天晚上是否来,可我的话还未出口,那头就说我太忙,可能又要出差……他话未说完,我就感到一种悲凉。从头顶心一直到脚后跟。
我反复在想,他是在出差吗?他是这么忙吗?
他以前忙的每件事情我都了如指掌,现在他……如与我隔着一片雾,他会否有了另外的女人?左思右想不可能;那么他会否与妻子重归于好?想想也不会。赖波是个守信用的好男人,要不,他也不会从一个普普通通的基层工作人员,一步一个脚印走到掌有全局劳资调配权的处长的位置上。
这样昏昏沉沉过了一天。临到下班时,我想又要回那个令人窒息、孤寂难耐的房间了,心里不愿意,突然就窜出个念头来:
孩子不会说谎,何不去灵灵那儿问问情况。
这个想法一上来,我心里就一松……
我问你心里有什么好松的?
她说让灵灵来证明她爸爸是出差了,工作确实很忙。我也好放下心来了。
我就守在灵灵的学校门口。小灵灵放学出门看见我,就飞快地向我奔来。
她小小年纪,哪里知道人世间的恩恩怨怨呢?
她说大妈妈我真想你。小灵灵一直唤我大妈妈的。
小灵灵还快乐地告诉我说,我们已经搬新房子了,你怎么现在不来了?现在爸爸妈妈也不吵架了,你知道吗,我真是开心呀!过年的时候,我们一家还出去玩了,住在温州的度假村……爸爸还分到了新的房子,真大真漂亮……爸爸现在天天回家来吃晚饭,给我讲故事,我还在新房子里拍了好多的照片,全都夹在一本大的相册里了,你快来我们家看呀……
这个天真快乐幸福的女孩,哪里知道今天将是她生命的尽头了呢?
马上将变成魔鬼的黎吻雪,她自己当时也不知道。
黎吻雪接着对我说,我听小灵灵这么一说,犹如五雷轰顶、晴天一个霹雳,心中的悲哀与愤怒,几乎将我置于死地,我脑海中浮现的是往昔的一幕幕……
我心中明白了——我受骗了!
我只觉得我的世界末日到了,我的心如绞、如割、如碎……
连我现在告诉你这些话时,我的心仿佛还在滴血。
我要找到他,我要揭穿他伪君子的面目,我要他给我一个说法,我要与他同归于尽!复仇的火焰在我胸中升腾……
但是到哪里去找赖波呢?他不来我又怎么说,小灵灵这时已放下书包,坐在我房间里的沙发上。
我忽然跃身一起,一个罪恶的念头如毒蛇般窜了出来——我从我的床头小瓶里,倒出了全部的安眠药,大约有三四十粒。这是我每夜用来对付失眠的药,我将它统统倒进一瓶雪碧饮料里。
我对小灵灵说,大妈妈给你喝饮料好吗?
小灵灵说好的,就〃咕咙咕咙〃一口气喝下去了。
这个时候是下午六时半。我心里想孩子不回家,你赖波总要找吧,找到我这里来,我就可以寻你算账了。
想想真是气人,你们一家人在青云里逍遥自在,我黎吻雪为你们倾家荡产在地狱里煎熬,还说去北京郊外讨债呢,说得有鼻子有眼。
我分分秒秒如热锅上的蚂蚁在等,等你拿了新房子的钥匙与我过好日子……现在你倒好,跟老婆和好如初,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过了一会儿,灵灵说,大妈妈我头晕。
我说头晕你就在沙发上躺一会儿吧。
这些年来,我不知给小灵灵做过多少次饭,酸的、甜的、辣的、成的……你赖波从心底里爱孩子,我也就为你而爱她……
事至如今,我可没有心思了。我要夺你所爱,并且押在我这里,逼着你来……
我问黎吻雪,赖波后来来了没有呢?你这是把小人当人质,不可以的呀!
她说我那时顾不了那么多了。
记者你知道我心里有多难受,从六点半起,我就期待着有人破门而入,那样,我就可以像发疯一样,揪住他的胸口问个究竟,再狠狠地骂个痛快!……
但是,我的门口什么动静也没有。
按例六点半再找不到小人,就要当一回事来对待了,这是最迟的时刻了,该找的地方都应该去找过,我想我对赖波来说是这么重要的一个人,他首先应该找到我这里的。
但是,他没有来;等天色彻底黑下来,钟在〃嘀嘀答答〃地走,四周响起的锅碗瓢盆声,也渐次消失了,我的门外还是没有一点动静。
就这样,九点……九点半……十点……
我想起了他第一次向我示爱的情境……
我想起了我们第一次偷尝人间禁果……
第一次随他出差到外地去寻欢,还有他说的生生死死共白头……
我想他肯定会来的,或许他今天正好出去开会吃晚饭,可能这会儿正心急火燎地朝我这里赶呢!想到这里,我起身走过去,替小灵灵盖了一条被子,又回到了桌子边等……
但是,我总有一种可怕的预感,这死气沉沉的屋子,阴森森叫人心寒;叫人想起被人无端地调走的我的老房子……
我等——等——等——
我想我等到深夜十二点钟,你这个爱女如命的赖波总要出现了吧……再迟就不可能了!你没有把我当成你心目中重要一员,且先不去说它;你碰到生活中这等奇事、大事、难事,不把我黎吻雪当成你贴心的人,不来与我商量,也不去说它;我是知道你从心里爱这个你领养大的小灵灵的,灵灵是你生命中的生命,那么现在小灵灵不见了,失踪了,你赖波真有难言之隐,也该到我这个与你休戚与共的人的屋里来找一找呀!
我回头看着黑暗中的床……
我没有开房间中的大日光灯。小桌上如豆的烛光灯凄凄切切悲悲戚戚。我想你赖波在四十几个小时前还在这张床上睡过,现在怎么就忽然翻脸绝情到不认人了呢?
我想我大概是最后一天看着天亮了吧,我不能活了。我会被手枪在我的后脑勺上打个洞……血流出来我就死了……死就死吧,我活着也已经没有意思了。
我浑身冰凉冰凉。人索索发抖……我想我再给你半小时。
半小时你驾车可以赶许多许多路到这里来的……你来得及的……
我不知自己要做什么,我只觉半小时后,他再不来,我就要死了,就要大祸临头了……
我等、等、等——忽然,我浑身上下像有无数火苗窜出来,我受不了,我要崩溃了……结果十二点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