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面公子-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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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罪魁祸首。
他不能让他逍遥法外。
“石公子,你若执意要闯烈马堂,向某愿率兄弟们一路追随。”
“那倒不必了。”石波清摇头道:“我要进去,自然有我的方法,你们去反而会成拖累。若你真心想要帮我,不如帮我想想,这塞北可有什么地方,可阻断健马追击?你们是本地人,地形自然比我熟络一些。”
烈马堂之所以取名烈马,皆因这些人皆是马匪出身,纵马之术个个老练。进去虽然容易,想摆脱他们却难。
石波清不得不想好退路。
向定思寻片刻,才开口道:“我倒知道一个地方,在烈马堂南十八里,有一面斜坡,叫做獭子坡。那里獭子成群,马匹不敢经过。”
石波清大奇,他原以为向定会说某一河流,或某一山涧,谁知他却说出个獭子坡。
他虽来过塞北,却是浮光掠影,并没听说有这等事。旱獭以草籽为食,又不似狼群以袭击马群裹腹,马匹怎么会怕这小小的獭子?
却听向定道:“石公子,你不要小看了这獭子,不管任何事物,一旦多到了极限,都是极其可怕的。旱獭这东西擅长打洞,草原上的多少健马折腿而废,皆是因此而来。獭子又善生,一窝便是六七只,獭子坡的獭子数以万计,整座山几乎都被它掏空了,延绵几十里全是掩在草皮下的獭洞。牧人到了这地方,都要绕道而行。”
石波清大喜道:“竟有这样的地方?好,你们且多备干粮和弓箭,这段日子便在獭子坡上埋伏。万一我被识破,便逃往那里,也趁机射杀一些烈马堂的马匪。”
上部烈马风云:第六章空白的记忆
昏迷的连启云是在离烈马堂一里外的荒地里被巡查的探子发现的。
他似乎受了很严重的伤,内伤。
他的伤很怪,太怪,除了脉象有些紊乱,竟看不出究竟伤在哪里。
不过,好在冷凋零已收到烈马堂的飞鸽传书,对事情的前后也稍有了解。所以这伤的怪,反而不足为奇了。
因为唐门的惊天指流传几百年,历经数十代,却只有一个人练成。谁也不知道为什么惊天指修炼的不是内力,而是所谓的:潜龙之力。
根本无从见识,无从猜测的武功,就算造成再诡异的伤口也不足为奇。
冷独孤很想问他一些话,例如他是怎么逃出囚笼的,又例如那个老人究竟是怎么伤得他,用得是什么样的方式?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这一次与江南霹雳堂的合作,成败的原因,他也分析过。
他们之所以成功,是因为他们早就谋划在先,早在三年前就收买了钱世命为烈马堂效力。他们根本就没指望霹雳堂的人卖命,所借重的只是他们的火器。才会一举成功。
霹雳堂之所以败,不是因为他们实力不够,而是仓促起事,根本就没有一个一击必得的计划,才会一再遭受意外。攻败垂成。
所以了解对方,比什么都重要。
他急于知道一些事情。
可惜却不能问。
因为他一直昏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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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启云醒来的时候,已是黄昏。
睁开眼帘,他第一眼看见的是一个棱角分明、白白净净的年轻人。
他似乎一直守在连启云身边,所以连启云一睁眼,他就有了反应:“小云,你醒了?”
小…小云?
“小云是谁,你又是谁?”
出人意料的,连启云有些惊讶,也有些茫然。
“我是赵乱红啊,你不认识我了?”高大的年轻人顿时慌了,伸手去抚连启云的额头。
连启云却避开了,尖声叫道:“不要碰我,让我想想……赵乱红,赵乱红……这名字好熟,可我怎么想不起来他是谁?……我的头好疼!……我是谁?我怎么会在这里?我怎么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赵乱红还要再问,连启云却忽然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恶狠狠地道:“你对我做了什么手脚,我怎么会在这里,你到底想干什么?”
赵乱红一张白净的脸憋得青紫,却又不敢挣扎,连声求饶道:“小云,你听我说呀……你放手……。”
连启云终于缓缓松了手,冷冷道:“在我面前你休想装神弄鬼,若让我发现一句假话,我就剁了你的一只手。若是两句,手脚一并剁去!”
赵乱红打了个寒颤,连小云也不敢胡乱叫了,恭恭敬敬道:“连堂主,你难道忘了,这里是塞北的烈马堂啊。烈马堂现有九个堂,你是六堂主。前段日子,你奉二堂主之令,去江南办一些事,怎么回来连家都不认识了?”
“江南么,我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连启云头痛欲裂,手抚额头,烦恼地摇摇头,道:“我这是怎么了,怎么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赵乱红倒是听说过这种病。叫做失魂症。传说人有六魂七魄,若惊吓太甚,就会失魂落魄,或者成为没有知觉的人,或者失去忆忆。
连启云此时样子,与这病症却十分吻合。
他正心里嘀咕,又听连启云道:“你叫赵乱红是吧,大堂主现在可知道我这状况?”
“大堂主曾经来过,只是那时候你仍在昏迷之中。”
连启云叹了一口气说:“那你还不去把我现在的形状禀吿他们?烈马堂人才济济,或许有人能够医治我这病,也未尝可知。”
医治失魂症?笑话。赵乱红从没听说过失魂症是可以用药石医治的,不过禀告大堂主这事可真耽误不得。
他匆匆而走,没有察觉连启云唇角挑起,浮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过了片刻,赵乱红带着一个人回来了。这人身材高大,犹胜铁塔,说话如雷鸣鼓震,震得人耳朵发麻。他进了屋来,二话不说先瞪起牛眼,把连启云上下打量了一番,见连启云无动于衷,这才道:“你还认得我么?”
连启云一脸茫然道:“你是谁?”
那人性子暴戾,听这一问顿时大怒:“他妈的,你小子不是口口声声说要追随我的吗?这会子怎么连老子都不认识了!”
赵乱红见形势不对,忙叫道:“方堂主!”
“什么?!”那人又把圆眼瞪过来,盛气凌人道。
赵乱红低了头,小心翼翼道:“刚才我不是禀告过了吗?连堂主失了记忆,他倒不是敢犯您的虎威。”
“哦。”那人似乎这才想起来,摸着头嘿嘿一笑,道:“这我倒忘了。好了,你听仔细了我叫方裂谷,当年你这六堂主可是我一手提携起来的。你忘了别人可以,可万万不可忘了我这个大恩人。你想起来没有?”
连启云摇头道:“我真是什么也想不起来了。不过我看得出,您老人家如此威风,定是烈马堂数一数二的人物。”
方裂谷笑得嘴都歪了,大力点头道:“那倒是,你小子记忆虽失,眼力却还是有的。说到数一数二,除了我方裂谷还能……”忽然语音顿住,伸出蒲扇似的大手捂住心口,倒吸了一口冷气,似乎有人在无形中刺了他一剑,整张脸都痉挛起来。半晌才恨恨道:“若不是那小子半路杀出来,哼!”
连启云关心的却似乎不是这个,他随口问道:“现在堂里共有多少人,健马多少匹?除了你我,另外几个堂主是谁?”
“这里杂事都是步亏那老儿管的,具体数目日日都有增有减,我也不太清楚,人数总在两千左右,马匹约有三千多匹。哎,我和你说这些干什么,今日到底是你问我,还是我问你?怎么却盘问起我来了?”
连启云淡然一笑,道:“好,那方堂主问,我来答。”
方裂谷盯他片刻,忽然开口大笑:“问?我问你个屁呀。你如今连自己是谁都忘了,冷独孤还巴巴地派我来询问,真是脱裤子放屁,多于一举。”
连启云轻描淡写道:“也许他是放心不下我,怕有人以我之名混进烈马堂吧?”
方裂谷道:“胡说八道。这小子就是整日疑神疑鬼,若说假冒别人,我还相信,你连启云跟随我多年,我要连你都辨不出真假,倒不如把脖子一刀抹了!”
“也许,”连启云眯了眯眼,缓缓道:“也许正是因为我跟随你多年,他才会疑神疑鬼吧。”
方裂谷愣住,半晌才一拍大腿道:“着啊。他定是料定你记忆残缺,会说出不恭的话,而我又性子火烈,一言不合下,即便不会动手,也会产生裂隙,他这是故意借此离间你我之间的关系!好小子,我怎么没想到?这个王八旦!”
连启云却笑盈盈:“只是我们偏偏不上他的当!”
方裂谷得意之下,豪兴大发,一拍连启云的肩膀道:“对,任他百般挑拨,咱们偏偏不上他的当,他能奈何?”
他只觉得这小子虽失了记忆,却比以往更聪明了,越来越对自己的胃口。
两人相谈甚欢。
又过了一刻,方裂谷才恋恋作别:“你好好养伤,日后大哥我再来看你。”
连启云送方裂谷出门,却并不回去,反向寨里走去。
赵乱红影子一样尾随跟来,问道:“连堂主,你到哪里去?”
连启云微笑道:“无妨,我只是随便走走。”
他爬上一座箭塔,眺目远望,只见整大寨建在一座馒头似的高岗上,四下地形低垂,树木稀疏,一眼望去,方圆百里的景物都一览无遗。大寨分两层,外寨皆由方形巨石垒成,高墙外布有尖锐的鹿角,城墙上则堆积了无数擂石、滚木。内寨则由三、四人才能环抱的粗大树木密密建成,另有二十二座箭塔沿寨墙圆形而立,箭塔之上互有木梯相联相通。寨内共有七口深井,外寨三个,内寨四个。
如此大寨,真正易守难攻,滴水不漏。听闻烈马堂建立初期,也曾有官兵来剿过匪,却刹羽而归。
倒也难怪,大寨火不能攻,水不能淹,纵大军推近,想靠近寨子都要以百命换寸土,更不论其他。
而这大寨种种,皆是烈马堂的元老二堂主步亏所设,这人智谋深不可测。
连启云心中感叹,看来要破烈马堂,除非有办法诱他们出寨。除此一计,绝无可能。
赵乱红在旁边指点道:“那边是马廟,这边是兵器库。那边是粮仓,这边是堂众用饭的地方,堂主的却是各自一厅。”
连启云笑道:“原来我失忆前的生活竟如此奢华惬意,这我倒没想到。”
赵乱红道:“这是步堂主倡议的,他说人世之间虽纷扰万千,但追根溯源皆为yu望所驱。而六欲之中,以食欲居首,所以只有先满足了人的胃,才能征服人的心。”
连启云拍手道:“这话说得精辟。”
说话间,忽有钟声响起,连启云望去,只见饭厅前置有一铁钟,有人持鎚而击。连启云问道:“这可是开饭了?”
赵乱红忽然叭叭给了自己两巴掌,扇得两颊泛红,吓了连启云一跳,他惊问:“你这是干什么?”
赵乱红道:“属下该死,竟忘了堂主昏迷大半天,想是早就饿了。堂主的饮食自有各自的厨子料理,是不必等这钟响的。”
“算了吧。”连启云并末把这等小事放在心上,让赵乱红松了一口气。
吃过了饭,天光渐暗。夜色如雾渐渐弥漫开来,一轮新月也斜斜地挂上了天空,隐隐地传来有不知名的虫子一声声鸣叫。虽然大寨的地面已被马蹄踏平,但静谧的空气中依然可以嗅到牧草的清香。
连启云进了屋,对赵乱红道:“我乏了,要歇息了。”
这是逐客令。
就是一个傻子也应该这话的意思,可赵乱红却没动,脸上堆积了一层喛眛的笑容,轻声道:“小云。你知不知道这些日子,我日夜都在想念你。只是今夜,你肯不肯让我陪你?”
“什么?”连启云一听这话,整个人都傻掉了,这话太突兀了。他瞪大眼晴望了赵乱红半天,才指指赵乱红,又指指自己的鼻子,试探道:“难道,你是我的……?”
“对呀。”赵乱红脉脉含情地凝望着他,欢喜道:“你终于想起来了?我是你的相公啊。”
相公?
相公!
连启云这才知道,原来自己还有断袖之癖。
他既然是。相公,那自己就是“娘子”了。难怪这屋子里会有那么多梳妆台,堆积了那么花红柳绿的绸缎,就连空气里都有一股浓郁的脂粉香味。
连启云屏住呼吸。
他想吐。
强行压下内心的厌恶,他不耐烦地一挥手道:“你难道不知我有伤在身吗?你这样,不是想要了我的命?这事,以后再说,你先退下吧。”
上部烈马风云:第七章丑八怪
猛然看见这张脸,连启云着实吃了一惊。
这简直不似一张人脸,倒象是一张面具,一张做坏了的面具。
整张脸都是歪斜的,有一种说不出的别扭,说不出的滑稽。若不是那张脸皮还时不时抽搐两下,连启云完全有理由怀疑这张脸是假的。
任谁大清早看见这样一张脸,都会吓一跳。
那人倚着墙角,木雕一样坐在那里晒太阳,因为整张脸都是歪的,也看不出他的表情,看不出他是痛楚还是欢悦,忧郁还是悠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