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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宫闱血-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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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寅张大了嘴,半个字都不敢乱说了。

又有两个太医从外头进来,匆匆行了礼便要往华妃床边去。皇帝这才回神沉沉地说了句:“给苏妃看看!”

其中一个太医忙循声回过来,才要靠近那帷帐,却听里头苏妃虚弱的声音传出来:“皇上,臣妾……有罪,华妃娘娘没有脱离安危之前,臣……臣妾不医治!”

皇帝眸光一沉:“胡闹!”他朝太医看了一眼,“还不上前医治?”

太医被吓得有些慌,伸手拂开了帷帐,苏妃侧了身,哭着开口:“点心是臣妾带来的,娘娘若有……有事,臣妾……死罪……”

岚儿也跪在太医面前,拦住他,委屈地哭着:“皇上,此事和小姐无关,请皇上相信她!”

薄奚珩的脸色越发地难看了,点心一事,他确实还在怀疑的。只是,苏妃却拒绝医治……

那一刻,他心里还是有惊慌地,舍不得这个女子去死。抬步往前,握住了垂下的帷帐,里头女子的声音似是飘渺起来:“请……请皇上成全,咳咳——”忍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略倾身,软榻边上已是斑斑的血迹。

岚儿哭得更大声了。

这时,听得后面宫女惊呼了一声“娘娘”,薄奚珩握着帷帐的手微微一颤,本能地回头看向屏风后面。佟寅也闻声赶过去了,急叫了声“皇上”。他迟疑了下,到底是转身过去。

岚儿依旧拦住了太医,不让其上前,她的双肩不住地颤抖着,分明也是怕苏妃会有不测。帐内女子咳嗽得厉害,气息像是又弱下去。

璇玑定定地站着,没有动。

华妃那边,有太医在,此刻用不着她。方才岚儿的话,她是不信的,点心不可能是傅承徽动的手脚。那会是苏妃的苦肉计么?

心头一动,因为是苦肉计,是以才不敢让太医入内查看?

这般一想,璇玑的心跳突然快起来,回想起她曾过太医院去打探过苏妃的病情。她想起来了,专门负责给苏妃开药调理的人,正是沈太医!

而此刻,并不见沈太医在场,许是有事耽搁了。所以苏妃不让别的太医给她医治倒也说得过去。

帷帐前的太医额上已经渗出了豆大的汗珠,碍于主子们都没说话,也不敢上前替苏妃医治。岚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的样子,却又不像苏妃在唱苦肉计。

璇玑到底忍不住,一把拂开了帷帐冲进去,岚儿没注意到她,想拦的时候早已经晚了。

苏妃的脸上已苍白得不见一丝血色,只那两片薄唇已呈现了深紫色,这分明就是中毒的迹象!璇玑心底一沉,半跪下去,压低了声音问:“娘娘中毒是真是假?”

苏妃疼得冷汗涔涔,此刻听她这般问,她竟勉强笑了下,随即开口:“皇……皇上在……”没有言明,璇玑却是惊诧。

居然,不是苦肉计?

那她真是不要命了么?

一咬牙:“那就请太医进来!”

才起了身,手腕被纤瘦的十指扣住,她的力气一点都不大,璇玑只要稍一用力就可以抽出来。可是,也只这轻轻一扣,她仿佛什么都明白了。

回眸,定定地看着榻上女子虚弱的样子,不自觉地靠近她:“是不能宣,是么?”

岚儿贴近帷帐,想要听听里头二人在说什么,不经意间,又瞧见外面依旧站着的太医。她一个激灵,忙又嘤嘤地哭起来,一面拦着太医不让其进去,一面又极好地混淆了视听。

纤弱的手没有松开,这一次,苏妃没有否认。

说不清为何,也许璇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什么想要救她。明明,在除掉华妃之后,她们之间的契约满期,谁也不必再护谁。而让她觉得最安全的,恰是苏妃的死。

可是,内心,却像是有种奇怪的力量在驱使着她去救人。

牙关紧咬,她回身半跪下,轻拂开她的手,低言着:“那就让奴婢来,无论奴婢发现什么,都会守口如瓶。娘娘若是不信也没办法,这毒厉不厉害,恐怕您自个儿也清楚着。”

榻上之人似是想说什么,低咳一声,一口血又轻易地喷出来,洒在璇玑的胸前。她略吃了一惊,抬眸,竟见苏妃笑了。

明明该是很痛苦的时候,她却是真的笑了。被拂开的手,再次握住她的,话语飘渺着:“活着,要活下去……”

怔怔地凝视着她,璇玑不懂,不懂她话里的意思。

叫她活下去,那么她自己呢?

璇玑的面容缓缓的,变了模糊。唯独不变的,是苏妃嘴角的那抹笑。那模糊的容颜里,渐渐地,又仿佛浮现出另一张脸来,同样清秀的面容,同样轻柔倦淡的声音……

她想她永远会记得的,那个女子,名叫荀云心。

手上没有力气,可是她试图握得更紧一些,嘴边噙着的还是笑。她是真的开心的,原来她没有死,她还活着。那么多年的隐忍,苏妃觉得什么都值了。

她多想和以前一样唤她“荀尚宫”,可是她不能,不是此刻,不能在此地。

活着……

帮她除掉华妃,除掉傅承徽,日后的路,希望她可以走好……

“娘娘!”耳畔,回荡起璇玑焦急的声音,她的眸子没有紧闭,看到的,竟依然是多年以前那张熟悉的脸……

恍惚中,她似乎听到她叫她,不是“娘娘”,不是“苏妃”,而是那属于她的名字——

【宫闱血】03

眼看着苏妃的神智缓缓迷离,璇玑紧张地唤着她,声音却又不敢太大声,怕薄奚珩听见会闻声过来。她不知道苏妃不想让薄奚珩知道的是什么,她猜想的,是她的病。只因华妃曾疑惑地说过,以往的苏妃没有这般体弱。

不管是中毒一事,还是生病的事,每一件都是欺君之罪,璇玑明白的。

身后,探入岚儿的脸,她见璇玑伸手过去,才要触及苏妃的衣衫,岚儿大吃一惊,慌忙拉住了璇玑的手。目光极短地从岚儿的脸上掠过,她低沉开口:“不想她死的,就松开手!”

现下,除了她,还有谁救得了苏妃?

岚儿到底被吓住了,正迟疑着要不要松手。璇玑一用力,早已将自己的手抽出来。她现在没有药,唯一的办法只能减缓毒性的发作。她想救苏妃,却又不能叫薄奚珩瞧出丝毫的端倪。

手掌按上苏妃的腹部,一寸寸地试探过去。

岚儿撑大了眼睛,目光从榻上之人的身上移至璇玑的脸上,见她的黛眉一皱,岚儿张了口想说什么,竟看璇玑的手扯住了苏妃的衣襟,十指一用力,猛地拉开了她的衣衫!

岚儿忍不住“啊”了一声,璇玑更是死死地睁圆了眼睛,是真正的被面前的一幕震惊了……

帷帐外的太医此刻也是心急如焚,瞧见里头的两个宫女似乎都呆住了,他以为是出了什么大事,此刻也顾不上什么,伸手就握住了帷帐。

背后略微拂过一阵细微的风,璇玑忙重新将苏妃的衣衫拉好,当下也来不及考虑,一咬牙,将苏妃发鬓上的金钗拔下,握住那手腕,狠狠地一钗划了下去。粘稠的血马上泛了出来,沿着那雪白的腕口,直接流到地上。这一招管不管用,璇玑不知道,她只隐约记得那时候师父曾说过,绝大部分的毒,都会从内脏渗进血液里,随之蔓延全身。她如此,也不过是想缓减。

岚儿惊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身后的太医一怔之下,白了脸叫:“大胆奴婢!你……你竟敢……”他的手指止不住地颤抖着,连话也说不全了。皇上的宠妃若是被这样治死了,到底关不关自己的事?

战战兢兢想着,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上前欲推开了眼前的宫女自己医治。璇玑却是不走,而是冷睨了他一眼,低声道:“大人还是不要碰娘娘为好,如此一来,娘娘若是有个好歹,至少也算不到大人的头上。顶多,您就说是奴婢下的手。可您只要碰一下,事后皇上追究起来,怕是您怎么也脱不了干系了。”这两句话,她说得很小声,可是她相信面前的人可以听得清清楚楚。

果然,听她说完,太医的脸色更为忧虑,他的目光落在那汩汩而出的鲜血上,到底再是说不出半句话。毕竟这种时候,能明哲保身的,谁也不会主动去蹚浑水。

随后,更多的太医闻讯前来,沈太医也来了。

璇玑像是重重地松了口气,从苏妃塌边起身事,竟发现双腿软得站都站不住。扶住了一侧的墙壁,她才低下头喘息着。

脑子很乱,为了方才看到的事。

却是一阵天旋地转,有力的大手已经扼住她的脖子,皇帝冷峻的脸色骤然靠近,他一手指着塌边的一滩血渍,逼问道:“对苏妃做了什么?”

苏妃到底被送回了慧玉宫,跟着去的,除了沈太医,还有另外一名太医。璇玑却并不十分担忧,这件事既能隐瞒那么久,想必沈太医亦非省油的灯。

她只惊魂未定地看着面前男子铁青的脸,急着开口:“在奴婢老家,有人下田被毒蛇咬了,他们就会放血驱毒,奴婢以为方才没有办法……以为有用……”

薄奚珩还想说什么,恰逢此时,外头,传来女子凄厉的哭声,璇玑竖起了耳朵,闻得那声音竟像是傅承徽。她心头一颤,抬眸时,方才扼住她的手早已撤去。再看,那抹明黄之色已然跨步出去。

她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下的命令,只在她反应过来时,这起案件最大的嫌疑人已被带至了祥屏宫内。低低咳嗽了几声,璇玑放开扶着的墙壁,绕过面前的屏风,宽大的床边,站满了太医,此刻她根本看不见床上女子如何。迟疑了下,终是转身出去。

皇帝走得很急,直至璇玑出去时,那长垂的珠帘还剧烈地晃动着,可见他抬手时用的力气之大。指尖,才触及冰凉的珠帘,外头男子的声音已阵阵传来:“解药呢?”

傅承徽哭得梨花带雨,精致的妆容早已花了,此刻瞧着,竟一副让人想笑的模样。侍卫带她来祥屏宫之时,她正在薛昭仪宫里聊天,那冲进来的副将,整张脸冷得骇人,像是为了找她要将整个西凉后宫给翻过来。她惊恐地叫着,到底是挣扎不过。薛昭仪忙跟出来问怎么回事,傅承徽也是那时候才知道她送给华妃的点心里有毒。

此刻跪在地上,她浑身止不住的颤抖,哽咽地开口:“冤枉啊皇上,臣妾没有下毒!不是臣妾做的啊!皇上——”伸手,攥住了那明黄色的袍子。

皇帝的眸光略沉,佟寅忙上前,拉开了傅承徽的手,小声道:“娘娘还是实话实说吧,可别惹皇上生气。”

傅承徽此刻有怒,也不敢随意发泄。颓然坐在地上,她像是猛地想起什么,忙抬眸道:“皇上,臣妾给苏妃娘娘的点心怎么会在祥屏宫呢?是苏妃娘娘……是苏妃娘娘冤枉臣妾!皇上您要为臣妾做主啊皇上!”她仿佛真的是找到了活路一般,声嘶力竭地喊着冤枉。

薄奚珩的脸色阴沉的可怕,定定地看着傅承徽,冷声道:“太医现在还是救治苏妃,你是要告诉朕,苏妃自己下毒毒死自己么?”

一句话,叫傅承徽脸上仅有的一丝血色也随之褪去,整个人就那样瘫软在地上,嘴里喃喃着:“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怎么会这样?”

皇帝到底忍不住,上前一步,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声音是刺骨的寒:“还不说解药在哪里?”

他的力气很大,扼得她说不出话来,薄唇不住地颤抖着,不断有眼泪自眼角滑落下去。半晌,她才艰难道了句“臣妾冤枉”……

“你说不说?”十指的力道更深,却依旧换来她的一句“冤枉”。

他终于怒不可遏,猛地将面前女子推至地上,低吼着:“苏妃和华妃有什么好歹,朕灭了你傅家!”

傅承徽惊得眼睛都撑圆了,她分明是想求情,却抵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一面哭着,一面咳,白皙的脖颈已然显现出了被扼过后的青紫,她伏在地上,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璇玑站在珠帘后,定定地看着外间的傅承徽,她几乎是不自觉地抚上自己的颈项,这种近乎能窒息的感觉,方才她就尝过了,并不好受。而傅承徽这般凄凉的模样,令璇玑仿佛再也想不起那在浣衣局初次见她时的样子了。

有脚步声浑然自身后想起,璇玑一惊,回头之时,瞧见刘太医急急从内室跑出来。“扑通”一声就跪在薄奚珩的面前,他的脸上冷汗涔涔,低了头,颤声道:“皇上……华妃娘娘腹中的帝裔保不住了……”太医的身子俯得很低,生怕皇帝大怒牵连到自己。

璇玑却是并没有多大的惊讶,她实则想知道,那么华妃呢?

凝眸望去,她分明瞧见傅承徽的眼底升起一抹骇意。华妃流产意味着什么,想必她心里很清楚。

眼前那抹明黄一动,璇玑几乎是本能地侧了身,以为他的要入内,却不想他竟径直上前,狠狠地一脚踢在傅承徽身上:“该死!”

众人俱惊,都屏住了呼吸,谁也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璇玑倒吸了一口冷气,傅承徽没有死,只是大口大口的鲜血自她的嘴里涌出来,她动了动唇,到底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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