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之步步高升-第7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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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楚天舒注意到,除了省卫生厅的金副厅长及高满堂、马处长等人属于坚定的反对派之外,其他省厅领导大多是泛泛而谈,他们之所以持反对的立场,并不是真正对南岭县医疗改革持有异议,更多的是出于官场的一个惯性思维,接受不了的是南岭县不把省卫生厅放在眼里的“放肆”,他们在合力维护省厅主管部门的权威和尊严。
地市县的干部不敢公然得罪这些大权在握、高高在上的厅长们,在争论了几句之后,渐渐地声音微弱了下来。是啊,说不定什么时候为个什么事还要求得他们的帮助和支持,谁愿意为了别人去得罪这些握有重权的领导们呢。
如果楚天舒不是身处漩涡中的当事人,他一样会考虑退避三舍。
不过,由于众人都摸不清乔明松的态度,外加楚天舒的态度很是谦恭,那些斤斤计较的省直机关的厅长们发泄出内心的不快之后,也没有过多地纠缠。发展在后来,就演变成了楚天舒与省卫生厅金副厅长、高满堂及马副处长的正面交锋。
首先跳出来发难的是马副处长,他咄咄逼人地说:“南岭县所谓的‘医疗改革’,实质上就是两个字:‘卖光’。我们认为,这种做法是草率的,也是不负责任的。”
楚天舒看着面前一张张严肃而认真的面孔,说:“长期以来,卫生院由政府大包大揽,质次价高,唯我独大,缺乏竞争,动力不足,效力低下。政府贴补了不少的钱,而老百姓并没有得到实惠,其原因就在于,这是在‘花别人的钱给别人办事’,不讲节约也不讲效果。现在,我们让职工出资接管了卫生院,朝着‘花自己的钱给自己办事’的方向努力,不仅仅缓解了群众的看病难,也解决服务效率和服务质量的问题。”
马副处长并没有听楚天舒的解释,而是迫不及待地抛出了另一个问题:“可问题是,你们在‘卖光’的过程中只认钱不认人,使得像霍启明、朱晓芸这样作风有问题的人拿钱买到了卫生院的控制权。楚天舒同志,有这么回事吧?”
霍启明与朱晓芸的“开房门”,曾经轰动了东南官场,在座的人经马副处长这么一提醒,多半也想起了这档子事,会场上就有人小声议论开了。
“是的,确有其事。”楚天舒回答说:“不过,一个人的生活作风有问题,并不代表他的医术医德一定有问题。朱晓芸等人主动放弃了在县医院的优越条件和待遇,来到偏远和困难的紫杨乡卫生院工作,并获得了农民患者的一致好评,就充分证明了这一点。”
在楚天舒的镇定自若面前,马副处长显得有些慌乱。
楚天舒接着说:“改革开放以来,许多行业都遵从了市场经济的规律,‘认钱不认人’,体现了市场经济的精髓,至少到目前为止的实践证明,‘认钱不认人’之后的服务态度和质量比以前政府包办下的‘认人不认钱’要好得多。”
接连的诘问没有问住楚天舒,马副处长有点气急败坏了,他大声的说:“可是,你不要忘了,这样做带来的后果是,用工制度混乱,职工利益受损,这难道不是你们所谓改革的失败吗?”
楚天舒立即说:“众所周知,公立医院用人长期以来能进不能出、能上不能下,都削尖了脑袋往条件好的县医院钻,造成非医务技术人员的比例超高,关系户多、业务骨干少、运行成本高,艰苦乡镇卫生院根本留不住人,直接带来了农民群众的看病难。而改制之后,许多优秀的医护人员随着资金一起来到了乡镇卫生院,促进了优质医疗资源向艰苦地区流动,这种用工制度的混乱,老百姓求之不得,又何尝不可呢?”
楚天舒说到这里,乔明松挥了挥手,打断了他的话:“我插一句话,干部人事制度改革是大势所趋,那种靠权力来任免干部的做法必须改变,我们即将在乡镇进行乡镇党委书记和乡镇长的公推公选,像卫生院院长之类的干部,是不应该再由政府来任命了。楚天舒同志,你接着说。”
楚天舒说:“有人反映‘职工利益受损’,这是少数人的意见。过去几十年,在计划经济体制下,大家吃的是‘大锅饭’。乡镇卫生院过着半死不活的日子,不仅职工养老金交不上,有的连工资都难以保证,何谈职工利益?改制之后,职工的养老保险金能如数缴纳,大多数职工的收入也有所提高。而利益受损的,是那些不学无术的混混,这样的人,难道还能让他继续把大锅饭吃下去吗?”
对于楚天舒的反问,马副处长哑口无言了。
五十多人的会场上鸦雀无声。
其实,楚天舒说的这些道理一点儿也不深奥,改革开放以来公平竞争的事例比比皆是,而市场经济代替计划经济的优越性也是随处可见。
高满堂咳嗽一声,不紧不慢地开了腔:“调查表明,改制之后的卫生院内部管理松懈,药价和治疗收费混乱,主管部门监管不到位,存在严重的事故隐患,并直接导致了一位孩子死在了卫生院的病床上,楚书记,这总是不可否认的事实吧?”
第1015章 点睛之笔
会场上的人一齐看向楚天舒,甚至有些人流露出同情的目光,不知道他对这个切中要害的问题又该如何应答。
楚天舒稍稍思考了一下,然后说:“大家可能都有体会,在省里的大医院,专家挂号费从几元到几十元,甚至几百元,一个普通的感冒,所花费用可以从几十元到几百元。所以说,医药市场的混乱,这不是乡镇卫生院改革带来的问题,而是公立医院一直普遍存在的问题。而我们改制后的卫生院取消和降低了挂号费、门诊费,药品价格也比省市大医院要低很多,这些都是有据可查的。当然,对于当前还存在的小病大治,药价虚高等等问题,我们已责成县卫生计生委切实加强监管,坚决查处,决不姑息。”
楚天舒的这一番讲话,令高满堂目瞪口呆,金副厅长也是面红耳赤。
省卫生厅作为全省医疗卫生机构的监管部门,对眼前省级各大医院普遍存在的乱收费现象视而不见,而把眼睛盯着贫困地区的乡镇卫生院上,几乎所有人都感觉到了这其中的讽刺意味。
紧接着,楚天舒言辞激昂地说:“至于说到一名孩子死在了卫生院的病床上,公安部门已经有了结论,这是一起政府官员与卫生院原院长相互勾结,妄图阻挠和破坏卫生院改制的刑事案件,青原市中级人民法院正在审理之中,可以相信,这个案件将会有一个公正的判决。”
在场所有的人被楚天舒的一席话感动了,这个在南岭县激进改革的书记,早已成为街谈巷议的人物,今天面对面地听他的讲话,不禁也要被他的应答自如和慷慨激昂所感染。
“任何的改革总是先易后难,全市公立医院产权制度改革先从乡镇卫生院破题,方向应该是正确的。”乔明松说:“南岭县的做法是通过资产置换,进行医疗领域的结构调整,吸引社会资金兴办基础医疗,扩大优质医疗资源供给,扩大公共卫生服务,促进医护人才合理流动,使困难地区的群众尤其是农民享有了更好的医疗服务,这种大胆的尝试是有益的,也是值得我们在全省医改中借鉴的。”
看乔明松表了态,金副厅长坐不住了,他推了推眼镜框,惶恐地说:“乔省长,省卫生厅派出的调查组深入得不够,研究得不透,我负有不可推卸的领导责任。回去之后,我们将组织学习和研讨,从南岭县的做法中总结经验,尽快制定出一个符合我省实际的医疗体制改革总体方案。”
乔明松接过他的话音说:“我知道,目前国内理论界对南岭医改有不同的看法,这可以通过实践,慢慢来统一认识,那些离开实践的理论研究,或许是偏见,或许是水平。**曾经说过,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作为各级领导干部应该在实践中不断摸索,不断创新,社会才能发展进步。”
话音刚落,金副厅长带头鼓起了掌,正在发愣犯傻的高满堂和马副处长想都没想,下意识地跟着拍起了巴掌。
乔明松也用力鼓掌,目光炯炯地看着楚天舒,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得出来,他是要把这掌声送给楚天舒。
最后,乔明松在会议总结中说:“如何看待改革过程中的问题,值得我们大家深思。是用计划经济的眼光去看待改革当中出现的问题,还是用市场经济的眼光看待这些问题?这些问题的出现究竟是方向错了,还是操作过程中后续管理一时跟不上?哪些是改革带来的,哪些不是改革带来的?到底是用进一步深入改革的办法来化解这些问题,还是退回到原有的政府包办的老路上去?今天的座谈会,大家积极摆出自己的观点,开展深入细致的探讨,把这些问题讨论清楚了,我省医疗体制改革的全面铺开就有了坚实的基础,也必将取得成功。”
乔明松热情洋溢的讲话再次赢得了全场热烈的掌声。
在座的人都是官场精英,很快明白了过来,这个特殊会议,是乔明松有意为楚天舒搭建的一个唱独角戏的平台,虽然他的本意是要促进全省医疗改革步伐的加快,但也客观上让楚天舒在一夜之间成为了东南官场上一颗耀眼的政治明星。
会议结束的第二天,新一期《瞭望》周刊上发表了一篇关于南岭县医疗卫生体制改革的长篇报道,记者蓝语茶以《点睛之笔与破冰之旅》为题,用大量的事实和数据对比了乡镇卫生院改革前后的可惜变化,高度赞扬“南岭县的大胆尝试是东南省医疗体制改革的破冰之旅,乡镇卫生院的资产置换又是其中的点睛之笔。”
一周之后的中午,楚天舒和往常一样走进招待所的餐厅,刚把饭菜打好回到餐桌旁坐下,只见田克明媚笑着端着两盘刚炒的菜,走到楚天舒面前,朝他笑笑,将菜放了下来。
楚天舒莫名其妙地抬起头,看看田克明,问道:“老田,你这是什么意思?”
田克明说:“楚书记,这是耿县长打电话过来说给加的菜”
“噢,谢谢你们。老田,请你拿走吧,我一个人吃不了这么多菜。”楚天舒的话音未落,门外进来一个人,正是刚从党校学习回来的常务副县长耿中天,他接过话头说:“楚书记,这是我让加的菜。”
楚天舒看看耿中天,说:“中天,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我已经习惯了吃自助餐了,好好地加什么菜呀?我多次说过,在生活和工作中,不能因为我是县委书记,就非要给我搞特殊化。”
耿中天笑道:“楚书记,就加两个菜,没那么严重吧。”
楚天舒正色道:“中天同志,我这样做,难道你也认为我在作秀吗?”
耿中天说:“楚书记,我也当了这么多年的副县长,连这点儿都看不出来吗?什么人是作秀,什么人是真心实意地做事,我还是看得出来的。”
楚天舒指着两盘菜,问道:“中天,你中午不是要接待客人吗?专门跑来给我加两个菜,到底搞的什么名堂?”
耿中天刚要说话,餐厅进来了几个人,一看就是外地来出差的客人。
楚天舒看了一眼几个客人,不再说话了。
耿中天却迎上去,把客人带到楚天舒面前,说:“楚书记,这几位是西北省来的客人,我本来说在楼上招待他们的,他们不干,问我楚书记在哪里吃饭,我说在餐厅吃自助餐,他们让我来和你说说,一起吃个自助餐。所以,我才让老田给加了两个菜。”
楚天舒忙起身,伸出手,说:“你们好,欢迎,欢迎。”
带队的是位中年男子,他握着楚天舒的手,笑笑说:“你就是楚天舒书记吧!我是西北省卫生厅的,专程到南岭来考察学习的。我姓严,你叫我老严好了。”
楚天舒与几位客人一一握手,一边让座一边说:“你们太客气了。其实南岭县是贫困县,各项工作都在摸索阶段,还有很大的差距。西北省这几年发展很快,值得我们学习。”
老严说:“不,楚书记,南岭县的许多做法都是具有超前意识的,我们这次就是按照省领导的要求,专门来学习取经的。”
“哪里,哪里,你们太客气了。”楚天舒坐下来,说:“**说过,穷则思变!我们很多的做法也是被逼出来的。对了,老严,还需要哪些部门配合,去哪些地方看看?我已经跟中天说过了,尽量给你们提供方便。”
“耿县长很热情,谢谢了。我们知道你工作忙,不想太打扰你,只好耽误你的午餐时间了。”老严看了一眼餐盘,说:“楚书记,你这午餐”
说着,老严指指桌子上那过于简单的午餐,心想,现在许多困难地区的城镇居民吃得也比这要强,难道这就是网上所说的那个富有传奇色彩而又充满争议的楚天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