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长秘书前传-第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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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李市长在一起,你让张市长接电话吧。”
我赶紧把手机递给张国昌。
“老板好,”张国昌接过手机先恭维了一句,接着说,“我本来准备明天登机去美国,可是,下午我见到中央党校的一位同学,他在外交部当司长,刚从美国回来,他劝我不要去,他说中美关系十分紧张,我的身份很容易被扣留,一旦出现意外,我倒没什么,老大哥还得想办法把我弄出来,那对东州影响就不好了。对你也不好。”
“那人居奖就不领了?”
“奖我们必须领,我建议派一位秘书长去,秘书长的身份可以代表东州市政府,万一出现意外,我们俩也好周旋。”
“你看派谁去好呢?”
“我看派佟广真去最合适。”
“那就这么定了。”
张国昌挂断手机一脸兴奋地说:“行了,李国藩同意了,雷默,给佟广真打电话,让他准备去美国。”
张国昌与佟广真又通了一番电话,球就这样踢给了佟广真。
丁能通恭维说:“张市长,这真是斗智斗勇啊!”
林大勇也佩服得五体投地地说:“整个一部《三国演义》呀!”
张国昌得意地说:“雷默,明天早晨买机票回东州。走,咱们找个歌厅热闹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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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残阳如血
72。身后
张国昌正在花都夜总会唱《堆积情感》时,我接到了市委值班室的电话,得知老书记袁伯守不幸逝世,市委要求张国昌立即回东州参与治丧委员会工作。
我把噩耗耳语给张国昌时,他立刻不唱了,一脸惊讶地说:“能通,结账吧。”
丁能通不知道为什么张国昌正在兴头上,突然要结账,便试探地问:“老板,出什么事了?”
张国昌表情痛楚地说:“老书记袁伯守去世了。”
丁能通赶紧给各位小姐发了小费,打发走了。林大勇喟然叹道:“老书记可是咱东州的泰山北斗啊!”
张国昌心情沉重地说:“老书记是我张国昌的恩人哪。走吧,回酒店。”
回到酒店,张国昌在沙发上抽闷烟,我给他沏了杯茶,他大发感概地说:“雷默,老书记是个好人啊,老人家今年有八十六了吧,很早就参加了革命,打过游击,搞过地下工作,解放后当过东州市保安司令部司令。后来从副市长到清江省委书记兼东州市委第一书记。退休后任中顾委委员,省顾问委员会主任,不容易呀,特别是退休后这么多年,每年都坚持去几趟农村搞调查研究,写了大量的调研报告,为省市决策提供依据,我和李绍光都是老书记一手提拔的,李绍光殉职了,老书记也走了,我这心里还真是没着没落的。”
老书记的死确实让张国昌很伤感,我觉得让他浮躁的心静一静也好,便关切地说:“张市长,你累了,还是早点休息吧。”说完我起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由于美国没去成,张国昌回东州与出发时形成明显反差,特别低调,由于保密工作做得好,到机场接站的只有孟丽华和马厚。
一上车,孟丽华就把《东州日报》递给了张国昌:“国昌,老书记的讣告登出来了。”
张国昌接过报纸找了半天才找到,在报纸右下角,有火柴盒大小,他哭笑不得地说:“这讣告也就百儿八十字吧。”
孟丽华也觉得字数太少了,咂了咂舌说:“可不是嘛。”
“张市长,”我插嘴说,“按规定,只有市厅局级以上干部逝世才有资格享受这火柴盒大小的讣告,这叫政治待遇。”
张国昌叹了口气说:“要是这样的话,还不如让老书记安安静静地上路,就像回家一样,不惊动任何人。何苦挤在新闻稿件里凑热闹。”
“张市长,”我苦笑道,“老书记何尝不想安安静静地走,只是老书记生前身不由己,死后也身不由己啊。”
张国昌听了我的话似乎有许多感慨,他扔掉手中的报纸惆怅地说:“一个轰轰烈烈的生命,岂是百儿八十字的讣告就可以交割清楚的?”
我抖开《东州日报》仔细读了那百儿八十字的讣告,内心涌起从未有过的悲怆。
袁伯守的死震动了东州官场,有的人像失去了什么,有的人却松了一口气。这些年老书记用人格、人品和威望震慑着东州官场的风气,他的去世让东州官场少了一面照妖镜。
这两天,魏正隆为老书记的一份遗嘱难了心。早晨刚上班,他就把常杰和张国昌请到办公室。常杰年轻时是篮球运动员,一米八的大个儿,红脸膛,一副关公长相。
“找你们两个来,是有一件事和你们商量商量。”魏正隆深沉地说。
“是老书记的事吧?”张国昌猜测道。
“正是,”魏正隆酋肯道,“老书记死前留下一份遗嘱,你们俩先看看吧。”
张国昌和常杰看后都吃了一惊。
张国昌诧异地问:“老书记有这么多钱,四五十万呀!”
常杰也惊异地问:“全部捐献给希望工程?”
魏正隆淡淡一笑说:“这笔钱是老书记的同胞弟弟这些年从台湾陆续寄给他的,他竟然一分钱没动。当年为了抗击日寇,老书记参加了八路军,他的弟弟投奔了国民党军队,后来跟随国民党军队去了台湾,近几年兄弟二人才联系上啊。”
张国昌和常杰听后都唏嘘不已。
魏正隆接着说:“袁伯守同志的高风亮节值得我们敬佩啊。但是,我个人的意见是,这个遗嘱我们不能完全执行。你们想一想,老书记的一儿一女都下岗了,从小就跟他吃苦,没跟老书记享什么福,目前的生活条件很不好,再说,他老伴儿跟他吃了一辈子苦,身体也不好。我的意见是,象征性地拿出五万元给希望工程,其余的四十万,还是给他老伴儿和儿女留下过日子吧。”
常杰当即表示同意:“我相信老书记在天有灵会理解的。”
张国昌迟疑了一会儿,也表示同意。
“这份遗嘱一定耍保密,让老书记静静地走吧。”
魏正隆伤感地说:“常杰,你抓紧定治丧委员会名单吧。国昌,你负责布置灵堂,抓紧办吧。”
在卧龙岗革命公墓,袁伯守的灵堂庄严肃穆,花圈里三层外三层地摆着。为布置灵堂,林大勇等人已经忙了一宿了,张国昌不放心,指示朱玉林全权负责布置灵堂和守灵。
朱玉林一大早就过来检查,他背着手围着花圈绕了两圈,终于发现了问题。
“大勇,”朱玉林严肃地说,“李老和黄老送的花圈,摆错位置了。”
林大勇觉得朱玉林是吹毛求疵,他辩解说:“他俩都是副省级,还分什么先后呀?”
朱玉林强调说:“虽然级别一样,但黄老的资历比李老要老一些,还是调过来,黄老的摆在前边。”
“秘书长,”林大勇不理解地问,“不就是送个花圈嘛,他们常年不住在东州还分什么先后。”
“大勇,”朱玉林认真地说,“这叫政治待遇,可不能马虎,弄错了传到黄老耳朵里,非给张市长惹麻烦不可。”
我陪张国昌到灵堂时,朱玉林正在给林大勇上政治课。
张国昌在灵堂门口就听到了,他接过话茬说:“大勇,李老和黄老虽然常年住在省外,但政治待遇你不能动人家的。”
“张市长,”林大勇哭笑不得地说,“这下我可明白了什么是官本位思想了,给死人送个花圈还要分个资历和级别。”
这是我第一次参加省一级领导的追悼会,场面之大令我震撼。晚上回到家,我情绪有些低落,一个人躺在床上猜想,这么热闹的追悼会一定不是老书记的本意。
杨娜看出了我的心思,她递给我一杯水说:“默,追悼会的场面一定很大吧?”
我抿了一口水说:“太隆重了,光各级领导的小轿车就有一千多辆,交警主力都到卧龙岗疏散交通去了。参加追悼会吊唁的人流足足排出了一公里。”
杨娜坐在我身边叹了口气说:“为什么人一有了资历,有了级别,第有了官位,连死都不能清清静静的?”
“娜,”我坐起来问,“你知道追悼会上,谁哭得最伤心吗?”
杨娜摇着头问:“谁啊?”
“当然是张国昌了,”我冷冷一笑说,“在东州官场上,只有李绍光跟老书记感情最深。李绍光要是活着,哭得比张国昌还得伤心。老书记是个廉洁的人,这些年来,过年过节去老书记家看望的现职领导不少,但没有人敢送东西,更没有人敢送钱,但空手去又不好看,于是,就送花篮。一到过年、过节,老书记家桌子上、窗户上、地板上摆满了鲜花,唯有李绍光和张国昌敢送点东西,但东西也不过是两桶油、一袋大米什么的。娜,这两天我一直琢磨一副对联:佛号经声唤回苦海名利客,晨钟暮鼓惊醒尘寰梦迷人。我想好了,我得想办法离开张国昌。”
杨娜秀眉一挑问:“他能放你吗?”
我思忖着说:“通过朱玉林、丁能通这些人斡旋一下试试吧。”
“默,你要是真不当秘书了,我就出国驻外,咱们苦熬两年,也好有个家底。”
我自嘲地说:“那我不成吃软饭的了?”
杨娜开玩笑地说:“你现在是该软时不软,该硬时不硬。”
我一骨碌将杨娜搂在身下喘着粗气说:“我现在就让你尝尝硬的滋味。”
佟广真从美国回来后,逢人就讲他在美国的历险记。他走进李国藩的办公室,俨然一位英雄。当佟广真将双手捧着地球的人居奖杯捧到李国藩办公室时,李国藩激动不己,他让陈建样请最好的摄影师在他的办公室神采飞扬地拍了一张怀抱“人居奖”奖杯的大照片,第二天就挂在了办公室。
正在李国藩欣赏着自己灿烂的风采时,佟广真迈着方步走了进来。
“李市长,”佟广真恭维道,“这‘人居奖’杯捧在你怀里和捧在我怀里就是不一样,你看你捧在怀里奖杯闪闪发光,提升了奖杯,我捧在怀里,奖杯不发光,我脸上发光,奖杯提升了我。”
李国藩听罢哈哈一笑,和蔼地说:“广真呐,这次你是受命于危难,为东州市立了一功啊,我代表东州市的老百姓谢谢你了!”
“李市长,”佟广真抱屈地说:“不瞒你说,我在美国过海关时,脱得就剩裤衩了。”
“广真,委屈你了,”李国藩关怀地说,“你这一去美国,我还真舍手,全国市长联席会议这届在东州开,怎么开好,你还得多操心啊!”
佟广真巴结说:“我是个士为知己者死的人,谁让你老兄赏识我呢,用个词这叫领导艺术啊!”
“广真啊,”李国藩深有感触地说,“任何一件事,只要玩成了艺术,就他妈妙不可言、意趣无穷啊!你我的道行离艺术还差十万八千里呢。”说完开怀大笑。
佟广真不无感慨地说:“这官场犹如登山,怪不得一位登山家说,登山不是一种理性行为,它是欲望战胜了理性。”
李国藩赞同道:“干事业就要有一种登山精神,更要有登山的欲望啊!”
佟广真话里有话地说:“李市长,命中八尺,难求一丈啊!”
李国藩听出了弦外之音,安慰道:“广真,太悲观了,要对自己有信心,你的事在我李国藩心中有数。”
73。彼岸
我不能再和张国昌混下去了,这个想法在我脑海里越来越强烈,我发现最没有意义的就是意义,我有一种呕吐的感觉,是这种呕吐的感觉让我发现我只是在肉体上还活着,我的肉体变成了一堆无用的热情,灵魂却化为一堆复杂的矛盾。早晨,我站在凉台上,发现两边的月亮白亮白亮的,东边的太阳也露出了半个脸,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一种幻象,只感觉景象奇异,一半是白昼,一半是黑夜,光明与黑夜大概每天都是这样分手的。
上午,我借张国昌在五○二会议室开市长办公会之机,试着拨通了丁能通的电话。我知道如果想离开张国昌,自己开口不行,必须得有一个张国昌信任的有分量的人开口,我思来想去,觉得丁能通最合适,因为经过我再三观察,发现丁能通虽然在表面上圆滑,但实际上是个内有坚守的人,不出格的事做得滴水不漏,一出格就溜之大吉了。这个人如果是坏人,也是坏人中的好人;如果是好人,也是好人中的坏人。这个人活得虽然圆滑,但很真实。更何况驻京办是个上能通天、下能入地的行宫,在那儿干两年最起码也能攒个人脉。
其实,在这之前我非正式地跟丁能通提过,想到驻京办锻炼两年,丁能通以为我开玩笑,这次我给他打电话,郑重其事地提出来,丁能通当真了,他一再问我:“雷默,你真想好了?想到我这驻京办?”
“丁主任,我想好了,这两年干得太累了,我想换换地方。”
“雷默,人家秘书离开领导时,都当个副区长、副局长、副县长什么的,你怎么想到我这山高皇帝远的地方了?”
“丁主任,驻京办就在天子脚下,山是高,但离皇帝最近了,混好了,就可以在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