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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后宫·如懿传5-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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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懿的手指翻过雪白的书页,笑道:“你自己喜欢,便是最好的。自己找些喜欢的事做,也省得听了旁人的闲言闲语。”

永琪微微有些黯然:“儿臣倒还好,只是不能为额娘争气,让额娘伤心了。今儿早起见额娘又在烦心,儿臣问了两句,才知是额娘母家的几个远亲又变着法子来要钱。额娘虽然身在妃位,但一向无宠,但凡有些赏赐和月银也都用在了儿臣身上,哪里禁得住他们磨盘儿似的要。但若回绝,人家又在背后恶言恶语。好容易搜罗了些首饰送出去,他们又像见了血的苍蝇,纷至沓来。”

如懿听得蹙眉:“谁家没有几个恶亲戚,你叫你额娘不用理会就是。也是的,这些事你额娘都不曾告诉本宫。”

永琪黯然摇头:“家丑不可外扬,额娘也是要脸面的人,所以不曾说起。连儿臣都是反复追问才知道些。额娘提起就要伤心,总说家世寒微帮不上儿臣,才生出这许多烦恼。”

“愉妃只有你一个儿子,操心是难免的。”如懿淡然一笑,温和道:“只要有来日,一时的委屈都不算什么。”

永琪用力点了点头:“皇额娘的教诲,儿臣都记住了。”

如懿颔首道;“外人都说你是闲来无聊丧了心智,才以编书为寄托,还整日闭门不出,出门也不多话。告诉皇额娘,除了编书,平日还做些什么?”

永琪认真道:“写字。皇额娘告诉过儿臣,写字能静心。”

如懿温然一笑,和煦如初阳:“无事时戒一偷字,有事时戒一乱字。你能这样,便是最好。对了,你额娘如何?还这么为你哭哭啼啼么?”

永琪道:“已经好多了。儿臣安静,额娘自然也不会心乱。”

如懿稍稍放心:“你额娘久在深宫,这些分寸总还是有的。”

永琪思忖片刻,有些不忿道:“只是今日儿臣路上过来,见四哥好不威风,去启祥宫向佳贵妃娘娘请安,也带了好些随从,煊煊赫赫,见了儿臣又嘲讽了几句。”

如懿浅浅含笑,以温煦的目光注视着他:“这半年来,永珹见了你,不都爱逞些口舌的功夫么。你忍他了么?”

永琪低头:“是。儿臣都会忍耐。”

如懿笑而不语,闲闲地拨弄着手中的白玉透雕茶盏,浅碧色的茶汤蒸腾着雪白的水汽,将她的容颜掩得润泽而朦胧。如懿倒了一盏清茶,递与永琪手中:“尝一尝这龙井,如何?”

永琪不解其意,喝了一口道;“甚好。”

如懿徐徐道:“龙井好茶,入口固然上佳。但皇额娘喜欢一种茶,不仅要茶香袭人,更要名字清雅贴切,才配得入口。譬如这道龙井,额娘觉得用来比喻你此时此刻的处境最是恰当。”

永琪不解地皱了皱眉,恭敬道:“儿臣不懂,洗耳恭听。”

如懿看着盏中杏绿汤色,映得白玉茶盏绰然生碧,恍若一方凝翠盈盈:“如今的你,好比龙困井中,该当如何?”

永琪眉峰一扬,眼中闪过一道流星般的光彩,旋即低首一脸沉稳:“是龙,便不会长困于井中。一时忍耐,只待时飞。”

如懿为他添上茶水,神色慈爱:“龙井味醇香郁,入口齿颊生香。但好茶不仅于此,更可以清心也,皇额娘希望你可以潜心静气,以图来日。”

盏中茶叶在水中一芽一叶舒展开来,细嫩成朵,香馥若兰,如同永琪舒展的笑容。“皇额娘的苦心,儿臣一定细细品味。”他想了想又说,“儿臣听说四哥结交群臣,场面上的应付极大。每每李朝进献人参,或黄玉、红玉等各色玉石,四哥都分送群臣府中,连各府女眷也得到李朝所产的虹缎为佳礼。”

“李朝的虹缎素以色泽艳丽、织物经密而闻名,常以锦绣江山、秀丽景致映在彩虹上,再将彩虹七色染在缎子上。李朝人力、物力不足,这虹缎极费工夫,实在难得,也难为了永珹这般出手大方。”如懿微微一笑,眸中神色仿若结冰的湖面,丝毫不见波澜,“你的心思本宫都明白。只是这样的话不比你亲自去告诉你皇阿玛,自然会有人去说。你要做的无非是让人多添些口舌便是。口舌多了,是非自然也就多了。”

永琪心领神会:“皇额娘嘱咐的事,儿臣都会尽力做到最好。”

如懿轻轻握住他的手,细心地抚平半旧的青线云纹袖口间稀皱的痕迹:“皇额娘知道你这大半年来过得不好。但,你若忍不得一时,便盼不得一世。会很快了。”

永琪郑重颔首,眸中唯余一片墨色深沉的老练沉稳。

隔了几日便有消息传来,乃是皇帝的一道谕旨,下令朝中官员不得与诸皇子来往。

这道谕旨来得甚是蹊跷,然而明眼人都明白,三阿哥永璋和五阿哥永琪被冷落,其余皇子都还年幼,能与朝中官员往来的,不外是风头正盛的四阿哥永珹。

李玉来时,见如懿兴致颇好,正抱着璟兕赏玩青花大缸中的锦鲤。廊下养着时鲜花卉,檐下养着的红嘴相思鸟啁啾啼啭,交颈缠绵,好不可人。

因天气暑热,如懿又喜莲花,皇帝特意命人在庭院里放置了数个青花大缸,养着金色锦鲤与巴掌大的碗莲。缸中红白二色的碗莲开了两三朵浮在水面,游鱼穿梭摇曳,引逗得如懿和几个宫女倚着栏杆,坐在青绸宝莲绣墩上拿了鱼食抛喂嬉笑。

如懿看璟兕笑得开怀,便将她交到了乳母怀里,因着去逗弄鸟儿,方才道;“皇上怎么突然下了这样的旨意?也不怕伤了永珹的面子。”

“面子是自己给自己的,若要旁人来给,那都是虚的。”李玉一笑,“前几日皇上陪伴纯贵妃,见她戴着的项圈夺目,便问了句来历,纯贵妃便老实说了。这样规制的项圈难得,奴才记得两广总督福臻所进献的礼物里便有这一样,只是不知怎么到了嘉贵妃手里,便如实回禀了。”

“你这般回禀,皇上当然会疑心去查,是不是?”如懿掐了几朵新鲜玉簪在手中,留得一手余香。

李玉道:“皇上要查的,自然会雷厉风行查得明明白白。四阿哥结交群臣之事早已流言如沸,如今不过是在适当的时候让皇上的耳朵听见而已。更何况四阿哥敢从两广总督处收受如此贵重的礼物赠予嘉贵妃,如此内外勾结,皇上哪有不忌讳的。”

“听说封疆大吏们争相结交四阿哥,送礼予他,可是总还是有明白人的吧?本宫听说忻嫔的阿玛那苏图便不是这样随波逐流的人。”

李玉低眉顺目:“可不是么?所以皇上连带着对忻嫔都格外恩宠有加,这两日都是忻嫔侍寝。”

如懿随手将玉簪花簪上丰厚漆黑的新月髻:“虽然有这样的旨意,但皇上还是重视四阿哥的,不是么?”

李玉的目光透着深邃之意:“皇上是重视四阿哥。可五阿哥自被皇上叱责冷落之后,反而得了皇太后的青眼。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啊!”

如懿微微垂头,细细理顺胸前的翡翠蝴蝶流苏。一节湖水色绣青白玉兰的罗纱袖子如流水滑落,凝脂皓腕上的紫玉手镯琳琅有声;“不管怎么说,木兰围场救父的功劳,四阿哥可是拔得头筹啊!”

李玉笑得高深:“皇上喜爱四阿哥是不假,木兰围场救父的功劳也是真。可是那日救皇上的,不止四阿哥,还有五阿哥和凌大人,咱们可是有目共睹的。至于是不是头筹……”他话锋一转,“奴才当时一在,得问问在场的人才好。”

如懿笑着剜了李玉一眼:“越发一副老狐狸的样子了。人呢?”

李玉躬身笑道:“凌大人早已候在宫外,只等娘娘传见。”

如懿摇了摇手中的团扇,懒懒道:“外头怪热的,请凌大人入殿相见吧。容珮,凌大人喜欢的大红袍备下了么?”

容珮含笑道:“早备下了。”

凌云彻疾步入殿。他立在如懿跟前,被疏密有致的窗格滤得明媚温淡的阳光覆过他的眉眼。一身纱质官服透着光线浮起流水般光泽,整个人亦失了几分平日的英武,多了几分温润之意。

如懿不知怎的,在凝神的一瞬想起的是皇帝的面容。多少年的朝夕相对,红袖相伴,她记忆力骤然能想起的,依然是初见时皇帝月光般清澈皎洁的容颜。时光荏苒,为他添上的是天家的贵胄气度,亦是浮华的浸淫,带上了奢靡的风流气息。如今的皇帝,虽然年过四十,英姿不减,依旧有着夺目的光华,但更像是一块金镶玉,固然放置于锦绣彩盒之内,饰以珠珞华彩,但早已失却了那种摄人心魄的清洁之姿。更让人觉得太过易碎,不可依靠。

而眼前的凌云彻,却有着风下松的青翠之姿,生与草木,却独立丛中,可为人蔽一时风雨。

这样的念头尚未转完,凌云彻已然躬身行礼。他礼敬而不带讨好的意味,凛然有别与众人。

如懿十分客气,示意他起身,看着容珮奉上茶来,又命赐座。

橙滟滟的茶水如朝霞流映,如懿示意他喝一口,柔缓道:“这大红袍是道好茶,红袍加身,本宫在这里先恭喜凌大人升官之喜了。”

茶香还留在口颊之内,凌云彻不觉诧异道;“奴才在皇上身边侍奉,何来突然升官之喜?”

如懿的眉眼清冽如艳阳下的水波澹澹,说得十分坦然:“凌大人能再度回宫,凭的是木兰围场勇救皇上的忠心。只是与其三人分享功劳,不如凌大人独占其功,如此岂非没有升官之喜?”

凌云彻眼中有一片清明的懂得:“微臣如何敢独占其功,那日木兰围场之事,明明是五阿哥冒险救父,挡在皇上身前,功劳最大。微臣不过是偶然经过而已。”

如懿轻叹如风:“冒险救父的是永珹,若不是他放箭射杀受惊的野马,皇上也不能得保万全。说到底,永琪不过是个最痴傻的孩子,只会挡在皇上身前以身犯险罢了。”

凌云彻道:“以身犯险舍出自己才是最大的孝心。背后放箭,说得好是救人,若放的是冷箭,或许也是伤人了。”

如懿忽然目光一凝,冷然道:“凌大人,虽然本宫当日未在木兰围场的林中,但一直有些疑惑。皇上遇险,怎么凌大人和永珹、永琪便会那么巧就出现救了皇上?”

如懿敛声注目于凌云彻,似要从他脸上寻出一丝半痕的破绽,然而承接她目光的,唯有些许讶异与一片坦诚。凌云彻拱手道:“皇上洪福齐天,也是上天垂恩,给微臣与两位阿哥这样救护皇上的机会罢了。”

他的淡定原在如懿意料之中,却不想如此无懈可击。如懿暗笑,她也不过是在疑心之余略作试探而已,时过境迁,许多事已无法再彻查。而凌云彻的表情,给了她的揣测一个阻绝的可能。

如懿盈然一笑,神色瞬间松快,和悦如暖风醺然:“凌大人无须急着辩解。本宫此言,不过是长久以来的一个疑问而已。自然了,永琪当年不过十二岁,能救护皇上也是机缘巧合而已。只是……”她略略沉吟,“自从围场之事后,这两年皇上每每去木兰秋狝,都要格外加派人手跟随,总不能畅快狩猎,也颇束手束脚。且当年暗中安置弓弩放冷箭之人一直未曾查明,到底也是一块心病。连本宫也日夜担忧,生怕再有人会对皇上不利。凌大人时时追随皇上身边,有这样的阴狠之人潜伏暗中,只怕大人也要悬心吧?”

凌云彻的目光如同被风扑到的烛火微微一跳,旋即安稳如常:“当日皇上说过一句话,微臣铭记于心。皇上说:‘忠于朕的人都来救朕了!害朕的人,此时一定躲得最远!’”

如懿的语气隐然有了一丝迫人的意味:“本宫倒是觉得,有时候救人的人,也会是害人的那人。凌大人认为呢?”

凌云彻起身,一揖到底,以一漾温和目色相对:“娘娘说得是。当日微臣细察过,那两支暗箭都不曾喂毒。若皇上在原地不动,应当只是虚惊一场。”

“是么?”如懿目光澄明,如清朗雪光拂过于他,“那么凌大人,那日,你做了什么?”

凌云彻一滞,眸光低回而避,额上已生出薄薄汗珠。片刻,他决然抬首:“皇后娘娘,当日微臣牵颖嫔娘娘的爱驹在外遛马,曾先入林中,发现架于树枝间的弓弩。”

如懿疑惑道:“本宫记得那时查明,那弓弩并非需要有人当场施放冷箭,而是架在树枝间以银丝绷住。只要银丝一受触碰断裂,冷箭自会发出。”

“是。因树林偏僻,少有人来,所以微臣只是好奇,因而掩在树后观望。谁想皇上起兴追马至林间,枝上弓弩便发,骇然眼见变生肘腋。且当日那野马骤然闯入林间,也是因为草木间涂上了发情母马的体液,才引得野马奔来躁动。围场官员也有说是有人备下弓弩只为射杀野马。”

如懿道:“凌大人不觉得这话是推脱之词么?难怪皇上之后震怒,要严惩木兰围场的官员。依本宫看,只怕真是有人费尽心机要暗害皇上,借以自重。”

凌云彻将肺腑之音尽数吐出:“今日皇后娘娘既然疑心,那微臣一定细细查访。只要是皇后娘娘吩咐的,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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