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深井冰-第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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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个好孩子,其中利害关系,也应当想的明白才是。”慕容绍叹道。
都说难得心仪之人,他这个做叔父的自然愿意成人之美,但是除了这么一次变故,他也不敢和晋王抢人,两家如今根本就没定下来,也没有任何正面上的文书。
“儿……”慕容景闭上双眼,沉默良久,他袖中双手紧握成拳,他握的很紧几乎要陷到肉里面去,他垂下眼来,生生忍住要狂奔起来前去找那人的冲动。
过了好一会,他终于垂下头来,“儿知道了,阿叔。”
“嗯。”慕容绍点点头,“最近晋王让我出任并州刺史,年后便要动身前往,你就随我一同去并州好了。”
“唯唯。”慕容景点头。
慕容绍看见他如此模样,放心下来。
慕容景退出来之后,回到自己房中。
他坐在那里半会都不开口说一句话,将房门敞开自己坐在那里。
洛阳的寒风几乎能将人吹成个冰雕,服侍的人看不下去,蹑手蹑脚的过去要把门给合上。
“滚开!”一声爆喝险些让前来关门的家人给吓趴下去。
“郎君……这天寒地冻的,再开着窗,会的风寒的……”家人断断续续的解释道。
“不用,你退下。”慕容景没有了方才的暴躁,但是他眼下也没有多少的耐心。
家人只好退下。
寒风凛冽,外头阴沉沉的天落下些许雪花,风夹杂着雪卷进室内,室内因为炭火而起的暖意迅速被寒风吹去。
室内渐渐的冷起来。
他好像感受不到一般,依旧坐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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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桓是在舅舅家过的冬至,冬至日驱傩赶鬼,他身为嫡长子也应当要陪在父母身边,可是如今为了让他静养,最终连驱傩都是随便过个场就算了。
他看着面前的疡医给他查看伤口,少年人身体好恢复起来也快,头上的那些淤青和皮肉伤很快就好了。但是内里如何,还是要请疾医来看个究竟。
李桓等了几日,等来了阿舅贺内干冷脸看望和母亲的眼泪,但是贺霖,他却是一次都没见有见到过了。
作者有话要说:快快留下爪印!
☆、第78章 下聘
冬至后不久便是新年;新年里大臣们都要入宫进行新年大朝会,内命妇和外命妇要去朝见皇后。
晋王按道理也要在大年初一的那一天进宫朝拜皇帝,身为京畿左右大都督的李桓到时换也要出席。
可是眼下他被李诨揍得鼻青脸肿的,还不知道被那几下打的脑子是否还清楚么?
贺内干想起这个就要把妹夫李诨给骂一通;他那会的确生气外甥干的好事来着,鲜卑人有抢婚习俗不假,他自己就是这样把崔氏给抢回来的;可就是这样听到女儿被人抢了;才会火烧火燎;心里恨不得把外甥给打一顿好的。可是他见到外甥,心里想的也不过是把外甥骂一顿打一餐,受个教训了事。谁知道李诨当着他的面是真的下狠手往死里打;要不是他及时拦着;外甥这条小命指不定就交代了。
当初生这孩子的时候,两家日子都不好过;好不容易撑过来了;日子富贵了;倒是被兄兄给打死了,说出去不怕被人笑话啊!
妹妹时不时上门探望,贺内干见着贺昭,面上也有些不自然,“你啊,让人来看看就好了。你家里几个孩子呢,都需要你照看。要是有甚么事,我也不会不告诉你,你常常来,天又冷的很,万一受冻了生病可划不来。”
贺昭如今身体不好,过于频繁的生育和后宅里许多要操心的事,让她身体不如以前。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到底他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如今做了这么一件混账事情,我这个做家家的,也是难辞其咎。哥哥……我……”贺昭袖口轻轻擦拭一下眼泪,哽咽说道。
“好了,我也不是真怪他。”贺内干说道,“乌头下手也太重了,我教训自己的儿子都不敢下手那么重的。”
贺昭闻言,眼泪流的更厉害了。
“可不是,竟然是下死手打。”贺昭一想起儿子为了侄女被丈夫打成这样,心里就很不是滋味。十五年辛辛苦苦养大的儿子,放着那么多的出身高贵的小娘子不要,偏偏就巴上了侄女,侄女就算貌美,但到底也比不上长公主之类的出身高贵。
想起儿子为她做到如此地步,她这个做家家的当真心里有一股火,她把儿子养的这么大,可不是为了让他为了女子要死要活的。
这个想法对着兄长和大嫂,贺昭一点都没有表示出来,如今除了这么一桩事情,侄女是做定她的儿媳了,两家是亲戚,而且兄长手中也有兵权,可不是那种随意能够拿来磨挫的角色。
想一想,娶了侄女,自家阿兄手中有兵有权,算来也是对儿子的一大助力了。想到这里心里的愤懑才消减下去。
“我这次来,也是让人准备了些礼给娜古。如今两家就要问名了,我这个做阿家的总是该有些表示。”贺昭道。
“那些金银之物也不必在意。”贺内干说道,“如今是……”他顿了顿没有说下去,自家女儿根本就没有喜欢外甥,他看得出来女儿性子看上去温和的很,其实是随了她家家,倔强的不行,外甥来的这一手打的人措手不及,这被迫定给晋王,女儿心里说不定如何的不甘心呢。
想起崔氏的性子,贺内干一时间也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了。
“知道阿兄府上不缺这个,可到底是一番心意。其他的东西,我也不知道好坏。”贺昭说道,崔氏出身士族,要送礼的话最好是送些有些年头的,最好还是王谢来往书信字帖的那种。
可是北朝向来尚武,对于这些东西是少之又少,基本上找不到。贺昭也只好送些金银之物过来了。
“你的心意我们都明白,放心,你阿嫂是个识大体的人,娜古也不是个娇气的小娘子。”说着贺内干靠近些许,“日后也劳烦你照顾她一下。”
李诨的那个后院成个甚么样子,贺内干一个大男人不想去管,但是如今女儿都要给人家做儿媳了,尤其还是长子长媳,天天要对着那一堆的阿姨,他也有些担心。
自己能够给女儿撑腰,但也不好过头了。
想起后院的那一堆妾侍,贺昭嘴角露出一抹冷笑,尤其里面还有个刺头。
“阿兄放心,娜古也是我的亲侄女,嫁到我家来,我这个姑母和阿家哪里有不护着她的道理?”贺昭说道,“我只想着日后,阿惠儿和娜古能够把这日子过好,举案齐眉,多生几个孙子让我抱,享一享天伦之乐。”
“这是当然。”贺内干听到妹妹的话,放心多了,“这阿惠儿长相上佳,哪个女子不爱,到时候两个孩子一定能够相处好的。”
堂内贺内干和贺昭正在说话,贺昭带来的那些礼物也被送到崔氏和贺霖房中。
崔氏对于那些金银之器向来兴趣并不大,连看都不看就让人送到库房里去找个单子。贺霖让人打开看了看,基本上都是一切金银用具,还有精致的女子首饰。
贺霖知道这件事就这么定下来了,鲜卑有抢婚旧俗,虽然洛阳实行汉化,早就叫停,可是那些朝廷中鲜卑新贵几乎全是从胡风浓厚的六镇上来的,他们可不吃士昏礼那套,竟然抢了人,就差拿牛羊来向妇家下聘,那这婚事也就成了。
至于什么聘者为妻奔者为妾,这些鲜卑胡儿还真的不看重这个。
她坐在榻上,自己低着头缝制着一只足袜。
那只足袜小小的,一看便知道是给幼童做的。如今次奴已经是半个小大人了,被贺内干拉去读书练武,一天到晚和个陀螺一样转的就没个停的。
“大娘子,二郎君来了。”一个圆脸侍女绕过屏风说道。
“嗯?”放下手里的针线活,贺霖抬起头。
二郎君便是黑臀,说起来这小名不雅的很,却是从晋平公那里淘来的,如今这孩子算起来快五岁了,也到了开蒙的年纪,这会儿不乖乖猫在房里头认字读书,跑到她这里来做什么?
“大姊姊!”一个带着帽子的小男孩跑了进来,后面的乳母伸手就要抱,可是小男孩跑的飞快,他在外头就已经脱了小靴子,屋里头铺设的地衣十分柔软,屋子角落里还有烧的正旺的火炉,一进去跑上一会儿,额头上就出了一层的汗。
黑臀和次奴一样,崔氏对于儿女并不亲近,对于两个儿子也是放手给乳母侍女,贺霖倒是经常去和两个弟弟说说话,陪着他们玩,久而久之,两个弟弟比起母亲倒是更亲近姐姐。
黑臀年纪小,跑的可不慢,飞快的跳上贺霖坐的那张榻。
“你怎么来了?”贺霖笑问道,让侍女将干果拿上来给黑臀吃。
侍女将一个格盘拿上来,里头满满的是葡萄干,干枣之类的干果。
这会儿还是靠天吃饭,就是权贵冬天想吃些新鲜蔬果都没有办法,水果只有干果,蔬菜……只能靠窖藏了。
“来,吃这个,说是从龟兹那边来的,甜的很。”贺霖将装满干果的格盘向弟弟那里推了推。
小孩子立刻伸手去抓了一把葡萄干吃起来,孩子都喜欢吃甜的,不过吃多了也不要了。吃了几把,黑臀就不肯要了。
贺霖让侍女奉水给他漱口,免得到时候长虫牙。
“大姊姊,我听姑母说,你要嫁人了?”黑臀拿着手巾将嘴擦干净好奇的问道。
“一个小儿,问这个作甚?”贺霖听到弟弟说起这个面上的笑有些淡下来,心情也跟着不好了。
“儿听说姊姊嫁人了就不住在家里了是吗?”黑臀听了委屈的很,坐在榻上扭了一□子问道。
“女子出嫁了自然是不留在家中的。”贺霖低头做着手里的足袜说道,“要是姊姊出嫁有一天会来长住在家中了,那一定是出事了。”
黑臀坐在那里想了想,“儿不要姊姊出嫁,就算是嫁给阿兄也是一样。”
这话被一旁服侍的乳母侍女们听了,全都笑了起来。
“二郎君真是童言无忌。”乳母笑道,“这女子长成人,自然是要出嫁,侍奉夫家宗庙的。哪里能一辈子呆在爷娘这里呢。”
黑臀瞪圆了眼,死活想不明白乳母这话里说的是什么意思。
贺霖笑笑也不给弟弟解释。正好手里的足袜缝好,她剪掉线头。
“正好你来了,这个是给你做的,试试看合不合脚。”贺霖将手里做好的足袜递给乳母让她给黑臀套上。
“大娘子这收益真不错。”乳母看了看着针脚细密夸赞道。
“闲来无事,也只能做这个来打发一下时日了。我放大了做的,到时候填上麻絮,也能穿的上。”贺霖收拾着手里的针线说道。
每日里不出门,能做的要么就是看书练字,再要么就是做些针线了。
乳母将足袜给孩子套上,做的大了些穿上去有些晃荡。但是小男孩长得都快,做的大了穿的还能久一些。
“差不多呢。”乳母说道。
“那就好。”
正说着,外面突然有侍女禀报,“大娘子,娘子让针线娘子前来。”
“不是前几日才量过尺寸么?”贺霖有些吃惊,前几天崔氏让家里的针线娘子来给一家人量尺寸做新衣,怎么又来了?
“这些针线娘子并不是家中的。”侍女解释道,“说是外面专门做的,娘子说是给大娘子做昏服……”
这贺霖身上有个封号,李桓也是身上有官职的,而且官职一点都不低,两人成昏必须按照规矩来,这布料质地染色,到上面的花纹都有规定,半点也不能含糊。
贺霖原本还笑着的脸一下子冷下来。
侍女不知道为何她一下子就冷了脸,贺霖转过头去,过了好一会,才说道,“让她们进来吧。”
如今就算是发脾气也没用,这事情两家也定下来了,至于她本人的意见已经被无视过去了。
此时表亲结婚有很多,但是她心里总觉得不踏实,而且有种*的诡异感。
这……两人血缘过于相近,到时候还有孩子的事情在等着她。
这会压根就没有什么妇产科正规检查,万一生个孩子有个什么不对,是不是都要算在她头上?
想到这些真的是一件比一件糟心。
外头等候的针线娘子们鱼贯而入,行礼之后便忙活开了。
黑臀被乳母抱到屏风后面去,只剩下贺霖展开双臂让针线娘子们量尺寸。
针线娘子们一边量,一边嘴里恭维着。
贺霖基本上僵着脸,都不怎么搭理。
外头守着的侍女突然传来一声,“娘子。”
崔氏绕过摆放在门口的屏风,见着女儿乖乖的让人忙活,放心下来。
“大娘子长得像娘子呢,这般容貌,我们也才是第一次见,那些小娘子都没有大娘子这般好容貌呢。”
这家原本就是个有权有势的人家,再加上结亲的是权臣,针线娘子们自然是好话不要钱的讲。
等到一切做完,崔氏给她们每人都赐了上千让人退下之后,她手指轻轻叩在手边的凭几上。
“待会要不要看看他?”崔氏问道。
“他不是没事吗?”贺霖低下头去,“我不是疡医也不是疾医,去了有什么用处?他那些毛病我一个也治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