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深井冰-第44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某是叔父抚养的,幼时曾跟随叔父游历过几个地方。”慕容景说道。
“那么南边呢?”贺霖问道,“我听说南边的人都和我们不一样。衣着宽大,喜好饮茶食鱼。”
“南朝某倒是未曾去过,就是想去也不是一件易事,”慕容景笑道,“而且在南边,我们这种……”他指了指自己笑笑,“也不好呆下去。”
贺霖瞬间就懂了,南边对异族人好似也不是太友好,面前少年看不出多少异族的影子,奈何那双琥珀一样的双眼已经标示了他的血统。
好死不死,在南朝鲜卑人代表的是骑奴,贺霖听说过南朝的士族最爱买来白肤黄发的鲜卑人做骑奴。溜出去感觉自己特有面子。
就是那位有过燕地鲜卑血统的晋明帝,也因为黄发的长相被王敦轻蔑为‘黄头奴’。两边互相谁也看不上谁。
“这样啊……”她语气里难免带着一丝失望。
“南方多水泽,故而以鱼蟹为食,不过瘴气颇重,地处卑湿。”慕容景说着摇摇头。
“说着倒是想去看看了,”贺霖说道,“蟹……我到如今还未曾用过这食材呢。”长到这么大一开始啃得是烤的和干柴一样的烤肉,喝的是腥膻的马奶,到了现在算是稍微解脱了点,但稻米也吃不上,继续吃面食。贺霖倒是很想念香喷喷的大米饭和红澄澄的醉蟹,大闸蟹配上醋和姜葱蒜之类简直不要太美。
“听说其味甚鲜。”慕容景想了会说道,突然他眉开眼笑的好像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关于这蟹,曾经有士族还出过笑话。”
贺霖一听来了精神,其实说来是初到北方的士人分不清南方的水产,见着长得像螃蟹的就以为是螃蟹吃下肚子,然后上吐下泻被折腾掉半条命。
这段往事是百年前的了,那会晋室才从北方迁到建康。南北生活习惯不一样,难免会闹出许多哭笑不得的事情来,还有南方士人饮用北方酸酪去掉半条命的。
“建康……”听着慕容景的话,贺霖想了一会,“建康来的人是不是和我们都不太一样?”贺内干曾经给她来自南朝的服饰,真心的飘逸宽大,两袖灌风如同飞仙。
“那个啊……”慕容景听了面露鄙夷之情,“就那样子罢了,听说建康里的士族多得是食用五石散,涂脂抹粉作妇人姿态,一个个的只晓得喝酒写字,做出一番的风流来。不知道还有几人能够提刀上马,这样的人真不知道拿来何用。”
“他们还好玄谈,满嘴叽叽咕咕的也不知道在说些甚么。说了些老庄道家,好像他们统统就能白日飞升了。”
慕容景是真心看不上南朝的那些个作风,南朝良将固然有,不过那些士族他是看不上了。
“曾经有南朝士人得罪过你么?”贺霖问道。瞧这少年说起那些士族的习惯时候,那一脸的讥讽,说起来好像面前这位也是饱受汉化的鲜卑人吧,怎么还会看不上这些风流行径?
慕容景有些别扭的扭过头去,“未曾。”只是看不惯那些走路还喘三喘的南朝士族罢了。
“南朝建康昳丽多情,佛风昌盛,多建有佛寺。”慕容景赶紧挑了个话题说道。
“郎君未曾去过建康,如何得知?”
“叔父有一好友,曾经在建康游历,我就是在他那里得知的。”慕容景看着少女白里透红的面颊,没来由的一阵觉得喉咙发紧。
“真好。”贺霖还是有些羡慕。她那一圈子基本上是大家都从一个旮旯里出来的,至于增长见闻……每次贺内干打仗回来给家里拖得那些个战利品算不算?
“要是小娘子愿意听,某还可以说。”慕容景说道,他这样也不算是孟浪轻浮,两人隔着一段距离只是说话,而且对方还带有奴婢,光风霁月的很。
“真的吗?”贺霖笑问。
“小娘子曾救了某的性命,这点见闻算的了甚么呢?”慕容景笑道,“某还担心小娘子会嫌弃某聒噪。”
“哪里会。”贺霖看着慕容景皎然的容貌也笑了起来,有个人能顾陪着她说话,聊聊天,哪怕是乱侃,她都觉得挺开心的。
“听说齐地靠海,郎君知道那里的事情吗?”贺霖问道。
“齐地靠海,多产盐,是个富庶之地。其人性情善群斗……”慕容景细细给她讲述起来。
**
晋阳一战并没有打多久,李诨和步六孤肇两人算是熟人,就在步六孤肇一心要攻打洛阳的时候,还曾邀李诨一同去,李诨不愿意去淌浑水,这回夺回晋阳,李诨又出力了。
天子早在步六孤肇和步番军相对的时候,在晋阳三级佛寺被缢杀,李诨在听闻步六孤肇攻破洛阳之前,向步六孤肇派出使者祝贺之余,也打着能不能打听到天子所在,最好能将天子给偷偷带出来,迎接到晋州,自己拉着天子扯大旗,谁知道步六孤肇那么快便送天子到晋阳,即使让人送去陈出其中利害关系的书信,步六孤肇还是在佛寺将天子给杀了。
李诨坐在帐中,他揉着两眼之间的穴位,“你阿舅把步番的脑袋给砍了?”
李桓站在一旁点了点头,“是的。”
“这要是抓活的倒是好些。”李诨放下揉穴位的手,“罢了,这战场上杀红了眼,谁还管那个,斩获大将,贺内干这功立的。对了,记得将人头送到颍川公那里。”
李桓站在那里,身形颀长,这些时日里他身体长得飞快,面容上也已经是半点稚气也无,瞧着倒是和成人没有任何的区别了。
“唯!兄兄!”说完李桓大步出去找贺内干。
血淋淋的人头怒目圆睁,乱发盖面,看着便是十分的可怕。贺内干那会正拎着这个人头准备去记功,李桓追上他说明之后,即使有些不情愿,还是将人头交了出去。
当人头被送到中军大帐之后,步六孤肇大喜,如今步番已死,晋阳夺回,自己已经准备再立一位新帝,这种种好事,简直让他喜不自胜。
步六孤肇下令晚上准备宴会,来庆贺这一次的大胜。
军中所谓宴会,没有美人,粗糙的几坛酒,再杀上几头猪几头羊凑合着就这么过吧。
宴会上众人其乐融融,觥筹交错间,步六孤肇不知道是酒喝多了还是怎样,突然想起了被步六孤荣放逐在河北的那些个降兵们,那些降兵什么人都有,汉人鲜卑人匈奴人高车人氐人,自从那些人到了河北,叛乱只是基本上就没停过,哪怕是下了大力气镇压,人杀了一批又一批都还是老样子。
他看向坐的离自己比较近的李诨,李诨这一次帮了他大忙,虽然之前洛阳之事还有劝说他不要杀天子之事让他有些心堵,但到底是帮了大忙,此时更是有几分倚重的意思。
“乌头,你说,那些降兵,在河北是反个没完没了,人杀了那么多,也没见到多少成效,你说这该怎么办呢?”
李诨原本正在喝酒,听到步六孤肇突然发问,他把手里的陶盏放下来,“这些兵反叛不休,全部杀掉又不可行,臣觉得明公可派一名心腹大将前去统领,若是再有反叛之事,则问罪与将领,不能每次都杀掉许多人。”
步六孤肇皱眉思索一会,点了点头,“甚好,可是……这该派谁去呢?”
“这还不易?乌头去就不错!”和李诨坐在一席的一个鲜卑将领喝多了,听到这么一句大着舌头说道。
还没等步六孤肇反应过来,李诨一拳头直接就砸在那将领的侧脸上,那人没防备之下被打了一拳,顿时哐当一声扑翻了面前的案几,噗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来,那血里带着两颗牙。
事发突然,宴席中众人都懵了呆呆的看着那两人。
“混账!”李诨站在席上怒发冲冠目眦尽裂,“丞相在世的时候,丞相说怎样便是怎样,如今丞相不在了,那么天下的事都听明公的,你算是个甚么鸟物,明公还未曾开口,轮到你来说三道四!”
李诨向来在军中和各位同僚和气为贵,没见过发脾气,如今这么一来,众人目瞪口呆不知道要如何反应。
“善!”步六孤肇方才喝了许多酒,头脑发热,见着李诨如此表现,心下大为感动,“就乌头你来统领了!”说罢,他又是一盏酒下肚。
李诨强忍住内心翻腾的喜悦,冲着步六孤肇抱拳,接下了这个任令。
天知道他等这日等了多久,前次他拒绝步六孤肇,心中明白恐怕步六孤肇会心生嫌隙,而他也不打算给步六孤家卖命,如此世道想要站稳脚跟,便是要手中有兵马,晋州虽然有,但是那点又怎么能足够?
他瞟了一眼眼下正趴在地上哎哟叫疼的同僚。
正是给他送来了东风。
出了大帐,他立即到关押降兵的地方宣令,“我受明公之令,统御六镇降兵,都到汾东听我调令!”
他见到贺内干就守在那里,他大步走过去,一把捞住大舅子的脖子,“快,让阿惠儿整理一下,我们立即前往阳曲川。”
贺内干被他那一下勒的险些有些喘不过气来,“现在就去?天都黑了。”
“就是天黑了快赶路!”李诨一巴掌拍在贺内干背上。
他不快点把那些六镇降兵快些拿到手,有自己的统领大营,难道还要等步六孤肇酒醒了反悔吗?!
☆、第56章 鸟飞
李桓连夜跟随李诨贺内干等人驰马奔到阳曲川;几人所配置的坐骑皆是胡马,胡马个头高大,奔跑极快;天边蒙蒙亮出现一道晨曦的光亮时,一行人已经到了阳曲川。
“那些人真的会来么?”贺内干有自己的顾虑。
“会来的。”李桓坐在马上说道;他年轻力壮,即使一夜未睡赶路,但依然精神奕奕。“那些士兵在步六孤肇手下保守□□;与其继续被他羞辱,倒不如换一个将领跟着兄兄;况且让兄兄统领这些六镇降兵的任令还是步六孤肇自己下的;就算他喝了酒。”
“你这小子倒是和你兄兄越来越像了。”贺内干笑了一声。
果然如同李桓所说;那些六镇降兵遵守了李诨的命令,短短几日真的到了汾东集合,李诨就势将这些人数众多的士兵纳入自己麾下。
如今木已成舟,就算步六孤肇想要反悔,都要掂量一下了。
“如今兵士已经到手,这心里倒也踏实许多了。”营帐中,李诨对着几个老兄弟说道。
这些个人都是从怀朔带来的,几年下来都是李诨的心腹骨干。
连宽满脸憨厚的笑,“如今多了好多人,这心啊终于能够安稳下来了,以后我们也不必在看步六孤家的脸色了嘛!”
步六孤家的作风向来跋扈,李诨为其做事的时候自然是少不得需要忍耐。
如今手里有了兵,心里有底气。这些跟在李诨后面的人说话都有了几分底气。
“不过,如今眼下还不能够肆意行事。”李诨笑道,“再过不久,一定要找个理由离步六孤肇远些。步六孤肇此人空有武力,脑子却空空,如今他自己落下这么一个口实,若是将来有机遇……能够用的上。”
这口实指的便是弑君,古来弑君乃是一大罪状,拿出来便是一个天大的罪名。
想起那位天子,李诨心中暗叹一声可惜,若是当初要是将天子从步六孤肇手中带出,他迎圣驾道中,唱大义于天下,这行事倒是顺畅不少。
步六孤荣在世的时候,他自然是不会轻举妄动,可是步六孤荣那个侄子,他若是不动些心思,简直都对不住自个。
他手指放在案几上,轻轻敲击一下几面。
晋阳已经夺回,大势已经安定下来,步六孤肇从元氏宗室中挑选出一个看似比较听话的宗室子作为新任天子,并照着叔父的做法,将步六孤家里的一个女子嫁入宫中为皇后。至于那个死了丈夫儿子的前皇后给了一个封号,在洛阳皇宫的那个冷宫里居住下去。
在洛阳之变中,步六孤肇杀红了眼,将步六孤荣的一个宗室女婿和小女儿都杀了。乱兵之中什么变故,谁也没有预料到。
步六孤肇自己依旧镇守在晋阳,遥遥控制着洛阳。
一切看起来端得是风平浪静。
不久后从李诨那里来了送信的使者,使者呈上李诨的书信,步六孤肇见着信上道晋地难以维持大军的军粮,军粮不足势必会引起大变,故而李诨请求大军向山东转移。山东属于齐鲁,齐地富庶,可以解决粮草问题。
李诨手下的那些六镇降兵就不是些安分的,叛乱频频,要是军粮之事再出个什么问题,那简直又是一件头疼的事情。
“那就这样吧,让他带着那些人到齐鲁去。”步六孤肇说道。
“不可。”慕容绍出声道,“明公,不可放他去齐鲁。”
步六孤肇听到慕容绍如此说,心中不满,“此话如来说来?”
“眼下烟火四起,人怀异望,如今李公有大才,又有重兵在外,正如蛟龙遇雨,再也无法制约于他。”慕容绍答道。
“一派胡言!我和乌头那是结拜兄弟,又如此忠心,怎么会背叛于我?”步六孤肇大怒道。
“亲生兄弟尚可反目成仇,结拜兄弟又如何能信?”慕容绍眉头皱起来,他如今压根就不知道步六孤肇在想些什么东西,对着族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