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十三岁-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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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娇娇怔住了,又一次,有人能在她毫无察觉之中接近了她,眼底的如水清澈顿时谙沉,她猛然抬头朝声音的源头看去,竟见朝霞晨曦之中,一叶扁舟荡漾着水波缓缓驶来,一抹玄色长袍随风猎猎,昨日曾见的那个温润尔雅的男子唇角凝着和煦日光般的温暖,在接近岸边时,身形轻快的跃上了岸边,如水般的眸光看着她,带着戏谑和笑意。
他在嘲笑她,慕容娇娇秀眉挑了起来,她噌的一下站起身,冷冷的道:“你笑什么?”
男子面色微露诧异,但随之,眼底的笑意景更为浓烈,他朝慕容娇娇伸出手,声音柔和的道:“还要我拉你一把吗?你这个小宫女也真是奇怪,昨天鞋子都已经陷在泥里,今天还敢跑来。”
慕容娇娇冷瞥了他一眼,心中暗忖,这个男子容貌虽然出众,似若仙人,但也太过自负了,她不理会他,转身走向岸边,但刚一动,这才发现自己的脚根本拔不动,鞋子竟在她不只觉之中已全部陷在泥塘里了。
慕容娇娇低头一看,顿时傻了眼,她抬头看了一眼玄衣男子,却见他正忍着笑意,见她眼神飘过来,立刻别开去,看向湖面的潋滟波光,面容和身上被水光的流光闪过,就如同一幅幻境中的画一般引人遐思。
看到眼前男子的俊容,慕容娇娇脑海中顿时闪过了轩儿的话和昨日白玉亭中贤贵妃所说的话,于是她抬起下颌,故作天真的歪头看他:“你究竟是谁?怎么能这般随意的初入后宫?”
玄衣男子轻轻一笑,他转眸再次看着慕容娇娇,眼底依旧隐着笑意,和悦的声音低低的带笑响起:“这片湖与太液池、盘龙渠三面相接,四通八达,虽然环绕过凤仪宫,不过首尾却在凌霄殿和长乐宫。”
好一个答非所问,慕容娇娇垂眸一笑,为防他起疑,也不再多问,而是转身扶住一棵粗壮的柳树,吃力的向岸边的青石走去。
“你还没告诉我你是哪个宫里偷懒的宫娥呢”玄衣男子上前,一把拉住慕容娇娇的手臂,虽不似第一次见面那般拘谨,却也十分守礼。
慕容娇娇瞥了他一眼,却让他低声笑起来,她借着他的手臂平衡了自己,轻轻的跳上了青石路面,但鞋子上却还是沾了厚重的烂泥,甩都甩不掉。
“谁说我再偷懒?”慕容娇娇走到花圃中,找了一处被人不易发觉的干净石块上坐了下来,委身脱下鞋子磕去上面的泥,但怎么都弄不干净,她从袖中拿出丝帕,打算去擦上面的淤泥,但却被玄衣男子抢先了一步。
他拿过慕容娇娇的鞋,又看了看她手上的丝帕,失笑了摇摇头,道:“你这个小宫娥也太不懂事了,这么珍贵的金丝绣牡丹手帕居然用来擦泥,还是我来吧”,说着,他委身蹲在慕容娇娇身前,抬起她的脚,又将她的另外一只鞋子脱了下来。
如果不是慕容娇娇对历史的认知有误差,那就是这个男子当真不拘小节,因为在古代,无论哪一个朝代,女子的脚和鞋都是非女子丈夫以外的男子看都看不得的,在男尊女卑的时代中,摸了女人的脚,实比非礼她更为严重,更别说一个风姿卓越的男子竟提着她的鞋。
玄衣男子拿着她的鞋走到湖边,慕容娇娇隔着花圃细细密密的枝条缝隙中张望他的身影,竟见他走到了湖边,轻快的跃上了扁舟,然后半跪着,正用冰凉的湖水将她鞋便上的泥水清洗去,并且用的还是他自己的玄色帕子。
说不来此刻心里的滋味,慕容娇娇呆了片刻,心里犹疑着他究竟是不是皇太后的靠山,当年被议储却无缘皇位的景亲王,但同时,却又莫名的希望他不是,或许,他也达官显贵之人,或者其他的亲王……。
可是,这个想法却又被自己的理智给冲散了,因为她知道,他不可能是任何一个亲王,因为年纪不相符,而能在此时进入后宫,又这般风姿雅悦的人,只有景亲王一个。
玄衣男子提着清洗干净的绣花鞋又绕过了花圃走到她面前,抬眸看着她若有所思的模样,低笑道:“怎么,不好意思了?刚才不还是理直气壮的?
“我什么不好意思了?”慕容娇娇垂下眼睫,探着精巧的双足穿上了鞋子,站起来转了一个圈,随后对玄衣男子打了一个响指,道:“谢谢你了”
玄衣男子先是愣了愣,随之竟握拳抵在下颚上低低的笑起来,慕容娇娇秀眉一拧,问道:“你笑什么?”
“没什么,只是没有见过这般活泼的女子罢了”玄衣男子立刻止住笑声,一本正经的说。
“假正经”慕容娇娇瞪了他一眼,转身走向如雪花压制条一般的,银装素裹,霜裹寒丛美景的珍珠梅花林中,珍珠梅,阳春三月才开花的一种梅花,花瓣细小纯白,形似梨花但花瓣却丰润,在花骨朵时,远远看去,就似结了满树的珍珠一般,故而得名。
“你喜欢珍珠梅?”玄衣男子一身墨色长袍置身于这纯白的世界,顿时更为鲜明醒目,他长身玉立,站在树下,梅花瓣瓣飘零散落,和着化开的露水滴落在他身上,黑白相间,别有一番说不出的感觉。
慕容娇娇回头,恰巧看到了这一幕,那些梅花似也能感觉到这个男子的温柔与俊美一般,清风扬起时,纷纷的朝他身上吹去,不多时,他的肩头就已经落满了花瓣。
“嫁与东风春不管,任尔去,忍淹留……”慕容娇娇喃喃的吟道。
玄一男子一愣,目光凝视着慕容娇娇瞬间失神的模样,问道:“你说什么?什么嫁与东风?”
慕容娇娇回神,她顿觉失态,立刻垂眸讪笑,道:“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一首《吟柳絮》,又见这珍珠梅的花瓣都往你身上沾,就莫名的想起的这么一句,不过柳絮是‘漂泊亦如人命薄,空缱绻,说风流,可这珍珠梅却是‘落花为君故,沉吟隐至今,。”
玄一男子顿了一下,抬起头看了一眼满天的落花,不由得也莞尔一笑,随之看着慕容娇娇的目光不觉更为柔和了,他突然抬手摘了一朵珍珠梅,走到她身前。
慕容娇娇愣住了,她立刻后退,但玄衣男子却道:“别动”,说罢,抬手取下了她发髻上花瓣零落的梅花,将自己的那朵插了上去。
“你在做什么?”慕容娇娇感觉到他将什么东西放在了自己的发髻上了,忙问道。
“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宫娥居然也能说会道,我领教了”玄一男子不回答慕容娇娇的话,却是顾左右而言其他,但那漆黑的眸子却一直看着她发髻上的那朵梅花,薄唇隐着笑意。
“你以为只有酸腐书生才会说教?”慕容娇娇很不喜欢听这句话,没想到这么个神仙似的男子竟然也贬低女子,她扭头打算与他划出距离,可却无意中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香气,这种味道有些像凌霄殿所用的龙涎香,也似长乐宫特有的檀香。
皇太后在长乐宫理会佛事,虽然也不似表面看起来那般虔诚,但表面功夫却是要做的,所以长乐宫中终年充斥着檀香火烛的气息,慕容娇娇心底渐渐发冷,他身上有檀香气息和龙涎香,肯定是去过凌霄殿和长乐宫,那么这个人必然就是景亲王南宫浩玄了。
“小丫头?”南宫浩玄的眼神从慕容娇娇的发髻上移到她的小脸上,见她正失神,便抬手给了她一记榧子,弹得慕容娇娇当下捂着额头叫了一声。
“你干什么?”慕容娇娇瞪着他,但这一声却惊动了路过远方不远处鹅卵石小路的几名宫娥,她们惊诧之余,纷纷跑到这里,道:“谁在里面?好大的胆子,竟敢在上林阁的花园里私会。”
慕容娇娇心里一惊,差点忘记了这里虽然偏僻,但千鹤湖旁却有一条通往御膳房的路,每当这个时候都会有宫娥来往去取茶点回各宫中。这些宫人都是后宫嫔妃的得力心腹,若是被她们发现自己与一个男子在花丛中,身份暴露不说,还会惹来杀身之祸。
于是慕容娇娇想也不想,就拉着玄衣男子往林子中跑去,但是上林阁的花圃就是一个圆弧,若是被包围了,他们谁也出不去。
“还赶跑,你们两个去前面拦截”慕容娇娇拉着玄衣男子跑了不多远,就听到身后追来的脚步声和说话声,她心头一窒,如果此刻她独身一人逃离,以她的身手这帮宫人绝对不可能追的上,但是这样就会暴露自己,慕容娇娇停下脚步,打算与玄衣男子分头逃离,但一转身,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就见那男子跑了半晌,面不红心不跳的凝视自己,那眼神如深潭一般似能将人的心魂都吸进去。
慕容娇娇睁大了眼睛,却见他薄唇扬起笑意,低头看着她紧拽着自己衣袖的手。
慕容娇娇顺着他的目光也低垂下脑袋,看到自己的小手如同八爪鱼的小手时,人囧了,她忙收回手,吞吐的道:“喂,你别乱想,我们现在是在逃命。”
“我知道”玄衣男子回答的轻快。
宫人们追赶的脚步越来越近了,慕容娇娇看着他无所谓的笑容,心下一个横,不打算管他了,可她还没有来得及想思想付之于行动,就见玄衣男子就在他额前敲了一记,低声道:“你先走,我引开他们。”
“呃?”慕容娇娇怔住了,但男子却笑着转身向那些宫人身影婆娑处走了过去。
枝叶繁茂的青葱树林中,慕容娇娇快速的闪躲在了大树后,警惕的朝看望四周,不多时就听到了那些宫娥的惊呼声和叩拜声,虽然听得不真切,但却让慕容娇娇肯定了他的身份。眼底微沉,慕容娇娇转身,快速的飞奔向了凤仪宫方向,身形快若闪电,瞬间消失在茫茫的花圃之中……
正午时,南宫辰轩乘坐车辇回了凤仪宫,月儿欢喜的上前接驾,二人感情甚厚,一路说笑着回到了书房,向慕容娇娇禀复。
慕容娇娇早就回了凤仪宫,她更衣后梳妆后,便坐在书房内想着今日发生的事情,听闻宫人禀报南宫辰轩回来了,便让他到书房,问道:“在你父皇那里半天了,可累了?”
轩儿额头上已经布满了细密的汗珠,他自己擦了擦,笑道:“儿臣不累
“月儿,吩咐传膳吧,九殿下应该饿了”慕容娇娇点了点头,吩咐月儿传膳。
月儿赶忙吩咐传膳。
南宫辰轩今日的确有些饿了,他吃了一大碗饭,又将慕容娇娇和月儿挟给他的菜都吃完了,用完膳后,慕容娇娇让他喝杯茶,但他却摇头,说:“儿臣去崇文殿读书了”,说罢,就匆匆的跑出了宫殿,命令小太监送他去崇文殿。
“小姐,您看,殿下多用功啊。”月儿有些欣慰的看着南宫辰轩上辇的小身影,感慨的说道。以前的九皇子,就算她不曾近身伺候,也听闻了他的顽劣之名,可是现在的九皇子却与没有传闻中的那个顽劣孩的一丝影子,这岂能让她不觉得宽慰?若是大小姐在天之灵看到这一幕,也一定会心安的。
“他是大周将来的皇帝,应当要这么努力的。”慕容娇娇并没有夸赞,反之表现的极为平淡。
“小姐,殿下还是一个孩子”月儿看向慕容娇娇,口气甚为不忍。
“当年景亲王也是一个孩子,但就是因为没有出挑的才华和手段,才会让江山易主,前车之鉴,本宫不想也跟随颠覆”慕容娇娇面色略显冷淡的说道,她脑中又想起了那个长身玉立的身影,秀眉黜起,想甩去自己的思绪,但是愈是如此,那身影就愈清晰,仿佛在脑海中已经生根一般。
月儿眨了眨眼,低垂下了头,无奈的叹息了一声。
时间过了很快,一晃已经四月艳阳天了,天气渐渐的转暖了,这后宫里也渐渐的活络起来,不过贤贵妃却突然安静了下来,无论晨省还是与嫔妃们赏花谈笑,都再看不见她的身影。
这段时日,皇帝虽然已不似以往那般盛宠贤贵妃,但却还是时常去她宫殿里坐一坐,致使她虽不能承宠,但依旧风光无限,但在着耀眼正盛的时候却突然消声灭迹,却着实令人生疑。
潇咏宫中
贤贵妃衣裳鲜丽华贵的坐在奢华布重的宫殿中,带着金护甲的手指正挑着最近皇帝赏赐的香露,放在鼻子内闻着,但脸上却连一点笑容都没有。
她身旁,坐着雍容华贵的纳兰夫人,她睨着贤贵妃那心不在焉,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的模样,不由得数落道:“瑾儿,你整日将自己管在这潇咏宫里,又让我来陪着你,难道只是因为那小皇后的几句话?”
贤贵妃合上了香露金雕玉琢的锦盒,烦躁的推到了一旁,她秀眉拢紧,焦躁的道:“姐姐以为本宫想相信那个黄毛丫头的话吗?只是皇太后为人奸诈,又早存夺嫡之心,本宫不能不相信,再说,姐夫不也说皇太后并非等闲之辈,早存虎狼之心吗?”
纳兰夫人看着贤贵妃那草木皆兵的模样,又气又恼,她道:“那个小皇后,我曾在集市上遇见过一次,看样子与传闻中大相径庭,是个棘手人物,她说的话或许有几分是真的,但不能全信,说不定这本是她设计好的圈套,等着你往下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