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涅天下(GL)-第38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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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希颜笑起来,“向子韶若任西府,向子諲(yin)便得请辞台职了。”
按制,同族亲人不得分任两府宰执和台谏长官,向子諲是向氏嫡系,与向子韶是未出五服的族兄弟,向子韶若任枢臣,向子諲就必得辞去御史中丞的台官了。
名可秀便笑道:“向子諲与李纲交好,间接就是与你交好。赵构之前不知他与李纲交好,知道后怕是早有芥蒂了。”正好一举两得,用向子韶逼走向子諲。
“想法是美好的。”卫希颜提笔将两人的名字划掉。要任枢臣岂是那么容易的?现在可不是以前,只要有资序就能特旨除授,不管懂不懂兵事——按新的任官制度,是要考较兵略的,就算卢法原、向子韶知兵又如何,她不相信这两人比得过久执枢府战略兵策的陈规,更不用提朱震了,若考经学他肯定第一,至于兵略恐怕还不如有个枢副曾祖父的胡世将——这位被提出来完全是跟朱震打对台啊。
卫希颜又将陈规的名字圈了起来。
陈规的确是她属意的枢臣人选,当初卫尉寺卿并非没有其他人可任,但她提拔用了陈规,就是在为他擢升枢臣积攒资序,但如今年资尚浅,声望不够,过早提到枢臣任上,恐怕顶不住皇帝和政事堂的压力,只会折了此人。
她复将陈规的名字划去。
沉吟了一会,她提笔写下一人。
举纸给名可秀看。
名可秀笑着点了点头,“这个人选不错。不过,晚些时日提出来为好。”先让政事堂争一争,争得僵持了再提出来。
没两日,西府将再进枢臣的消息传了出来,朝官们私下里议论得很是起劲。
“肯定不是枢使。”
“谁敢坐那位置啊,不怕被抬起来摔了?”
“李枢副已撤了省思,回府任事了,听说正与兵房出考案。”
“不知谁会考中?”
“考中了也未必能上,还要看资历呢。”
又过了四五日,崇政殿议事时,赵构又提武安军都指挥使的人选,让两府和兵部举荐。
两府正为此头痛时,没过几日,赵构又提出武学祭酒也该任人了。
朝廷目前有两所武学,一所在潭州(长沙),全称为帝国国防军军官学校,是武举进士和国防军现役武官进修的学校,培养具备文武知识的陆军和海军武官;另一所武学在桂州(桂林),名为帝国武安军军官学校,建炎七年才设立,是武举进士和武安军现役武官的进修学校。
卫希颜一直兼任着国防军武学的祭酒,这些学子出来后就都等同于是卫氏门生,这让赵构始终忌讳,没有歇下想插手国防军武学的心思,只是因卫希颜的阻挠一直未能占据要职。
建炎五年时,国防军武学司业(副校长)的张浚升迁调任国防军第六军任监军,赵构便想安置正在提点刑狱任上的赵令峸……太祖系宗室之后,曾在黄州任上剿匪有成,赵构以宗室罕有知兵事者为稀,资序未满就拔擢到路司……为替。但卫希颜举荐了时任长江水师江陵府统制的刘子羽,而其资历非赵宗峸能比,又经兵事和治校之法考较,亦是刘子羽胜出,赵构只得作罢。
其后,武安军武学建成,赵构拟任御卫军内城司都虞候王燮(xiè)为祭酒。但武安军上下反应激烈,上了很多言札给主管武学的枢密院和负责授官的吏部、政事堂,奏请卫希颜兼任祭酒,说“不能厚此薄彼”,身为武安军的最高长官,要为武安军的后备人才培养尽心尽力。因顾及军中反应,赵构虽然不甘却只得签署了卫希颜的祭酒任令,而王燮只能退而为司业。但治校纲要、教案科目、教材编选、教官选任等重大事务,都是卫希颜制定或派人把持,王燮能施展的手脚很小。
如今,卫希颜去职,王燮首先松了口气,觉得自己可以大展拳脚了,给皇帝上了《论武学治要札》,阐述他的治校思想。其实也没有脱离卫希颜制定的宗旨和体系纲目——那是建立在武安军的立军方向上,并且证明行之有效的,王燮不能去打破,他也没有更合适的体系去替代,卫希颜提出的那些让人耳目一新的架设,他也不敢贸然去变动或取消,否则必然招致学子和博士、学监的反对而在武学中孤立,王燮只能在一些细节和表面上做功夫,上呈皇帝的奏札是幕僚的文笔,看起来很有料,实际上没改变什么,但糊弄不明实情的赵构已经够了。即使赵构明白几分,但他要的并不是武学的大改样——卫希颜的军事素养他还是信任的——而是要王燮在武学建立起自己的班底,逐渐削弱卫希颜的影响力。而让武学不再姓“卫”,是赵构首先要做的。
赵构除了提拟王燮为武安军武学祭酒外,又拟将国防军武学司业刘子羽提拔为武学祭酒,空出来的两个司业之职拟用太祖宗室之后——赵子涤和赵令峸除任。
“赵构学聪明了嘛……”卫希颜一边看李邴和陈克礼共同拟的祭酒司业人选,一边对名可秀笑道,“半月内接连抛出枢密大臣、武安军都帅、武学祭酒三个职位,让政事堂决议,逼得政事堂速战速决啊。”如果政事堂吵来吵去,连一个职位的人选都没能议定下来,就要让人怀疑政事堂现任宰执们的能力了。
名可秀道:“依政事堂的习惯,定会先易后难。”武学的职位会是最先定下来,总要先给皇帝一个交待,至于后面的职位人选再慢慢议。
卫希颜将赵令峸的名字圈起来,在后面画了个“可”。
赵构既将刘子羽提拔起来,又任用赵令峸为副,显然是和卫希颜做一个交易。
卫希颜对赵令峸的印象不错,当年考较他与刘子羽时曾有过面试,赵令峸给她的印象是谦逊而不张扬,宽怀而不量小,虽败在刘子羽之下,却无怨愤之色,论起武学治学之策也甚有条理见识,再参看他在任上的治绩,的确是宗室中的人才,可以一用。“有刘子羽在正位上把方向,即使用人失误,也能纠正回来。若真得用,日后也可大用。”卫希颜并不忌惮他是宗室之后。
宗室之后又如何?太祖这一系与赵构的关系不知远到哪里去了,出了五服都不止,在民间就是远亲了;何况她又没打算篡了赵家江山,与赵令峸没有不可调和的矛盾。
至于另一位宗室赵子涤,也是从御卫军出来的统制官——赵构任用了不少宗室子弟到御卫军中,这些宗室都是太祖一系或太宗一系血亲较远的,道宗朝时 ,因宗室子弟遍布都下 ,京城难以全部容纳 ,于是在崇宁元年将宗室疏属集中迁往西京洛阳与南京应天府(河南商丘)等地 ,并置西外宗正司和南外宗正司,管辖两地宗亲。这些宗室因为被迁出东京,反而幸免于难,未遭掳去金国之祸,如今住在临安的一部分宗室即由洛阳迁至,年青子弟颇多,也有一些人才——但论才能不及赵令峸,当然最主要的是,王燮若为武安军武学祭酒,卫希颜断然不会将司业再给赵构,必然是要安置能够牵制王燮的“自己人”。
她在李邴和陈克礼拟出的名单上点点划划,要能压得过赵子涤的职位,还有“宗室”这一个加成,倒是有一人合适的,但这一人卫希颜却有些舍不得动。
名可秀见她犹豫来犹豫去,便笑着提醒她,“何必从武安军中拔?让姚仲友从京卫军中找个合适的,只要才能略强于赵子涤,想必赵官家不会反对。”
卫希颜“呀”的一声,拍额笑了起来,“不错,京卫军可是皇帝陛下直属,当然比武安军出来的人香。”
若是枢府极力反对,皇帝提出的赵子涤上不了位,但枢府提出的武安军人选也不能得到赵构的同意,如此相持之下,政事堂适时提出京卫军人选,双方便会后退一步达到妥协——而从明面上看来,还是皇帝占便宜了,妙就妙在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这事还没完哩~~~~
☆、山陵之崩
没两日正月就过去了,因为是开年的第一个月;自三省枢密院以降各官署都很忙碌;要议今年的计划;要接去年未完成的公事,要检讨得失察遗补漏等;原本年节结束后就只余了半个月;先是开年的部署会就开了几天,然后各司其职,时间就忽忽过去。而作为文武政事中枢的政事堂和枢密院当然更没得轻闲;宰执们都很忙;要忙着审议各部署的一年计划纲要;也要紧着关注正在进行中的经界法和青苗法,这两项法令关系到国家农耕之本;仍然是今年诸项事务的重头,还有年前未决的户部铜钱分级铸造法案、盐茶榷卖变革法案、刑部减轻私盐罪的律令等,都排在案头要议决。宰执们实在不能搁下其他公务只为议几项职事官的任命——尽管皇帝催逼得紧,也是到元月底也才确定了两所武学的祭酒和司业任命。
正如卫希颜和名可秀所预料的,国防军武学祭酒由刘子羽升迁,空出来的司业由赵令峸除任;武安军武学祭酒由司业王燮升迁,空出来的司业职任命最初争执不下,在御卫军统制赵子涤和武安军五城兵马司指挥使解潜之间存在争议,最终陷入了僵局,京卫军都帅姚仲友向丁起举荐了京卫军五军中的左军监军赵祥,枢府和皇帝都觉得这是折衷之策,均勉强同意,遂得除任。
武学的长贰官一定,两府再议武安军都指挥使的任命。
卫希颜兼任武安军都帅时,并未设副都指挥使,设在南城的武安军都衙是由判官厅公事(简称判官)主事,其下还有司录参军、户曹参军、法曹参军、教阅参军、仓曹参军等职事,分掌兵籍升迁、财政、军法、武备训练、武库军械等,即使卫希颜不在京中,也能正常运转,遇有重大公务不能决者,按卫希颜的规定,呈枢副和京畿路都帅共决——前几年卫希颜不在京中,武安军的重大事务都是由都衙判官进呈李邴和陈克礼共决,陈克礼算是代行了部分都帅的职权,如今卫希颜丁忧,枢府首先考虑的当然是陈克礼接任。
但赵构却是不愿意的,陈克礼自靖康年间任东京城壁守御统制时就隶属卫希颜统率,绝对是卫希颜的“嫡系”,他若为都帅,与卫希颜执掌武安军有何两样?
但是,在赵构这一系的统兵大将中,唯有京帅姚仲友和御帅张宗颜能压过陈克礼一头,但这二人动一人,又有谁能继任京帅或御帅呢?
京卫军的兵是姚仲友一手带出来的,虽然不像国防军那样经历战事,但姚仲友练兵有法,以兵马功夫和大校武定升降,将士作训都不敢懈怠,很有一股子慓悍之气。从每三年一次的四军——御卫军、国防军、京卫军、武安军——马球联赛就能看得出来,直个把球场当战场,而每次联赛的冠军之战都是在国防军和京卫军之间争夺,虽然京卫军败的时候多,却能看出其悍气。除了姚仲友外,赵构想不出有谁能压得住京营——前、后、左、右四军中的任一统制提拔到都帅位置都无法让其他三人心服,即使是兼任前军统制的副都指挥使田晟也不能让军中完全服膺,尤其是姚仲友亲任统制的中军。而赵构一手安插提拔起来的高世则、李升,现下也才是后军监军和左军副统制,威望和武功都不足以服众。此时若姚仲友调任,京卫军中便会各立山头,很可能不为赵构掌控,这不是他乐意看见的局面。
姚仲友不能调!
御卫军帅张宗颜也不能动。
这些年赵构往御卫军中安置了不少宗室,这些宗室子弟初进多是低级武官,但有皇帝的提拔,升迁很快,不少人已经是统领、副统领级的中级武官,这让御卫军中真正有能力的将士很不满,已隐隐形成了庶将系和宗室系的对立,只是有张宗颜在上面镇着,矛盾争斗都还在暗底下,没有往明面扩大。若是张宗颜调离,没有镇着庶将系,只怕御卫军中的派系争斗立刻会扩大——赵构能够允许底下有争斗,但绝不允许这些争斗厉害到分裂皇城禁军的地步。
除了这些顾虑外,赵构更要顾虑到姚仲友和张宗颜的想法。毕竟,御卫军和京卫军都是拱卫天子之师,在地位和待遇上均高出武安军一筹,若迁姚仲友或张宗颜为武安军帅,明面上是平调,实际上算是一种降迁了,很可能令姚、张生出龃龉,如此便是因小失大了。
赵构再次觉得可用的人太少,国防军中可调任的将领倒是有好几个,但他敢用吗?几番筹思来筹思去,愁得头发都要白了,又在年节期间召了一些亲近的臣下入宫说话,终于想出一个折衷的法子:升陈克礼为武安军都帅,同时调迁京卫军副都指挥使田晟为武安军副都指挥使,当然田晟“降迁”还要加以抚慰,可以升一级武阶。如此武安军长贰官出自不同的军系,便埋下了不和,而田晟出自京卫系,也能让赵构放心一些。而且,田晟一调,其京卫副帅的位置必要从下面几位统制中提一人上来,而统制之位又要有人递升,这样层层递升下来,就能让高世则或李升再往上动一动。
事情也确实如赵构设想般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