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堂金阙-第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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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哥。”陆八爷一听这苍老的声音,立刻恭敬了许多。
侯莹抬头,就见一名须发皆白、面容清俊的老头站书房门口,同时站老身后的还有一名气度柔和、姿容秀美的中年女子,“六叔祖、七姑姑。”她哽咽的叫了一声,她陆家学堂上学的时候,还受过老不少教诲。
陆六爷见侯莹额头一片青肿,“你们先扶侯娘子下去上药。”他瞪了自己弟弟一眼,都当曾祖父的了,还那么不稳重,去为难一女孩子,这孩子过几天都快成亲了,真磕伤了面门,将来怎么办?
陆八爷讪讪的笑了几声。
侯莹脸上犹带着泪水,但依然很坚定道:“六叔祖,这些书不要。”
陆六爷听到侯莹的话后,严肃的神色微缓,“你是陆家女学的弟子,出嫁,学堂送几卷书当添妆还是给得起的。”陆六爷绝口不提侯莹陆家长大的事,这件事原本就没说什么好说的,陆家养大的孩子太多了,也就老八这浑,会去和一疯子计较,还来为难一女孩。
跟陆六爷身后的中年女子,是陆六爷的亲妹妹,也是之前教导陆氏姐妹的先生之一,她上前摸了摸侯莹的额头,轻声责备道:“马上都要成亲的,哪能这么胡来?万一留了疤如何?先随去上药吧。”
听着先生温言责备,侯莹的泪水再也止不住的不停下落。
陆希悄悄拉了拉陆止的袖子,既然六叔祖和七姑姑都来了,她们也该走了。
陆止无声的摇了摇头,同陆希依然从偏门退出。
“呜——啪——”闷闷的像是被用堵住嘴的惨叫声,随着一声声沉闷的击打声响起。
陆希脚步一顿,这是——
“谁那边打板子?”陆止也听出了这个声音,陆家家规颇严,但很少会打板子。
“观主,是长公主打她寺的板子。”下轻声说道。
“她就没一天消停的!”陆止看着一名被打的鲜血淋漓的小寺被拖了出来,往书房走去,不由厌恶的道:“回来让把耶耶的书房拆了重修。”
陆希则有些吃惊的望着那小寺。
“怎么了?”陆止见侄女盯着那寺发呆,也顺势看了一眼,“他不是太常寺的乐工吗?”这陆希和陆止都有点印象,此之前是太常寺的乐工,因弹了一手的好琵琶,很受宫中贵宠幸。
“他中秋献艺之时,被长公主看中,长公主想让他跟身边伺候,所以让把他净身了。”陆止的侍从悄声说道。
陆希和陆止脸色一下子变了,乐工是贱籍,可地位再贱也比当内侍好,更别说那乐工已经成年,这会净身能活下来简直是他命大,陆希叹了一口气,对春暄道:“派去给他送些伤药。”
陆止说:“我们下午就去芦苇荡吧。”有常山的地方,她真是一刻都待不下去了。
“阿姑,说报应真的存在吗?”陆希突地问,如果世界上真有报应的话,为什么她还不死呢?
第67章 芦苇汤
“皎皎——”陆止听了陆希的话,愧疚的望着侄女;如果不是她太粗心大意的话;十年前也不会让常山钻了空子,让她的把皎皎从她清修的观中偷出;丢到了城郊;偏这件事他们抓不到常山任何证据;所有牵扯到的事发后,已经全部被皇家清理干净了。
大家都认为十年前那件事,皎皎因为年纪小;当时又不怎么会说话;根本不记得了;可她和元澈心里有数;皎皎应该什么都知道;只是不说而已。不然皎皎怎么会欺负高严、袁敞,会把两指使的团团转,可从小没有对两红过一次脸,但凡阿妩要的东西,皎皎不用大吩咐就立刻送给阿妩,只要阿薇目光扫到的东西,皎皎甚至连碰都不会碰一下。
常山对她再凶,她都一声不吭,从来不说一句关于常山的话,坏话没有、好话也没有。她从小性子就娇憨,爱的腻大怀里撒娇,可她就算会对高后撒娇,都从来没对常山露出过一个笑脸。小小的儿,连话都不怎么会说的时候,就能分辨谁喜欢她、谁不喜欢她,也因为这样,陆止和陆琉才会格外愧疚。
“阿姑,我们收拾下去芦苇荡吧。”陆希回神才发觉自己说了什么,她笑了笑,转移了话题。十年前的事,陆希一直装作自己全忘了,耿耿于怀只会让爱她的伤心愧疚,而对于常山来说,根本无关痛痒。而且这么多年下来,当初对常山刻骨铭心的恨意,已经渐渐的淡去,每次看到常山的时候,就仿佛看一个跳梁小丑,无法让她消失,那就无视她吧,她可真是得了阿Q的真传啊!陆希无不自嘲的想到。
陆止轻轻的摸了摸她的头,“好。那芦苇荡最近弄的如何了?听说还让养了不少地龙?那东西有什么好养的?”陆止想起那软趴趴的、一扭一扭的地龙,心里就不寒而栗,也不知道侄女怎么这么喜欢这种东西。
“地龙可是好东西,没有它们,怎么能养活那么多家禽。”陆希说。
“那么大的芦苇荡,还养不活几只小鸡小鸭?”陆止不信。
“阿姑,去看了就知道了。”陆希心中暗忖,她那个已经算养殖场了,每年供应那么多肉干,若真放养芦苇荡里,生态早破坏了,那些芦苇早被啃光了。
陆希的芦苇荡她买下的第二年的时候,陆止去过,那时陆希让开出了一片荷花田,约她夏天去赏荷花,陆止当时就见她只让搭了几间竹屋,芦苇地里一点都没动。而这次去芦苇荡的时候,陆止却大吃一惊。
那芦苇荡依然没变,芳草遍地,碧波盈盈,一排排黄绒绒的小鸭子悠然的沼泽中悠游着,几头懒洋洋的水牛趴浅滩上晒着太阳。沼泽周围开辟出来的荒地中,金灿灿的芸薹花*和紫澄澄的翘尧花*开的正艳,彩蝶蜂儿花丛中探来探去,走路尚颤巍巍的小鸡雏们一只趾高气扬的大公鸡的带领下,跌跌撞撞的地上走着。专门育秧的水田中,绿莹莹的小芽刚刚探出了头……
“阿姑怎么样?”陆希坐马上,得意洋洋的问,望着这一片美景,陆希难掩骄傲,这是祖母和阿父送给她第一份私财产,也是她花了最大心力经营的田庄。
“美,很美!”陆止赞叹的说,尤其是陆希让搭建的房子,并非寻常的砖瓦房,而是竹木结构,配上这片美景,格外的心旷神怡,她有些明白为什么当初皎皎一定要把这块荒地买下来了。
“现蔷薇花和茉莉花,还不到开花的时候,不然这竹屋会更美。”陆希指着竹屋外种着的花草道,“那是茉莉花,下面是银丹草,这些花都能驱虫,夏天来得时候,蚊虫也不多。不过有蚊虫也不怕,还让种了不少艾草,到时候点上艾草就什么都不怕了。”一来这里,陆希什么烦恼都没有了,“等过几天,们就去小蓬莱山,马上快寒食*了,新茶应该这几天就能采摘了,们去山上喝茶去。还特别让开辟了种了很多蔷薇和茉莉,等开花了,定是飘香满园。”
“好。”陆止点点头。
“大娘子、陆观主。”一名包着头的妇一手拎着一菜篮子,一手提着两个小葫芦笑盈盈的走过来,将两个葫芦递给两,“跑了大半天了,喝点茶吧。”
陆希拔开葫芦盖子,一股清香迎面扑来,“是大麦茶?”陆希眼睛一亮,喝了一口,入口微烫,正是她最习惯的入口水温,“五树嫂,费心了。”陆希喝了几口,向妇道谢道。陆希爱饮茶,但她不怎么喝绿茶,一般只绿茶上市的时候喝点新茶,她最常饮用的是铁观音,只可惜这会还没有铁观音,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做铁观音,所以她只能退而求其次的让做点大麦茶冬天喝。江南这里,大麦一般都是喂牲口的,除了贫民外,很少有会食用大麦,可偏偏陆希就爱吃这些,连带陆琉和陆止,还有高严、袁敞,都跟着她喝惯了大麦茶。
“不费心,一点都不费心。”妇憨笑的提了提手中的篮子,“采了些新鲜的荠菜,今天给包荠菜肉馅馄饨好不好?”陆希平时对庄上佃农一向没什么架子,对大家又好,农家淳朴憨厚,就把陆希当成了一个疼爱的晚辈,每次陆希来,总是变着法子打听陆希爱吃什么。
“不吃馄饨,想吃荠菜豆腐羹。”陆希望着那篮水灵灵的野菜,“还有上回五树嫂给做的荠菜鸡片,那蛋羹也好吃。”陆希说道最后都不好意思了,提的要求好像挺多的。
陆止惊奇的望着陆希熟稔的同那妇说话,直说着自己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这是家里绝对不可能出现的,陆家的孩子什么时候能挑食了?
“行!这就回去做!还让家那口子,去震泽捞了一点小虾和鱼回来,再加个清炒虾仁、清炖白鱼。”那妇爽利的说。
“这会去捕鱼,大哥没事吧?”陆希问,春天正是万物繁衍的季节,这时候各地都是严禁捕猎的,和自然和谐方面,古做的要比现代好多了。
“没事,就捞了一点点白虾,还顺手捞了一条白鱼,这就回去清炖,省得一会死了,就不新鲜了。”妇朗朗笑道。
等妇离开后,陆希对陆止说,“阿姑,这是五树嫂,庄上就属她做饭最好吃了。”
陆止微微点头,指着水塘里那些小鸭说:“这些鸡鸭都是让养的?”
陆希说,“这些都是庄上那些自家养的,庄上养的那些鸭子,都先让关起来了,去年让它们祸害了不少小蝌蚪,一个夏天就没怎么听到蛙叫,蚊虫闹得要命,今年怎么都不能让它们再祸害了。”
“小蝌蚪?”
“就是活东,蛙的幼崽。”陆希说。
“不是说很多吗?带去瞧瞧。”陆止说。
“好。”陆希一勒缰绳,“阿姑,跟走!”陆希的马,是高严特地从胡手中淘来的,通体呈淡金色,性格温顺,今年刚满三岁,黑眸水润、头细颈高、长发飘柔,不折不扣的倾国小美儿,陆希的心头肉,除了几个极为亲近的亲外,一向秘不示,每次来农庄都和她亲热不够。陆止的马也算是名品,可和陆希比起来就差远了。
陆止看着那匹小马,心中暗忖,这高严也算对皎皎上心了,这么一匹极品宝马就算是她,都忍不住心动啊。
“阿姑,看这是鸡场、这是鸭场,还有那里是猪,还养了些牛和羊,但没有鸡鸭那么多。”陆希远远的指着一排排整齐的房舍说道,“再靠近的话,说不定有味道,们还是别过去了。”她怕阿姑受不住,而且这些房舍边上,就是养蚯蚓和沤肥的地方,蚯蚓池陆希就看过一次,就差点得了密集恐惧症!这种太专业的事还是果断的交给专业士比较好,她就稍微提供些虚无缥缈的技术指导比较好。
比如她之后提出的水稻田中放鸭,也是他们反复琢磨出来的,一亩水稻田到底放多少鸭子比较适合。就如之前陆希提出的选种问题,这几年老农都一直再琢磨,稻米的产量也的确比之前好上许多。陆希虽然不懂怎么种田,上辈子也没种过田,可不妨碍她有一颗种田的心,一心希望凭借自己那些皮毛知识同老农的实践经验想结合,把自己的田庄打造成一个景美物美的生态农场。
陆希自己住的房舍是竹木房屋,可这里的房舍,都是搭建的极为整齐的砖瓦房,地上铺着平整的青砖,地上冲刷的干干净净,有不少妇面上蒙着布罩打扫房舍,“养了这么多家禽!”陆止没看到房舍里面的家禽,可光看这片屋舍的容量,就暗暗吃惊。
“当然,不然那里来那么多肉干?”陆希说,鸡鸭鹅的产蛋高峰期三岁以前,三岁之后产蛋量就减少了,所以陆希这里的鸡鸭鹅都是三年淘汰一批的,杀掉的鸡鸭鹅,让制成肉干,送去北地,同时拔下的羽毛,她也做成了保暖的羽绒被褥*,只可惜布料不是太好,时常会露绒,只能垫下面。至于那些牛羊,牛是当成劳力的分给各家,羊大部分她都让做成了羊毛毯之类的保暖物品,一并送去北地。
“现有多少头牛?”陆止问。
“呃——”之前还滔滔不绝的陆希顿时巴眨着大眼,语塞了,“不知道,一会去问五树嫂吧。”
“能调出二百头吗?”陆止问,她原本以为这小丫头只是小打小闹而已,却不想她居然一下玩这么大,看她这里一口气能养几十头牛,想来让这丫头调个二百头牛绝对是小意思。
“阿姑要这么多牛干什么?”陆希错愕的问,牛是大牲口,她是体恤佃农辛苦才会庄上多养几头牛,尽量节省他们劳力,可一口气要二百头牛,也太惊悚了吧。
“知道皇上年初发的罪已诏吗?”
“知道。”陆希点点头,去年一年,大宋颇为多灾多难,元尚师暂时处理好广都县事务,皇帝晋封他为益州刺史同时,也发了一份罪己诏,“盖灾异者,天地之戒也。朕承洪业,奉宗庙,托于士民之上,未能和群生,乃者地震广都,意者朕之政有所失而行有所过欤?……”
“那知道,他发罪已诏的同时,还减轻了田租吗?”陆止说。
“还要减田租?”陆希吃了一惊,现官赋已经是十五税一了,还要降?
“对,陛下已经将税收降到了三十税一了。”陆止淡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