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回时-第7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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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见她乖乖立定,任他摆弄,嘴角的笑意缓缓扩大,如风中盛放的琼花,瓣瓣沾露,华姿魅意,媚色无双,竟是全然无视周峥从皇城纵马而来,这其中的艰险与蕴藏着的天大的罪责。
二人身周那一众府兵被这笑容所惑,俱都呆立当场,见得门口平狄将军驾马上前两步,齐齐侧退,竟是在中间留出一条通道来,独留钟瞳孤伶伶提枪立在当地。
钟瞳长笑一声,叹道:“闻得平狄将军伉俪情深,今日始见,名不虚传!”
周峥驰马而至,在马上冷冷逼视着他,道:“钟瞳,往日你我同在雁门,亦有几分兄弟之谊,为何今日要同室操戈?”
钟瞳冷笑,恨恨道:“呸!我几时同你有兄弟之谊了?我与你同岁,且当年比你早到雁门一年,本想着少年征战沙场,威名远扬。论弓马谋略,我哪一样比你差了?哪知道你仗着父亲手握大权,圣上恩宠,第二年来到雁门,便稳坐帅座,声名鹊起,将我一年的努力付之一炬。与你同在雁门的几年,是我钟瞳此生的耻辱!总被你的声名压着,不得出头之日。是你瞎了眼了才把我当兄弟!自你离开雁门驻守西北,平狄军在我手上声威势壮,我也要教天下人看看,谁才是将帅之材?便是嫁人,你也只嫁个六品小官……………………不过就是样貌长得好一天,原来不过是个纨绔女!这女人…………………不过两三年时间,从六品升至三品,你亦成了一品大员。但有几个西北战事?难道还能再成全一次你们夫妇的功名不在?周峥,今日我乃皇家嫡裔,你不过是个乱臣贼子,且看我如何诛你这逆贼,清君侧!”说着手中银枪抖动,已是紧随而至。
冲冠一怒(四)
后世之人论起英府一役来,亦忍不住要概叹一番:周峥与钟瞳亦算得上帝国双雄,若能分驻东西两境,可保大周几十年边防安定。可一朝撕破脸面,枪刃相向,却是生死之战,天地亦为之变色。
二人皆是用枪,可谓棋逢对手,将遇良材,一时之间英府花木横折,门外禁军与府内南衙府兵捉对厮杀,英府之内,原是姹紫嫣红,一时之间断臂残肢,血洒照壁,尸体堆积。
所幸大厅之内华彻所留俱是武功高强之人,寻常兵士哪近得了身?英府家下人等,并无丝毫损伤。大厅门口,英洛缓缓坐了下来,胸口痛不可抑,但却有巨大的喜悦涌上来,将虚空的地方填补。既是身为伤员,更该有伤员的自觉性,她靠在身后门板之上,目光紧紧追随与钟瞳厮杀的周峥,二人身周枪影生寒,但有误闯上来的兵士,无不被挑出圈外,命丧当场。放眼看去,一时胜负难定。
她的身侧,夏友将手中长枪舞作团花,数十人不能近身。谁也不曾料到,曾任平狄军中脾气古怪的夏军医,除了医术罕绝,长枪亦如游龙,气聚神凝,将一众南衙府兵挑的哭爹喊娘!
不过是一个时辰,就在英洛双眸沉沉,欲昏睡过去之时,但见周峥身形似风,心之所牵,便要向着英洛靠卧处冲来,大概是见她体力不支,夏友双拳难敌四手,却在转身之际背后空门大开,钟瞳心下一喜,想也未想枪头便如灵蛇一般钻了过来,好个平狄将军,千钧一发之时拄枪凌空一翻,正正踩在钟瞳去势如虹的枪杆之上,不过是借力之际,眼见那枪头一低,当头一脚踢向钟瞳的下巴,顺势而为,一脚踩于他的头盔之上,亦只停留一瞬,轻轻跃下,重重一脚踢向他的后心,眼见着他长枪脱手,口吐鲜血,扑倒在地………………………总算是赢了!
这些日子以来,他在宫禁之中度日如年,如今总算心愿得偿,能将她紧紧搂在怀中。只是,她已渐渐昏沉,朦胧之中只觉自己落在一个冰冷坚硬的怀抱,不由抱怨:“好硬啊!”
耳边有人轻声絮叨:“洛洛……洛洛你醒醒!醒了我就换一个舒服的地方给你!”
她在昏睡之中犹记挂着一件事,这声音是这样的熟悉,强睁开眼睛,面前这人胡子拉茬,衣甲之上遍染鲜血,有一瞬她以为二人还在西北战场之上,不由埋怨道:“这战争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啊?……”
怀抱着她的那人一愣,她方才明白自己身处英府之中,一抹欣喜爬上面庞:“峥哥哥,你回家了!”
“嗯!我回家了!”那人重重点头,凤眸里柔情氤氲,将她换个舒服点的姿势,小心翼翼搂在怀中,深情凝视。
门外禁军一拥而入,将院中南衙府军捉住,夏友方歇得一口气,有时间过来细心查看她的伤势。禁军之中一人越众而出,身形魁梧,满面络腮胡子,抱拳施礼道:“候爷,府兵全部伏法!但城外驻守的平狄军得二皇夫号令,已然在攻城,还请候爷前去安抚,不致酿成兵祸!”
周峥看一眼怀中之人,正在委决不下之际,外面一队人马冲了进来,却是二皇女凤驾,身后护卫簇拥。禁军见是皇女殿下,不由让开一条道来,二皇女见院中昏死在一团血泊之中的钟瞳,不由惊呼:“夫君……”下得马来,扑了上去。
钟瞳吃那两脚,内脏移位,意识昏沉,稍稍移动便似腔子里的五脏碎成小块来,不由闷哼出声。李安厉声喝道:“哪个不要命的,好大的狗胆!居然敢把皇夫殿下给打成这般模样?!莫非没有王法了?不怕我到陛下面前去告一状吗?”
禁军皆面面相窥,内中已有人有退缩之意,偌大的院内,雅雀无声。突听得盔甲作响之声,却是周峥将怀中染血的女子放在夏友怀中,长身立起,道:“二皇女切勿动怒!皇女夫私带府兵围了英府,更将京畿防务私夺,无故戒严,是为何故?不是要逼宫么?圣上命我等今日将这谋逆逼宫的二皇女与皇女夫抓捕回宫,尔等还不束手就擒?!”
李安不由慌乱,后退一步道:“周峥,你以色侍君,既成婚,便该安份侍奉妻主,偏要心向富贵权势,与皇姐纠缠不休,长居宫禁!今日又假传圣旨,企图祸乱我大周朝,还不交械投降?!没准皇姐看在你往日侍奉合心可意之处,饶你不死!”
禁军中人本来心有畏色,哪知李安此番话,恰恰惹怒了禁军。自周峥住进宫中,禁军本就防卫皇宫安危,自是从未见着周峥与女帝有床第牵绊,那身形如塔的络腮汉子怒道:“李安,你血口喷人!兄弟们,我们专管宫中防务,何时见过候爷与陛下不清不楚了?污蔑了候爷不要紧,连陛下的清白都可以污蔑,还说你不曾意图逼宫?这等折堕陛下声威之事的谣言,可不就是一你手造成的吗?将陛下描成一个觊觎臣下之夫的昏君,是不是你就可以取而代之了?”这汉子正是负责皇宫内务安危的章西江。
余者见千牛卫将军章西江连皇女之名讳亦叫了出来,几句话将李安居心捅破,不由扑了上去,如狼似虎,便要执行圣旨。李安手下护卫与之相抗衡,一时之间,又是一团混战。
混战之中,李安带着钟瞳向外闯去,却是周峥暗里挥手,那络腮胡子的汉子心领神会,禁军不过稍稍抵抗,再作纠缠,容得李安带着钟瞳拼斗离去。
这一日,驻长安城外的平狄军得原是平狄军主帅钟瞳之令,久攻长安不下,后得平狄将军,一等忠勇候周峥登高一呼,将众将士安抚下来。军中众人得知钟瞳欲带平狄军谋逆,俱都气愤不已,一时之间恨不能将他捉来祭旗。
李安却在此时带着钟瞳从西门逃窜。镇守长安西门的正是守将常方,乃常氏一族。一日之间,常氏欲篡权谋逆,将李安扶上凤位之风言风语迅速遍传长安。同日,禁军按手京中防务,将南衙府兵交予平狄军看守,长安城内外之防务,均落在周峥手中。
周峥接手京中防务之后,首当其要便是在城中大肆抓捕常氏族人。常露正在府中休养,一并被捉。便是连常氏家主常显与一干子女夫郎亦落网。更有依附于常氏的小家族与官员,皆被下入天牢。
一切待定他回府之时已然凌晨,英洛正蜷缩在被中,唇色惨白,圆睁着双目等他。夏友在旁小心照管,英田亦相陪在内。
见得周峥回来,这三人巴巴看着他,只盼能为之解惑。他坐下来,见英洛已然无虞,方放下心来,轻笑道:“二弟,能不能给为兄一杯水!奔劳一日一夜,滴水未进,我怕若是不饮些水来,说到一半就失声了!”
夏友忙斟了一盏茶过去,亦回笑:“闹出这样大动静,大哥好本事!为弟倒杯水是该当的!”
英洛强撑着胸口疼痛,嗔了这二人一眼:“你二位兄友弟恭,能不能别闹这些虚文?”
周峥一口饮尽,道:“这从何说起呢?”突的语声变冷,直直望着床上的英洛,眸光复杂难测,道:“就从那日我听闻洛洛与易大公子订亲之时说起吧?!”
那一日李晏前去报讯,得周峥怒嘲,愤愤然而离去。入夜,他辗转反侧,不能入眠。披衣下床出去,正逢章西江值守,二人月下饮酒,周峥是酒入愁肠,只觉这皇宫四角的天空厚重压抑,令人呼吸不畅,早晚窒息,更兼着得知英洛又有喜讯,酒入愁肠,不由想出一个报复李晏绝好的计策来。酒意之下,他面授机宜,章西江幼时得靠周丛,对这位少将军亦言听计从,当下按他所讲实施,这才有了第二日李安求见女帝未果一节,正是禁军头领下了死令,不肯通传上去。
李安回府之后,与钟瞳商议。哪知钟瞳一向心高,自做了皇女夫,本在众人之上,只因李安风流天性,府中男侍成群,虽将他捧在手心,终究不是一心一意,这富贵的日子未免不够圆满,天长日久,便生出了更上一层楼的想头来。自然撺掇李安,将城中防务抓在手中,一面着人探听宫中消息。无奈宫中防守严密,周峥又着禁卫军中与常氏有来往的子弟偷偷专递消息,只道平狄将军谋逆,已将女帝拘禁在一室。李安担忧女帝安危,这才有了围禁英府,欲拿英府诸人来做筹码之事。
至于钟瞳的心思,自他嫁入二皇女府,周峥后来忆及李安初次到雁门关之时,钟瞳便有反常之迹,总愿在一同狩猎之时与李安一路随行。
思虑过往种种,这才有了今日之事。
追根究源,起因却只是英洛与易大公子的喜讯,方引出了长安城内近几日翻天覆地的巨变来,正是平狄将军冲冠一怒为红颜,帝京之中鹿死谁手犹未知!
言尽于此,周峥方狠狠盯着床上的女子,道:“洛洛,这件事情虽然是爹爹做的主,但我几日不能够回来,你却是又添了一桩风流债,有必要为我说叨说叨吧?”
却见英田郑重道:“峥儿,这事为父亦有错。本来洛洛纳小爷,应该征询你的意见。但易大公子亦是独当一面的人,当日场面委实混乱不堪,若我不能宣布婚讯,这易大公子怕是不能在世上立足!”
周峥心结虽未解,倒底对着岳丈不能发怒,恭敬道:“爹爹多虑了!这错在洛洛,我虽心下不豫,到底不能怪责易大公子。至于婚事,全靠爹爹安排。”
英田道:“我也累了,这几日也没好好闭过眼,洛洛就靠你们看顾了!”便见床上被中的英洛忍不住瑟缩了一下,英田不由暗笑,离了此地。
一俟英田出门,便听得周峥怒吼道:“色丫头,说,你怎么把易大公子剥光吃尽的?”目光狠决,英洛在这种目光之下不由将脑袋更深的埋进被中,嘟囔道:“哪有……”面色渐绯。
“还敢耍赖?长安城中人人知道,偏我不知!你是成心让人看我笑话不是?如今宫内不知乱成什么样子,明日便有灭族大祸当头,你还不肯告诉我实话?”
周峥气不打一处来,若非见她恹恹躺在床上,早扑将上去,一顿好打。
夏友一旁好生劝导:“大哥息怒!歇歇吧!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丫头天生风流,你我嫁她那一日一早便知,她是改不了这风流脾性,还指望着你三日不在,她会变乖不成?那易大公子,出了名的会算计,现在还没进门便将两府钱财算计了去,将来……你我兄弟将来在这家中,怕是一粥一饭也要看别人脸色过日子了……”语声低沉,却是只差快哭出来了。
门外英田听得屋内闹腾,夏友这话初听似在劝解周峥,细想来真是落井下石,以泄私愤。他颔下美须轻颤,嘴角上翘,止也止不住。门外静候的英南不无担忧道:“老爷,照大姑爷这说法,明日便有灭族大祸,亏你也笑得出来!”
英田边走边道:“这事峥儿既然能说得出,且是他一手操纵,要他收拾烂摊子想来不难。你且把心放到肚子里,好好睡一觉罢!”
屋内这会儿的光景,却是眼见英洛越来越心虚,若非胸口痛得厉害,不良于行,怕是早撒腿跑了。一旁夏友还要添油加醋:“大哥你不知道,自你走了之后,这丫头便不服管束。那日让易大公子脸面扫地之后,她还知道害怕,竟然不肯回家,赖在爹爹这里一夜,我连她的面都没见着。还是华彻告诉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