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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诛颜-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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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未称佛陀已将《心经》诵完,后人得道者亦有揣《心经》未完,然世人诵此《心经》已成顽疾,故皆以为《心经》已完。然贫僧以为佛陀的般若真空妙理尚未述完,《心经》自该有下文。只是《心经》传世数百年,下文已无从考证。不想女施主有此慧根,竟能参悟般若真空未完之理。”

慧根?我哪里有什么慧根,我不过是早知道《心经》全文而已,难怪苦渡成不了高僧,尽信书不如无书,抱着半段《心经》还自以为是完美无缺的天书。

我对明净道:“说来惭愧,我并非大师所说的深有慧根,而是儿时曾蒙一位得道高僧传授完整《心经》,是以知道大师诵读的《心经》未完。”

这话一落,明净忽站了起来,惊喜道:“女施主知道完整《心经》?”

我一惊,忙敛声,“我诵来予大师听听,大师自可断定是否为完整《心经》……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无苦集灭道,无智亦无所得……故知般若波罗蜜多,是大神咒,是大明咒,是无上咒,是无等等咒,能除一切苦,真实不虚。故说般若波罗蜜多咒,即说咒曰:揭谛揭谛,波罗揭谛,波罗僧揭谛,菩提萨婆诃。”

我缓缓的诵读,明净越听越喜,苦渡越听越惊,众人越听越讶。花迎归的脸色越变越差,说我献丑?如今我要证明是你无慧根且孤陋寡闻,少见多怪。

我诵完,“大师以为如何?可是《心经》续篇?”

“是,是,”明净喜难自控,“这一定便是《心经》续篇,没想女施主竟有此佛缘仙机,明净何其有幸,得见施主,补齐《心经》。得知《心经》全本,明净此生无憾,化外之人不再言谢,但请女施主受贫僧一礼。”

“大师请勿多礼。”我急忙制止,明净的大礼,我哪里受得起。

只是,明净一行礼,堂内众人皆对我刮目相看,满眼尽是敬慕,当然除了花迎归,她满眼填充的是更浓的寒意。

[第三卷 争:

第五十二章 解签]

从大彻堂出来,明净,苦渡以及一众雅士,对我的态度都变得极为友善,是一种因钦佩而生出的敬重,而非因我“少夫人”的身份而生出的巴结与讨好。

明净说,佛渡有缘人,正因我与佛有缘,与《心经》有缘,因而佛得以借我之口将未完之《心经》转留于世。

我无奈的笑笑,随他说吧,在我看来,不过是机缘巧合而已,或许他们的悲乐佛陀圆寂之前,也曾灵魂出窍,到过我的时空,偶然获知《般若波罗蜜多心经》,却在口述心经之时突然逝世,因而只传了半段《心经》。我也只是歪打正着,捡了个便宜罢了。

只不过这个便宜捡得恰到好处,我这时方知,明净的名气在醉城乃至天下都是屈指可数的。据说他自幼出家,十五岁便因参透佛理,深具慧根而闻名,如今他二十有四,已是天下人心中敬仰的得道高僧。

今日是启光寺的开斋日,几乎所有的人都是冲着他而来。希望听他讲禅,请他解签,与他共食斋饭,只是这样的机会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拥有。因为每年的开斋日他只为三十人讲禅弘法,替三人解签,与一人食斋。

众人皆以得他垂青为荣幸,而我似乎得到了荣幸中的荣幸。

明净不仅主动要求为我解签,更主动邀请我与之共食斋饭。这一消息几乎令花迎归嫉妒得抓狂。因为她之前还在有意无意的向我炫耀,她削尖脑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得到的,请明净解签的机会,似乎她来启光寺的目的也就在此。

众人皆说,明净最擅于解签,无论求问什么,他解出的答案一定灵验,数年来从未出过一次错,神奇程度简直堪比神灵。

这倒令我颇为好奇,凡人真能参透天机么?

一炷香的时间,花迎归从明净的禅房出来,奇怪的眼神如探照灯一般打在我身上,她脸上闪过一丝莫可名状的情绪。她是明净解签的第一人,那她究竟问了些什么?而明净又对她说了什么?此刻的花迎归与进门前的花迎归简直判若两人,她之前的神气与自信已荡然无存。

牧原是第二个托明净解签之人,不过他进出前后,倒没有什么变化,既无悲亦无喜,一样的从容自在。那么他又问了些什么?明净对他又说了些什么?

我第三个进入明净的禅房,明净儒形佛心,袈裟披身,亲迎我坐下,屋内飘着一淼淡淡的薰香,亦给人一种禅的味道,令我仿佛置身于佛言梵语的萦绕之中,身心倍感舒畅。

我从小沙弥伸过来的签盘内随意抽出了一支签,这签非金非银,非竹非木,晶莹剔透,偏平有手掌般大小,像一块水晶。上面刻着我看不懂的符号或者是文字。我将签递给明净,明净接过一看,脸上风云变幻,瞬间由平和转为惊震。

我一慌,“大师,可是此签不妥?”

明净道了声佛号,惊震慢慢从他的脸上消退,“女施主请勿惊慌,此签并无不妥,不知女施主要问何事?”

问何事呢?我自己似乎并没有特别想问的私事,倒不如问问天下局势吧。

“请问大师,单从此签能否看出天下局势所向?”

明净又道了声佛号,缓言慢语,“女施主胸襟宽广,心怀天下,只是若想问天下,贫僧却解答不了。”

“这是为何?”不是说不论问什么,他都能解吗?

明净豁然一笑,“贫僧亦是这天下的一粒尘埃,又岂能参透承载贫僧血肉的天下?如滴水难知江河之势,孤峰不明山峦之向,贫僧只能以局外之眼观局内之情,若贫僧亦是这局内人,又何以参透整局?”

原来如此,精道,精到。当真是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啊!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不外乎也是这个禅机。

“既然如此,那我也就没什么想问的了。”我笑回明净。

明净没想到我就这般轻易的放弃了让他解签的机会,稍有些诧异。我暗思,真正的神仙(玄机)我都见过,却也没向他问过半点儿前程往事,今日又何必多此一举来问你呢?我早想开了,成事在天,谋事在人,早知结局未必是件好事。一条路真正吸引人的是路上的风景和行路人的脚印,并非路的终点。

明净停了半响,“那么,贫僧就给女施主讲讲这支签的来历如何?”他要讲故事?这个我倒不排斥,做了个请的手势,“大师请说。”

明净又看了看那支签,明眸善睐,笑得慈悲,“佛签是佛照人心的明镜,佛共造了九九八十一支。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心,就需不同的明镜照看,人找对了明镜就能照出万般欲念。女施主拿到的这支签为第八十一签,原名:弑君。”

“弑君?”我大惊,怎么会叫这个名?极品诛颜长在助妍山上,而助妍山上有弑君宫,如今我又抽到一支叫“弑君”的签,这是怎么回事?是巧合吗?还是有别的什么?

“女施主不必惊慌,”明净出言安慰,“此签虽名为‘弑君’,却是一支上上签。而‘弑君’只是佛陀初创此签时设定的名字,因思及凡世俗人必定忌讳此名,因而佛陀又另传了一名,名曰:不生。原指已脱了生死,不再生于三界六道之中的罗汉,亦即修得正果之人。佛家用于解签,常以此签为大吉利之签,若得此签必能成就一代明君。”

“成一代明君?”我吗?这还真是个不好笑的笑话,我连做官的兴趣都没有,还做皇帝?成明君?

见我轻笑出声,明净双手合十,静道:“这便是佛陀取名为‘弑君’的缘由,弑既是‘杀’也是‘灭’,真正的明君心中只存黎民百姓之福祉安危,无自我,无私欲,便是杀、灭了个人之欲念,成就万人之福,‘弑己’即为‘弑君’,方能成就明君。”

弑己?我默念,转而问明净,“君王也是凡人,要做到无我,舍弃个人宠辱得失,谈何容易?”想不到“弑君”在佛义里的真正含义会是这样。

“正因一个‘难’字,天下能成明君者寡,能拿到此签者稀。贫僧十数年来,亦仅第二次见到此签。”

“啊?”一共才八十一支签,十几年来,拿到这支签的机率应该不低啊。不过转念想想,拿到这支签的人是帝王命,古来帝王自稀少,哪能让太多人抽到它?岂非人人都能成帝王了?

“可我一介女流,断不可能成为一代明君啊。”这个男尊女卑的世界里,我可没能力也没魄力成就一代女皇武则天所成就的一切,因为我不可能承受住她所承受的一切。

“恕贫僧冒犯,”明净淡然,“女施主虽拿到此签,却不是帝王之命。”民间轻谈帝王本是忌讳,没想到明净说来却如清风淡月一般,既不闪烁也不避忌,可见确有大师高僧的气度。

“大师何时替我批过命么?”我狐疑,不然他怎么知道我不是帝王之命?

“出家人不打诳语,”明净口呼佛号,“贫僧确实批过女施主的命格。这正是之前那位女施主求签问解的内容。”

呼,呼,之前的女施主,不就是花迎归么?花迎归请明净解我的命格?她想做什么?查我祖宗八代?还是查我命途?

“那么大师断定我非帝王相了?”

明净点点头,“女施主命格奇特,乃贫僧今生仅见,既无过往来路亦无前程去路,就如白纸一张,空空如也。而帝王之相,需有七世厚功德行,命格绝不能空。”如此说来,明净根本看不到我命格里的东西,难怪花迎归出门后奇怪的盯着我看,又神情稍显沮丧。原道是她未能得偿所愿,查清我的底细。

“敢问大师,既然我没有帝王命,为何我又拿到了‘不生’签呢?”这不是有些自相矛盾?“弑君”既能成就一代明君,我成不了明君,却拿到了它。

明净和善笑道:“‘不生’并非女施主抽到……”这简直是睁眼说瞎话,不是我抽到,难不成它自己飞过来的?

明净接道:“它虽是由女施主抽出签盘,然真正拥有此签的却是女施主腹内的胎儿。”越说越蹊跷了,我未出世的孩子怎么可能抽签?

等等,明净的意思是,我实际上替我的孩子抽到了“不生”签?这就是说,我的孩子是帝王命,将来会成为一代明君?这是不是有些天方夜谭,甚至稍显荒唐?我竟怀着一个能称王称帝的孩子?

我僵直了笑容,“这不可能吧?”

明净丝毫不计较我的怀疑,“出家人从不打诳语,女施主信与不信都无需太过介怀,一切随缘便是。”

我轻摸腹部,思忖着明净的话的真实性。我的腹部并没有凸现出来,再说我的衣裙宽大,明净若非真有道行,怎么会知道我怀有身孕?他若不知我怀着孩子,自然不会妄言我是替我的孩子抽到了“不生”签……

我的思绪渐渐飘远,耳旁似乎又响起了玄机的话,他说过我回到这个时空能找到我的宿命,他说过我的这个孩子长在我的灵魂中,我灭他散,他灭我亡,这个孩子命中注定属于我……

难道孕育一个将来能成为一代明君的孩子,就是我在这个时空的宿命?既然上天眷顾这个孩子,却又为何赐他那样一个父亲。

想到云楚,我的心底泛起一层寒意。

为何这个孩子的父亲会是个令我害怕与憎恨的野心者,或者也称得上枭雄。上天若注定要我孕育这个未来的明君,却又为何吝啬于施舍他一个完整的家庭,一份完整的幸福?

[第三卷 争:

第五十三章 小兰]

食斋时,小沙弥们摆上斋菜便退了出去,苦渡大师也没有资格在旁陪吃,他便去招呼寺里的其他人用斋。

明净一直含着笑,他柔美的脸上镶着一张仰月口,即使他本没笑,却也如菩萨般慈悲含笑。明净十分认真地为我讲述每一道斋菜在佛义里的涵义及典故,如数家珍。其实斋菜不外乎是些青菜萝卜之类的素菜,但每一道菜从明净嘴里说出来却都显得神圣有了梵意。

说到最后一道斋菜时,明净素手拈起大盘中的一朵莲花,看着我只笑不语。我先一痴震,随即也展颜回以一笑,其实我并不知道明净微笑的深意,只是我忽然想到了一个家喻户晓的佛家典故——衣钵真传的故事,亦即迦叶尊者拈花微笑的佛典。

是说有一次大梵天王在灵鹫山,把一朵金色的波罗花献给佛,请佛说法。佛高升法座,不吐一言,手持着波罗花朝大家看。座下的人都不理解佛的意思,唯有摩诃迦叶破颜微笑。佛见了喜曰:“我有正法眼藏,涅槃妙心,实相无相,微妙法门,咐瞩摩诃迦叶。”说完佛便将金缕袈裟和钵盂授与迦叶。

据说佛所持的金波罗花,就是三界、六道轮回之火中拈萎了的莲花。而“拈花微笑”原是指禅宗的以心传心,心心相印。也有人说道在天,道在地,道在拈花微笑之间,道在人心。迦叶尊者拈花微笑,笑间悟道,一念成佛,一念成魔。而俗世凡人凡在执着之时,亦能感悟拈花微笑的真谛,或一念成佛,或一念成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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