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弃天使-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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优雅地按下关机键,暂且休息。
接下来,他要去……修理他的小秘书,教导她身为现代人类,对社会应有的认知。
亮君的动作很快,炒两个家常菜,烤条鱼,汤是最简单的——康宝浓汤,蛋一打,两人份的汤品上桌。
她的动作必须比快更快,因为她的老板很没品,肚子饿会趁机整人,所以她——不给他机会。
端菜上桌,安顿好碗筷,她缩到厨房里切水果、泡咖啡,这时候,她特别感激母亲,母亲总是对她说:“即便你是弱势,也没道理要求别人同情你,你要自立自强,别人学一项东西,你要花精神学三样,储备更多实力,才能帮你在社会立足。”
就是这样的观点,造就今日的尹亮君。
她是独生女,可是从小她就要开始做家事,用工作赚取零用钱;当别人取笑她是聋子时,她正坐在钢琴前面学习音乐;当同学孤立她,她认为人们对听障人士有诸多不解,于是把助听器借给同学,并和同学分享听不见声音的安静世界。
她光明乐观,积极进取,挫折只能让她短暂休息,不能教她裹足不进。
从厨房端出水果,工藤靳衣已坐在餐桌前面吃饭,他吃得很香,好像入口的是鱼翅鲍鱼。
“怪物,不爱龙虾爱虱目鱼肚,分不清三百五和三十五的差别,这种老板想赚大钱,一定很难。”亮君喃喃自语。
这是她另一项特质,只要她低头,就习惯自己对自己说话,老以为别人和她一样,没戴上助听器便听不见声音。
夹一口肥嫩嫩的鱼肚,靳衣把笑连同鱼肉含进口里。
冷眼望亮君,低头员工还在批评老板。
“菜炒得太淡了。”他偏爱高油高热量,这种清淡食物不合他胃口。
“什么?”她抬头问。
“菜味道太淡,你没有放盐巴?”
“有啊!”
缺乏工作经验、不懂尊卑观念的亮君,竟抢过他的筷子,夹一口蔬菜,嚼两口,品尝。
“味道很棒,你试试。”
说着,她夹一筷子章鱼芹菜送到他嘴边。
他没多想,便将东西含进嘴里,嚼两口,眉皱。
“太淡。”
“我懂了,你喜欢重口味。这样不好哦,久而久之,你的肾、心、肝、肺连同血管都会变得不健康,也许你现在不觉得怎么样,等年过四十,你就知道,坐在轮椅上让人推来推去是很可怜的……”
他讲一句,她念一串,唠唠叨叨像老妈子,靳衣没见过哪个听障人士比她更爱说话。
“闭嘴!”
他一喊,她捣起嘴巴,不过,三秒钟,她又忍不住了。
她偷偷开口,自以为很小声,却忽略他的听力在正常范围。“爱生气,也不想想人家是为他的健康着想,再过几年,等他真的躺在加护病床时,就会知道我是多么用心良苦。”
“我叫你闭嘴。”他又喊。
她看他,眼睛睁大大,嘴巴抿紧紧,讶异他“听得到”。
她应该对他的态度恐惧的,可是她没有。
“坐下。”靳衣说。
什么?他说坐下?亮君指指自己,用眼神问他。
他面无表情,单单盯住她,在心中读秒,看她要多久时间才会理解他的意思。
缓缓的,她轻轻坐下,屁股三分悬空,不敢让屁股过分依赖椅子,这叫作以备不时之需,万一,她解读错他的意思,弹起身的时间会缩短在一秒钟内。
“吃饭。”
靳衣下达命令,这个命令违背他的本意,他原是要修理她,让她一步步学习狡诈才是最佳生存之道,不过……她全身上下不到三两的瘦肉,激发他少之又少的同情心。嗯,这代表了他的内心深处还有一丝空间,存放着少许良知?
他叫她吃饭?嗯,是不是她听错?她转身调整助听器频率。
亮君偷眼望他,发现老板也在看自己,她比比饭碗,再比比自己,询问。
“吃饭。”
她还是“不敢”反应,靳衣明白了,不管她有没有戴助听器,她都习惯不理会他的话语。
“我叫你吃饭!”他大喊。
她捣起耳朵,看他,满脸委屈。
“我不是告诉过你,我戴了助听器,可以听见八成声音?你不用那么大声,我听得见。”
“我告诉过你的话还少了,你哪一次听见了?”
“有啊!你说,老板说话,要专心听。在老板面前,不准想和他无关的事情。还有、还有其他一大堆有的没有的。”
那些有的没有的,她都有做到哦!比方,不准告诉老板娘们他的工作;不准向别人泄露她管家以外的工作内容;不准在老板娘来家里时,打开工作室里的监视录影器等等。
“我讲话你专心听了?”眼睛一瞠,这个员工需要再训练。
对啦,他是叫她吃饭,但她以为自己出现幻听,他叫她坐下,她要想半天才实行,她想拿到及格分数还真困难。
“我会慢慢调整自己。”
“你认为我有多少耐心等你调整?”
“我会尽快。”
“多快?”
“快到……让你措手不及。”她说谎不打草稿。
“最好是这样。”
“一定会这样。”亮君说得信誓旦旦,心底却没太大把握。
他下定决心,总有一天,他要把她的单纯简单剔除,要她变成专业的一百分秘书。冷笑衔上,他低头吃饭。
菜还是淡的,不过,她的悲苦表情娱乐了他,嚼着嚼着,菜变得好吃。
“请问……”她的声音暂且打断他的好心情。
“说。”
“我可不可以去拿碗筷,吃……饭?”
连这种事情都要问?笨!不过,这也证明了一件事,两个礼拜的训练,多少训练出她的服从。
“去。”
她站起身,才要进厨房,却听见门铃声。耶!有客人来,不用单独面对恶老板。
冲到客厅,打开门,是粉红老板娘。这个老板娘偏好粉红色,脾气是所有老板娘里面最好的,也是亮君最喜欢的一个。
“老板娘好,老板在吃饭,我去请他出来。”
亮君发现,只要她喊她们老板娘,所有女人都会好开心,就是平常对她不爽的几个,也会对她施舍笑意。
“好啊,有没有果汁?给我一杯。”粉红老板娘说。
“好,我进去拿。”
好耶!不用对着老板臭脸吃饭,令她胃口大开。
她跳着进餐厅,笑容可掬。“老板好,粉红老板娘来了。”
他一脸屎样,抓住她的手腕,用冰声对她说:“不准在我面前叫那些女人老板娘。”
这是规则十……三?记下了。
可是他的口气很怪ㄋㄟ……不喜欢人家吗?
不会啊,他的凶脸向来只送她一个人,他总是对老板娘们笑逐颜开,感情好得很,怎么搞的,背后却叫人家“那些女人”,不屑一顾似的。
她敢保证,等会儿转过身,换张脸,他又是温柔好情人。
由这个道理可推论出,男人对你越好,表示越不真心。那么老板对她很坏,表示……哦哦,不要、不要,她才不要他的真心。
“你在摇什么头?”
啪地,他的声音连同亮君后脑勺的痛觉一起出现。他锵人!家庭暴力……不不,是职场暴力啦!
“我……我没摇头啊!”
“公然说谎!”
“我最正派诚实了。”
妈妈说她善良,同学说她正直,公然说谎这种事,不是尹亮君会做的事。
“闭嘴,把你该做的事做好,到工作室去盯牢盘面。”他起身,推开空碗,菜再淡,他还是吃了一肚子饱。
“是,老板。”
“还有,拔掉你的助听器,不准偷听我们说话。”
“是,老板。”
“不到十二点,不准上床休息。”
她要是有点出息,自会去劳工局告他虐待劳工,不过,他算准了她没出息。
“是,老板。”
“要是有本事害我少赚一毛钱,明天就自动提行李离开。”
“是,老板。”
第一次当老板,他当得很得意,虽然员工不上道,但是他相信,经过几年“琢磨”,她会成为理想下属。
走出餐厅,他没发觉,自己心底,已经打算把亮君留在身边“琢磨几年”。
十二点半。
亮君揉揉眼睛,把几个报表列下来,摆在桌面上,她走出工作室,细心将密门关好。
下楼梯,回房间。洗澡,五分钟,上大号,五分钟,她用最短时间打理好自己,然后,啪,躺上床,眼睛尚未全闭,人已经进入恍惚阶段。
送走Anger,靳衣回到秘密工作室,满意地看着桌上的报表,扣除掉亮君的大条神经,其实她是个有能力员工,至少她耐操。
往后仰躺,双手枕在后脑,他回想这些时候闯入他生活的“新成员”。
一个新加入的Anger、一个曼曼,再加上小珊、玉婷……叔叔到底需要用多少女人来测试他的不长进,才会感觉心安?
无所谓,有自动送上门的礼物,他没道理亏待自己,在工藤家十几年,演戏是他成绩最好的学习科目。
工藤灿立曾经告诉过身边经理,靳衣的锐利眼神让他觉得恐惧,他有预感靳衣不是池中物,总有一天,他会腾云而起,届时,当年的帐,他将一条一条和自己清算。
工藤灿立不晓得自己身边有多少手下被靳衣收买,更不晓得他的帐早在靳衣独立那年开始和他清算。工藤璨立的无能,加速了靳衣的蚕食鲸吞,他一步步吞下他最在意的东西,待他有所知觉时,不及反扑便得承认失败。
靳衣冷笑,对叔叔也对他自己。
起身,他往自己房间走,行经亮君房间时,他起了好奇心,手按住门把,旋转。
她居然没锁门?她是太相信他,还是太相信自己?
跨进屋内,床头小灯照耀。
亮君的身体在大大的床上显得过分娇小,她居然抱着玩偶睡觉?几岁的人还装可爱!
恶意,他抽走她手上的玩偶,在梦中,她有反应,空空的手东摸西摸,四处摸寻她的猫咪娃娃。
有趣,他抓起猫尾巴,在她颊边摇晃。
手往上,她抓到猫咪便往怀里藏,他用力,又把猫咪勾回去,来回几次,他用猫咪钓她这条美人鱼,越钓越兴起。
“妈……不要……”
模糊一句,靳衣松手,小猫咪落进她怀里。
她还有个母亲?她的亲人居然放心让残障女儿出外谋生?看样子,把世界看得太单纯的不只她,还有她的母亲、父亲或者……兄弟?
手指在她脸庞滑过,触感比想像中更好,她总是带给人纯净无瑕的感动,接近她,他感觉自己显得污浊肮脏。
靳衣坐在床沿,床略略往下凹,亮君睡得很熟,他抓起她一束长发轻轻拨弄戏要,原本背对他的身子,翻过来,额头顶上他的腿,右手划过,横贴在他的腰间。
分明是暧昧动作,但由她来做,就像婴儿靠在大人身上般,全心信赖,净洁舒坦。
不带情欲地,他想吻她,吻开那两办粉唇,像母亲吻小婴儿般,满满的,全是喜欢。
靳衣拉开她的手,面对她,侧躺下来,手伸入她颈后,另一手环住她的腰,她穿了史努比睡衣,长裤上衣,印上满满几十个史努比。
她真的年满二十?履历表上写着大学毕业,二十三岁,可是她怎么看都不像这个年龄,甚至,他碰过十九岁却比她冶艳一百倍的女人。
指头滑过她的额、她的鼻梁、她的嘴……没有人工芬芳,是淡淡的处子幽香,加上爽身粉的味道。
凑近她,深深吸取,他喜欢这个味道。童稚时期,母亲总爱在他洗过澡后为他擦上爽身粉,然后拥着他坐在摇椅间轻轻摇摆,歌曲一首一首哼,将他哄入梦乡。
曾经,他为母亲这种行为生气,几次反弹说自己已经长大,哪里想得到,一场车祸结束亲情,充满爽身粉香的拥抱成了他最深刻记忆。
食指在她浓密的睫毛上刷过,偷偷地,他露出真心笑容。
抱紧她,他的唇贴上她的,一个细细吸吮,甜、纯、净,像林凤营的鲜奶,营养好喝,甜的是心,满足的是胃。
喝一口不够,再喝一口,他是穷极饿极的流浪者,碰上家的味道,他不忍放手。
圈住她,他心满意足,深吸气,拥她入怀,今夜的梦里,有家。
亮君伸了伸懒腰,昨天睡得舒服,她的小猫咪变大只了,抱起来又软又温暖,让她作了一夜好梦,梦太好,好得她一点都不想起床。
脸埋进大枕头里,把阳光关在窗外,闭起眼睛,今晨她的松果体罢工,生物时钟暂停,她要睡到自然醒。
亮君睡得愉快,靳衣却等得不耐烦。
坐在餐桌前,看着满桌子早餐,那是他的一时兴起。牛奶三明治、稀饭花生和炒蛋、果汁沙拉加土司、豆浆包子及碗裸,中式西式样样齐备,媲美五星级欧式大饭店。
或许你要问,为什么他一时兴起?很简单,他同亮君一般,作了“一夜好梦”。
在梦里,母亲为他沐浴更衣,为他洒上又香又温馨的痱子粉;在梦里,他坐在高脚椅上,和母亲一起揉着爱玉子,在夏天的午后,母子为辛勤的父亲准备清凉饮品。
靳衣的梦太美妙,所以心情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