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金安-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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麽喊他们。
“公主,别、别……奴才承受不起……”隆格吓得声音都发颤了,怕的是好事者把这些话传出去,舒穆禄氏就要遭殃了。
“我知道您们的顾虑,本来也想像一般媳妇那样天天给您们请安,但是我出生至今除了给皇阿玛、额娘和皇太后屈膝叩安过以外,在皇上面前也甚少叩拜,怕天天给您们请安反倒惹来不必要的麻烦,想想觉得不妥,只好把我的这份心意说给您们知道,希望您们别在心里怪我摆架子才好。”
这些真挚诚恳的话宛如轻风拂面,隆格和福晋听了不禁悚然动容,以往每回前来请安,他扪都抱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心情,来来去去只敢打着地面,下敢抬头冒犯玉颜,这是他们第一次震愕地抬起头,有机会将这个公主媳妇仔仔细细地瞧个清楚。
真不愧是天家龙女,虽然只穿著白底绣花的素色衣裙,恬静端坐著,但一举手一投足间,掩不住那份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她一番文雅温柔的话,让他们听得如沐春风,心里暖烘烘地。
“今天是因为赵嬷嬷不在这儿,我才能对您们说这些话,日後有赵嬷嬷在,还得委屈阿玛和额娘以君臣之礼相见,赵嬷嬷是我的奶娘,又奉祖训教导我,自小照顾我长大,既有功劳也有苦劳,因此在您们面前难免仗势欺人了些,还请您们看在我的面子上,别与她计较。”霁媛脸上带著微笑,诚恳地说。
“公主言重了,没有规矩不能成方圆,这些该守的分际还是要守,怎麽会与赵嬷嬷计较。”隆格口中虽然这麽说,但心底可是憎厌透了那个赵嬷嬷。
“是啊!”福晋忙接口说道。“今天听了公主这番话,奴才们实在是受宠若惊极了,能娶进公主这门尊贵儿媳,是咱们舒穆禄氏的光荣,也是艾刹的福气呀。”
霁媛轻轻抿著嘴,心中暗想著,娶了她是艾刹的福气吗?就不知道艾刹是不是也这麽想?
她已经试著在为他们的婚姻努力了,盼能慢慢地改变艾刹对她凶冷的态度,她多麽希望和艾刹之间的感觉也能像皇兄和皇嫂那般甜蜜亲昵。
“秋菊,你把我从宫里带回来的点心拿出来。”霁媛回头吩咐秋菊,然後转过脸来对隆格和福晋笑说:“那些点心是宫外头吃不到的,我特意给阿玛和额娘带了些回来,也可以给艾刹下朝回来以後当点心吃。”
隆格和福晋双双一怔,面面相观。
“公主不知道艾刹…”隆格一开口,迅即被福晋扯了扯衣袖制止。
“怎麽了?”霁媛呆了呆。
隆格与福晋没料到艾刹竟然没有将兵援安南一事告诉公主,想来是他有心刻意隐瞒,但现在只怕是瞒也瞒不住了。
“艾刹怎麽了?快告诉我。”她满脸困惑。
隆格叹了口气,说道:“艾刹带了百名亲兵南下援助安南王,已经在今日卯时从德胜门出京了,我们是因为到德胜门给艾刹送行,所以今日才会请安来迟。”
霁媛霍地站起来,震愕地盯著隆格与福晋。
“为什麽我不知道这件事?”她瞪大了眼睛。“皇兄明知道我和艾刹才新婚不久,为什麽还派他带兵出去?我要去找皇兄理论!”
她转身就往门外冲去。
隆格和福晋大惊失色,急急忙忙地将她拦下来。
“公主”.皇上并没有指派艾刹出兵,是艾刹自己请缨上阵的!一隆格大喊。
霁媛一震,脸色渐渐刷白。
“艾刹自己…请缨上阵……”她不敢相信,喃喃地低语。
“是。”隆格观著她神不守舍的表情,小心翼翼地说道:“公主别想太多,艾刹可能怕公主担心,所以才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公主。”
“不,不是……”她缓缓地摇头,凄然地苦笑。“他不是怕我担心,他根本是不想见到我,他不想见我,他讨厌我……”
“不是这样的,公主千万别这麽想,像公主这般温柔美丽的媳妇,艾刹也讨不到第二个来,他怎麽会讨厌公主……”福晋急忙替爱子辩解。
“是,他讨厌我,我知道,我比谁都清楚,他宁愿避到战场上,也不愿见到我……”她两眼发直,怔仲地望著一刖方,神色茫然、困惑、深受伤害。
“公主、”隆格和一幅晋不知所措地对望著,他们根本不清楚艾刹跟公主之间到底发生了什麽事?
“事情怎麽会变成这样的?我得好好想一想、好好想一想该怎麽办?”霁媛觉得头痛得快要炸开来一样。“我的头好痛,我得好好想一想……”
她双手抱著头,彷佛对周遭一切都视若无睹,茫茫然地往一刖走。
“公主,你的脸色好白啊,要不要回房休息?”秋菊和夏兰紧张不安地跟在她身後,分别搀扶著她的手。
“好,回屋躺躺,我的头好痛,现在什麽也没办法想.…”她将身子倚靠著秋菊,慢慢地朝寝房走去。
隆格和福晋心惊胆战地看著霁媛纤弱的背影,两人匆匆互视一眼,各自陷在一种莫名的情绪里,隐约模糊地感觉到,这金枝玉叶的和硕公主,对艾刹确实是用情颇深啊!
艾刹率领百名亲兵朝广西快马奔驰而去。
过了四川,行经一处陡峭的山谷时,忽听见天空炸起一声响雷,接著僻哩啪啦落下了冰雹。
这场冰雹来势又快又疾,也越下越猛,人和马都被砸得疼痛不已,马受了惊,拚命昂头狂嘶,顿时间百匹马嘶呜狂跳,惊乱得一团。
“大雨要来了,怏停下来找地方躲雨!”艾刹勒住马缰,回身朝忙著控马的百名亲兵大喊。
话音未落,又一阵雷电交加,大雨接著倾盆而下。
突然一匹马被冰雹砸得狂嘶一声,前蹄猛地跃起,将马背上的人摔跌出去,马儿受惊狂奔,疾冲向一刖,正朝艾刹的方向冲过去。
艾刹大吃一惊,急忙拉转马头避开,不料他的马也受了惊,拔足狂奔了起来,他全神贯注在控马上,并未发现狂奔的马将他带向了断崖,当他在大雨中突然发现前方无路时,立刻选择弃马,从马背上腾身跃起!
那匹马笔直地冲下山谷,而他重重地坠落在斜坡上,连续翻滚了几圈,最後撞上一棵大树干。
肩上猛然袭来一阵剧痛,眼前顿时一片昏黑,在雨势巨大的声响中,他听见远远传来亲兵一声声﹁将军一的叫喊。
很奇异的,他突然在这时候想起了霁媛,想起她含情脉脉的眼睛,想起她可人的笑靥,极度思念起她来。
他下意识地往腰间摸去,担心这一摔震落了系在腰上的绣袋,当他发现绣袋并没有遗落时,不禁松了口气。
绣袋里头装的是那支断碎的玉簪,离府前,他什麽都没带,唯独带走这支玉簪,明明想避开霁媛,却又忍不住将与她有关的东西贴身带走,他苦涩地笑起来,闭目仰天,浴在帘幕一样的大雨中。
如果换一个方式相处,他们之间的关系是不是会好一点?
人的生命是如此脆弱,而思念是一种无形的魔力,往往在生命最脆弱的时候悄然来袭。
“你知道我想要什麽?你什麽也不知道!”
他彷佛听见霁媛悲哀的泣诉,缥缈地从远方传来。
“我知道,一直都知道,只是从来没有机会告诉你——”
“公主,这是您爱吃的芙蓉糕,奴才特地给您买来的,您吃一块吧?”秋菊把盒芙蓉糕捧到站在窗前怔怔出神的霁媛眼前。
霁媛缓缓地摇了摇头,神情木然地走到妆抬前取出象牙雕鸟铣,小心翼翼地捧在怀里,恍若无神地在屋内走过来、走过去。
“喝口茶吧,公主,奴才刚沏好的龙井,您最喜欢喝的。”夏兰端著茶碗,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旁。
霁媛置若罔闲,像只因兽般。不停地在屋里绕来绕去转圈圈。
秋菊和夏兰急得不知如何是好,自从听见额驸带兵远赴安南这十多日以来,她每天都是这样神情恹恹、精神恍惚、净坐著发呆的样子。
“要不要奴才们陪您到外头踢毽子?”秋菊说。
“公主,奴才给您买来了几本书,有﹃还魂记一、﹃紫钗记﹄、﹃南柯记一﹃鄞鄣记﹄,这些是以前在宫里不能看的书,给您解解闷。”夏兰捧著汤显祖的﹁临川四梦一送到她面前。
霁媛心不在焉地斜瞥了一眼,动也不动。
“求求公主别这样吓唬奴才,您好歹做个什麽事吧?”夏兰被她吓得三魂七魄都飞了。
“公主,写写字好不好?您想什麽就写出来,别把心事间在心里,万一公主间出病来,奴才们可都完了!”秋菊小心翼翼牵著她的手,将她引到桌案前坐下。夏兰忙著铺纸磨墨,将笔蘸饱了墨,放进她手里。
霁媛提著笔,盯著雪白的宣纸,心里空荡荡的,像那张宣纸一样白。
突然一滴墨汁落在纸上,她被动地下笔,跟著在雪白的纸上点出一个一个黑点来,直到几乎把整张纸点满。
秋菊和夏兰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盯著点满黑点的纸,霁媛轻轻转动著手腕,开始给每一个黑点加上大大小小的圈圈。
“相思欲寄无从寄,画个圈儿替:….”她画著圈圈,幽幽低吟。“话在圈儿外,心在圈儿里,我密密加圈,你须密密知侬意……单圈儿是我,双圈儿是你,整儿是团圆,破圈儿是别离……还有那说不尽的相思,把一路圈儿圈到底……”
圈圈画满了,她怔然停笔,眼泪再也止不住奔流而下,她伏在桌案上,忍不住放声大哭。
她这一哭,秋菊和夏兰反倒松了口气,起码心中的抑郁能藉由大哭一场发泄出来,不至於闷在心里头问病了。
彻彻底底痛哭一场以後,压在胸口的抑郁有些疏散开了,她深深吸气,端起桌案上的那盏龙井茶,一口一口地喝光,然後疲乏地仰天呼出一口长气。
“我要到额驸府去一趟,你们别跟来。”她起身,缓缓地走出去。
“是。”看见霁媛喝了茶又说了话,秋菊和夏兰悬吊在半空中的一颗心终於放下来了。
霁媛刚走出公主府大门,看见赵嬷嬷捧著几疋绸缎正要进府。
赵嬷嬷抬头看见霁媛,诧异地问≈公主这是要上哪儿去?秋菊和夏兰怎麽没在公主身边侍候著?≠
“我只是要到隔壁的额驸府走一趟,是我叫她们别跟来的。”她没瞧赵嬷嬷一眼,迳自往隔壁大门走去。
公主独自上额驸府做什麽?”赵嬷嬷愕然地追问。
“用不著你管。”她脚步未停。
“奴才得先通报隆大爷和大福晋,好叫他们准备接驾呀!”赵嬷嬷抢行了几步!就要去敲额驸府大门。
“赵嬷嬷,你回去!”她冷冷地低喝,怒视赵嬷嬷一眼。”再多说一句废话,小心我饶不了你!”
赵嬷嬷整个人吓懵了,不敢相信地盯著这个从小侍候到大的主子,从来没见过公主用这种态度和口气对她说过话。
霁媛不理会她,直接推开额驸府大门走进去。
额驸府守门的仆役没见过霁媛,不知道她就是和硕上八公主,见她旁若无人地走进来!不客气地将她拦下。
“这位姑娘,你找谁呀?”
“我是六公主,有事找老爷福晋。”
守门仆役一听见是“六公主”,立刻慌了神,忙跪下叩头。
“公主,老爷和幅晋此刻都不在府里。”
霁媛沈吟了一会儿。
“你带我去额驸的房间,我在那儿等老爷福晋回来。”
“是,公主这边请。”仆役从地上爬起来,低著头恭恭敬敬地在前面引路。
到了一个小院落,仆役把门推了开来,垂手说道:“公主,这儿就是额驸的寝房了。”
霁媛从袖中抽出一张银票递给他。
“这是一百两银子,你拿去喝茶,本公主没传唤,谁都不许进来。”
“是。”仆役捧著那张银票,眼睛睁得很大,又惊又喜地转身离开。
霁媛慢慢走进去,环视一扫,艾刹的寝室布置得很简单,一几、一炕床,靠墙立著两座黑檀木大橱,墙上挂著一柄鸟铳、一把倭刀和一柄弯弓,墙下角桌上放著一把铸工古朴的长剑,黑檀木柜旁立著一只挂衣架,架上挂著他的盔甲战袍,是间男人味十足的寝室。
她吸一口气,将属於艾刹的气味深深嗅进胸肺里。
“这就是他睡觉的地方……”她在心底和西口己说话。“他的桌……他的剑……他的刀……他的战袍……他的床……”
她移动脚步,一路数过去,纤手一路触摸过去,最後停在床上。
她坐下来,轻轻抚摸著床帐、被褥,然後缓缓地躺下,一种艾刹身上特有的男人气息在床帐内隐隐缓缓地潜流著,她摊开缎被裹住自己,想像著是艾刹温柔地将她紧拥在怀里,这是与艾刹婚後以来最放松、最西H在的时刻。
在艾刹的胸怀里入睡,是她一直以来的想望。
睡吧,也许一觉醒来,艾刹就回来了,她相信他回来以後,很多问题都有办法解决,只要他回到她身边--
睡吧。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
霁媛从艾刹的床上坐起来,大大伸了一个懒腰,她已经有好久、好久没有睡得这麽香甜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