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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真的,好恐怖-第8章

小说: 真的,好恐怖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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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纪的父亲诡异的点了点头,嘴角浮现像是要把弘三吞下肚的奸笑。她母亲则喃喃念着狼神狼神的,胡乱甩着头发,露出脖子上的齿痕。只有那些聚集着接受作法的信徒们,安静的低声念着刚背起来的咒语。弘三一脸困惑的望向破旧的拉门。突然间,一只白皙的女人手伸了出来。

那只手并没有妖娆的勾引手势,而是以细长的食指笔直指向弘三。持续曝晒在太阳底下的弘三,感觉到强烈的疲惫,甚至还产生错觉,以为白色手臂上长了硬毛,大概是流汗的关系吧。枯黄的裸枝,舞弄着天空。

……当回神过来时,只剩下弘三一人留在现场。早纪一家跟请求作法的村民们都不在了。能够听到的,只有湿润夏草随风摇曳的声音、纠缠在寂寞野花间的蜜蜂振翅声、仿佛在催促什么似的暮蝉叫声。原本应是早纪一家所住的地方,已感觉不到任何踪迹。弘三开始全身发冷。他判断自己应该要走为上策。那恐惧感仍停留在某处,尚未爬上背脊,如果错过此刻的话,那自己肯定会发疯——。

「这实在是难为你了,早点就寝吧。」

弘三对阿富说了今天那些意想不到的事情,不过,针对早纪却加了点修饰。他说自己只是远远的看着早纪而已,而且她是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女人。往后他不会跟她有所瓜葛,也不想有任何牵扯。

地炉里的火焰摇晃着,将阿富那扁平的五官勾勒出阴影。她在煮至快融化入味的芋头锅里,加了荞麦粉均匀搅拌。和子跟美佐子都喜欢这甘甜滋味的什锦粥。吃饱后,弘三马上翻个身睡着了。安西家主人、被弃置于收纳室的老婆婆、那些奇怪的信徒们,全都恍如噩梦,但此刻呈现在他眼前的,却是个回别于上述噩梦的平静情景。

不过,弘三却跟那个女人牵扯上了。即使在那爪子里,被注入比霍乱病还猛烈的毒,他也想被搔搔看。弘三跟阿富进了被窝,心里却想着早纪。盖上代替棉被的藏青色厚重棉袄被,今晚果然闭上眼睛后就沉沉睡去。端坐在格子窗另一头的裸男、在仓库里腐臭掉的老婆婆、从黑暗那头不断招手的女人,以及,告密箱。构成噩梦的元素无一不缺。躺在一旁的阿富则面无表情,望着被熏黑的低矮天花板——。

为何只有自己被指派呢?如果有人能分工合作该有多好。在办公室的后头来回踱步的弘三,不禁苦着一张脸。告密箱的分量与日俱增,周遭的人大概都想象不到弘三心生多少不满吧。自己究竟是被大家所信赖呢?还是被当作笨蛋耍呢?死掉的飞蚁掉地发生细微声响,纸片也满到掉了出来。活着时就是个讨厌的男人,但即使是死了,柴田副村长似乎也以令人厌恶的形式支配这个村公所。

霍乱病也侵袭到村公所里的某个同事一家人。看着那空出来的座位,弘三试着想勾勒出那男人的模样,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因为他从未抬头好好看那位同事的脸。霍乱病所造成的全国死亡人数,已经超越日清战争的战死人数,各地的例行祭典也大都被迫中止。各村所设置的交通隔离所大增,寺庙及校舍被充当为临时避难医院,死者专用的白布也宣告缺货。阿富则前往各地的丧礼会场帮忙缝制丧服。那个世界,本来就不是个有去有回的地方,而是个有去无回的地方。

里头放了将近十张纸条。纸条上面以丑陋的字体写着奇怪的邻人或讨厌家伙的名字。早纪的名字这次并没出现。由此可知,这次所写的应该全都是真正的感染者才对。黏腻的汗水顿时喷涌而出。弘三不由得出声说话。

「实在是太多了,有谁可以帮忙呀?」

办公室内寂静无声,没有人抬头看弘三,也没有人答腔。面对这群像泥偶般的同事,弘三感到不寒而栗。他知道即使再次出声拜托,或是说些笨拙的笑话,都很难缓和这尴尬的气氛。弘三的指尖微微颤抖着。他想象着,身为唯一的人类却误闯进奇妙的异乡,大概就是这种心情吧。但实际上,弘三知道自己才是这人类世界的闯入者呀。他从不知大家是如何看待他。此刻借由这份沉默,这问题硬生生的被拿出来摆在眼前……弘三慢吞吞的收拾准备后,走了出去。

自从就职以来,这是弘三第一次搁下工作不管。因为他要去与妖女同伴相会。

「初次见面时,我心里就想说,终于见到你了!」

早纪似乎能够看透一切,不管是弘三在见面前对自己的思慕之情,或是心情消沉但却无法求助于妻子的烦恼。从狼神石像阴影处轻轻走出来的早纪,今天穿着格纹的藏青棉衣裳,但依旧一副衣衫不整的模样。或许对这女人而言,衣服并不是用来穿的,而是用来脱的吧。随意绾起的头发上,插着鸡血色珠簪。在那血红色闪过的瞬间,早纪轻巧的转过身去。

「人家也是。」

就这么一句话,弘三就认定这女人是属于自己的了。颈子的香粉上浮着一层汗垢,却更显得娇媚动人。脚指头夹着的木屐带也是鲜红色的,只有指甲是秀丽的珊瑚色。有人居住却像废弃屋的家,活像是野兽的体内,潮湿而温热,跟早纪的身体一样。缓缓刮过的风飘着一股石炭酸的味道。无论早纪做何种打扮,总是习惯趁人不备之际从背后将整个身子压上来。就跟当时副村长背后的阴影一样。

弘三抱头烦恼着。实际上见到这女人才仅第二次,但那股愿意舍弃工作家人,只求两人在一起的欲望却不断的膨胀。不像跟阿富在一起时,总是客气拘谨。弘三愿意如同那监牢的主人般,关在自得其乐的世界里。即使只能在墙上不停写着早纪早纪也好。即使到最后像那被弃置在收纳室的老婆婆般膨胀发黑发臭,也无所谓。不,其实他感觉到自己身上的某处似乎已开始腐烂。

「下次要来跟我爹请安喔,可以算你便宜一点。」

光着身子趴在发黏的薄板上,懒洋洋的早纪低声说着。也就是说,早纪要求从下次开始就得付钱。在一旁坐着不动的弘三,迎着从荒芜庭院吹来的风。眼前飞过两只紧紧相系的蜻蜒,那雄雌当中哪一只的心情会比较好呢?弘三自顾自的嘟囔着。

将其他投书全都撕毁并丢到河里后,弘三回到了办公室。他向同僚们报告的今日行程其实全都是捏造不实,而大家也都暧昧的点了点头。泥偶们在夕阳中,逐渐融掉了轮廓。

自从那次以后,告密箱里的纸片全都被捏碎处理。弘三假装外出视察,却是前往早纪的住处。感染霍乱病的人死了就算了。弘三漫不经心的走着,与早纪的双亲擦肩而过。那带着假狼神像在充满石炭酸味道的家中来回走动的夫妇,看似假冒却又非常相称。早纪的母亲毫不在意的卷起衣摆,仅有那白净大腿与女儿极像。而尽管夫妻俩都是一身简陋灰暗无花样的穿着加上磨破的草鞋,但不知为何却让人感觉是五彩缤纷的模样。弘三以为那母亲嘴里念着的是咒语,原来是唱着安眠曲。与弘三错身时,那对夫妻一句话都没说。他们正往两人所期盼的黄泉路前进——。

「白天为了你空下来了唷。」

早纪的家门前,总是吹着非常强劲的风。倒塌的土墙内,似乎有人在讪笑着。还有对偷窥的眼睛。鸟儿鸣唱着弘三的流言——从告密箱中取出丢弃的纸片,全都化成花瓣漂流在前面那条河上了,而早纪则是一片温香暖玉。

「你是不是也跟柴田副村长好过?」

听到这句话之后,早纪的瞳孔瞬间缩小了。那如同玻璃珠般的眼眸里,倒映着因说错话而胆怯的弘三。面对一时口快失言的弘三,早纪用那红色小嘴噗嗤笑着说:

「他满嘴甜言蜜语的说要纳我为妾,但一不顺他的意,就动手动脚的。可怜的是我呀,经常被打得满身瘀青,而且他还小气得不得了。」

跟早纪有过肉体关系后,弘三便去向早纪双亲祈拜奉钱。她父亲装模作样的登堂作法,而她母亲那似乎反而会召唤恶灵的咒语,也在山谷间流动着。弘三总是献上比作法费用还多的金额。那些钱会变成纸门、会变成米,还会变成早纪的衣裳。由于弘三的薪水一向交由阿富掌管,因此弘三这阵子经常支出的事,阿富当然都知情。弘三是以要提高和气银行的存款为借口。日清战争后陆续成立了不少银行,能够将钱存进银行是手头宽裕的象征,但弘三却为了早纪,将那所剩无几的存款全都领了出来。

阿富默默的多接了几份手工。弘三明知老婆非常贤慧,却在认识早纪后,开始对这女人感到不耐,甚至心怀憎恨。早纪才好呢!弘三有时会有股冲动,想要对着那低头在地炉边专心缝补衣服的侧脸,骂出这句话。不过阿富却完全没有反抗的态度或不满的眼神。她以为弘三是为了告密箱的事情而心情不好,因此她独自忍耐着。有时弘三因为某些琐事细故而举起拳头时,阿富也会跟那两个在床边撒娇黏人的女儿做解释。

「你爹是因为工作太辛苦、太疲劳了啦!」

尽管觉得痛心内疚,但从床上看着正在编草鞋的阿富,弘三心里想的却是早纪。人家想住好一点的房子嘛!早纪这么对弘三撒娇。当然,她一定也跟其他许多男人卖弄过风骚。弘三心想:副村长虽然死了,但如果出现了个有钱男人也喜欢早纪的话,那一切都会结束,自己也会被抛在一旁吧。那黑影并没有缠住自己,原来早纪对自己并没有那么强烈的依恋呀,反而是我更加贪恋了。

蹲在地炉火苗旁的阿富,从某个角度看来,很像鬼故事里的鬼婆婆。阿富与早纪不同,绝对不会背叛自己,也不可能打坏主意。弘三翻了个身,看到和子跟美佐子的天真睡脸,枕头边还放着扇子。行走贩售的商人所给的扇子,让女儿们爱不释手。描绘着夏天的红花图样,下方则写着两人的名字。尽管阿富只会写平假名,但却是充满了朴实母爱的字。看到那扇子上的字跟女儿的睡脸,弘三不禁动摇了信心。

「……生下鬼的孩子,生下蛇的孩子,生下长角的孩子……」

以为阿富嘴里念的是咒语,让弘三瞬间全身战栗。阿富唱的是古老的安眠曲。雨窗的破裂处,看得到漆黑的夜空。鬼的孩子、蛇的孩子、长角的孩子,或许真的在这村子里的某户人家诞生也说不定。而产下怪胎的则是遭到村人排挤的女人。

——一度随着这首歌深深入睡的弘三,深夜里突然醒过来。女儿们的酣睡声此起彼落,睡得非常香甜。不过,却没看到阿富。

弘三于是起身四处张望,却不见她在土房内,也不见她在地炉前。应该是去外面的厕所了吧!尽管弘三这么自我解释着,却迟迟不见阿富回来。地炉里的闷火露出细微火星,不安的骚动着。没想到她会因这点吵架而动了气。自幼失去双亲的阿富,已经没有可称为娘家的家了。然而,周遭却仍是一片刺耳的寂静,似乎连月亮缺一块的声音都听得见。突然间,开门声响起,门并不是被风吹开,而是阿富蹑手蹑脚的走进来了。理应询问她去哪儿了,但弘三却假装睡着的缩在一起。阿富悄悄走到他身旁,然后脱下衣服。这村子里的人大都半裸睡觉,连去外面上厕所也一样。弘三心想:阿富是刻意披上外衣去的吗?该不会是去哪儿跟男人密会吧?但话说回来,她又不是早纪……

带着寒意的夜气袭来,弘三感觉身旁似乎躺着一个素昧平生的女人。他刻意不去想已故祖母曾经说过的鬼故事,却又不自觉的回想。已故祖母在他耳边细语着:

「你老婆啊,悄悄的爬下床,跑到郊外的坟场去了。挖掘那里刚下葬的坟墓,吃死人的肉,啃死人的骨头呀……」

因霍乱病而死的人数激增,而村子坟场内的新墓也不断增加。下葬后不久,因为棺木腐烂所致,土馒头便会严重下陷,在来往村公所的路上也时常看到。尽管再装土填平,但从棺木露出来的死者,因许久未见天日,腐烂的速度反而更加快速。弘三从静吾郎的墓旁经过时,就是这种感觉。总觉得一点也不想看到的东西似乎就近在眼前。

没听到阿富的沉睡呼吸声,而且她一动也不动。弘三就连把眼睛微微张开都不敢。为什么连一句「你去哪儿了?」都不敢开口问呢,说不定答案只是「因为担心田里的水呀」这类无聊的理由啊。因为去吃死人肉这种事情是不可能发生的。

躺在旁边的说不定是早纪,弘三又开始出现这种无聊的幻想了,于是他毅然决然的闭上眼睛。这次在唱歌的并不是阿富,而是他已故的祖母。

「……生下鬼的孩子,生下蛇的孩子,生下长角的孩子……」

究竟是在向谁威胁要生下如此可怕的孩子呢?关于这个部分似乎是模糊没定论。不知是那爱哭的孩子?还是没有用的媳妇?抑或是欺骗男人的女人……呢?

隔天早上,阿富看来毫无异状。这一带住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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