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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真的,好恐怖-第19章

小说: 真的,好恐怖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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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棒子尖端完全刺穿另一头。接着他再把棒子交给自己的老婆,这女人肚子隆起已接近临盆,边哭着边举起棒子,那尖端略过稻草人的头,顿时草屑飞散。棒子被依序传接着,终于落在竹爷的手中。竹爷回头望了小静方向一眼,那是无比空洞的眼神。稻草人那金黄色的血四处飞散,早已失去原本的身形。在小静眼里,那是具再熟悉不过的人类死尸。

小静用手遮住脸,透过指缝间偷看。在月之轮中,被砍成碎片的男子尸体,以及用镰刀割断咽喉的女人尸体倒在地上。小静不禁发出哀嚎。当她哀嚎的同时,那两具尸体也消失了。在月之轮中,只剩下一片稻草屑的稻草人孤零零的倒在地上。

小静的肩头上,突然有股沉重的力量。她不能动弹也无法开口。一阵温热的气息吐在她脖子上,是股乳臭夹杂着腥臭的怀念味道。是那死去的婴儿。明明就已经死了,但缠在背上的温热及柔软感,却是如此沉重。小静的喉咙颤抖着,唱起摇篮曲。不,是被迫唱了出来。

把昏倒在地的小静背着走回家的是竹爷。小静依稀记得被竹爷背起时的情景。当时已经没有任何东西在她背上了。田埂路上一片漆黑,中国山脉也陷入一片死寂的幽黑,只有那如镰刀形状的新月高挂在天际。如同女人唇型般的新月,从沙沙作响的老杉树梢露出脸来,似乎正吟吟的笑着。

或许是早早就入睡吧,小静在半夜里清醒,喉咙像是堵塞住般口渴。在昏暗的土房里,找不到水瓶在哪儿,此时传来了小河的流水声,小静恍恍惚惚的走向那小河。突然间,小静闻到了一种味道,那气味就在小河前的草丛里。此地不宜久留。小静于是倒退了几步。对了,竹婆曾说过:不要去那条小河……在这封闭的小村子里,有许多禁止进入的地方,也有许多不能见面的人,以及许多不能想起的人。这条小河是通往阴间之河,所以河水也是不能喝的——。

从那件事之后,刚好过了一年,泥土色的季节又再度来临。今年不需要祈雨便已雨量充沛,稻苗在微风吹拂下,绿色波浪上下起伏。戴着斗笠的农人们,从早到晚都像个会动的稻草人般,在泥地里忙着插秧,让牛拉重锄犁田,其中甚至还有犁不动深沉泥地的牛儿。插秧歌的节奏越来越快,就连月之轮也呈现一片等待着秋天金黄稻穗的风情。村民们双手合十,对着云层缝隙的光芒祈拜。

空无一人的由次家,由他弟弟的儿子一家人住。纸门重新换过,屋顶的破洞已经修补,牛厩里也绑着一头刚买入的褐色的牛。

关于杀害由次一家人的凶手,警方依然没发现任何线索,凶器也仍未寻获。在月之轮举办的驱邪仪式也已办过第三次,只留下被刺烂飞散的稻草人。每次都有小孩因为看到这一幕而口吐白沫昏倒。尽管是个已无可救药沾满污秽的地方,但月之轮的稻苗却也青翠的伸展着。

唯一还在外面流浪的竹爷三男,依然下落不明。但再好不过的是,以在月之轮放置稻草束围起边界为己任的男人也还没回来。

小静在那之后,便在竹爷竹婆家里住了下来。她已经能够帮忙耕田了,所以到处都有活可做。而「名誉战死士兵之遗族」的身分,也让她不再受到差别待遇。默默地弯着腰植苗割草的小静,有时还会收到薪水以外的蒸芋头或炒豆子等点心。她不但会听话应对,还将季节问候语全都牢记在心,因此她已经不需要再对着牛讲话了。

——那是个奈贺最讨厌的紫藤花被雨水打湿后,更显娇艳而随风摇曳的正午。小静的哥哥随着午后雷阵雨唐突的出现了,肩膀及脸颊上都沾着奈贺最讨厌的紫色花瓣。

明明就还是大白天,但山脉已被黑云笼罩,外面一片昏暗。身穿蓑衣走着的农民,就像是被泥土弄脏的稻草人。趁着耕种空档回来吃午饭的竹爷竹婆,走到门口时,几乎吓到两腿发软。因为有个在两人心中早已认定不在人世的人,就站在门口。

尤其竹婆更是吓到失了魂。她双手合十拼命念着经文,仿佛会被眼前的利吉杀掉般发出哀嚎。只是,她嘴里喃喃念着:「宫太呀宫太呀,你迷路了吗?」大概是错乱了吧。就连竹爷也是目瞪口呆的僵立在原地。

「不是宫太呀,是利吉。」

尽管如此,竹婆还是吓到站不起来。她的脸色惨白,全身起鸡皮疙瘩。小静也一样。

「小静,我是哥哥呀,你怎么啦?」

听到那即将被遗忘的声音,小静顿时无法回应。待在房里的她就像只幼犬般蜷曲着发抖,因漏水而浸湿的草席,让她的身体更加发冷。小静患了严重的夏季感冒,眼前一片模糊,原本倾斜的梁柱及墙壁看起来更加颓圮,意识也像是起雾般模糊不清,眼前所发生的事情,对她来说只是梦的延续。她心想:没错,哥哥回来了。

喝了白铁瓶里的温水后,竹婆终于逐渐镇定下来,不好意思的笑着。竹爷虽然表情僵硬,但也立刻回复原本开朗的模样,热切的聊了起来。

「……我有听到传言,真没想到会发生那么恐怖骇人的事情呀!」

以往总是沉默木讷的利吉,意外变得多话。小静没有力气站起来,只是蹲坐着听哥哥跟竹爷他们的对话。三个人坐在玄关前的木地板上,以地炉的火烘干身上的衣物。小静的哥哥并没有穿着那天的黑色军衣和军靴,而是穿着平常所穿的破旧条纹窄裤。不过,他并没有打赤脚而是穿着草鞋。

「我很想赶快回来,但被很多事情耽搁了,受伤的复原情况也不太好,所以就在认识的广岛人家里住下来疗养。因为受到诸多照顾必须有所回报才行,所以我后来去做铁路工。虽然辛苦,但赚的钱也多。」

接着,因为感念竹爷夫妇俩对小静的照顾,哥哥放了一些钱在木地板上。竹爷跟竹婆用那没有牙齿的嘴巴笨拙生涩的道谢,听来就像是潜在水里一样含糊不清。

哥哥就在伸手可及的地方,但小静却紧抓着草席边缘继续装睡。那原本令人怀念的体味已经产生微妙的变化。

…文…「不过,还好小静平安无事呀!」

…人…利吉身上充满了死牛的味道,空气中充斥着这股味道,他们继续谈论着犯人的话题。

…书…「犯人还没被抓到耶,真是可怕!」

…屋…不,已经抓到且被杀死了。小静压低音量喃喃自语着。那涂满鲜血的稻草人,今天也跟那敞开着脖子伤口的女人并肩站在一起。

竹婆嘴里虽然不停说着:让小静在这再多睡一晚吧,但当小静醒来时,已经是在哥哥的背上了。他用跟竹爷借来的防雨蓑衣将小静包裹住,然后背在背上。雷阵雨已停歇,光线从阴郁乌云的缝隙中露了出来。淋湿的树木颜色加深且透着光亮,彩虹像是从另一端的田地吹向天空般挂在天上。那一点白光应该是太阳吧!哥哥朝着之前住的小屋走去,草鞋陷在泥泞里,肩膀大幅的上下摇晃。小静紧紧抓着那肩膀,告诉自己不要再想起那些可怕的事情。

小静躲进之前所睡的角落稻草堆里。小屋并没有荒废到无法住人。哥哥在灶内点起火。

「来煮点米粉稀饭吧!」

大概是还发着高烧吧。小静想起了当时仿佛看到灶前有一头黑牛的情景,心脏不由得紧缩了一下。没错,那个灶是个令人害怕的地方。小静闭上眼睛,昏暗的眼皮里散发出红色的东西。那并不是灶里的火苗,而是在月之轮被戳裂的稻草人所流的血。

「不要再做佃农了,去当铁路工才可以赚到钱。」

小静从村民们的传言和竹爷竹婆的对话中,也稍微了解到,四处展开的山阳铁路及中国铁路的开通工程,正需要许多人手。因为赚的钱比佃农还多,所以这村子里,也有不少男丁陆续前往远方的笠冈或冈山工作。

利吉被募集建造中国铁路的工程单位所采用,即将前往津山工作。

「后年就可通到冈山了,车票虽然要五十钱,但应该还搭得起吧。」

哥哥讨厌下田耕种,应该是因为讨厌去月之轮吧?但小静却问不出口。

总而言之,利吉不但不再靠近牛,也不曾去过月之轮,更再也没赤脚踏进泥土地里。他每天花两小时前往津山工地,再花两小时回来。中午的便当就由小静负责烹煮。在被称为饭盒的木制便当盒里,放进三合麦饭及腌渍物,利吉背起装有便当的稻草编制的笼子就出门去了。在这段时间里,小静则去附近的田地帮忙。小静虽然是「月之轮那女人的女儿」,但也是「战胜功勋者的妹妹」,所以还是可以跟大家一起唱插秧歌。

——「女人真是自作自受啊」,诸如此类带点自弃自嘲意味的爽朗话语,总是在这个季节里出现。祭典不久就要开始了。女人们早在好几天前就开始准备,忙到甚至连饭都是站着吃。在那位于村中心消防望楼的广场上,也来了不少小贩兜售唯有此时才吃得到的鲜鱼。县南居民们吃的是花寿司,而县北居民们吃的则是鲭鱼寿司。不同于靠海的南部,在这被中国山脉环抱的最北端村子里,只有在一年一度的秋之祭典上,才能品尝到被称为「无盐」的鲜鱼。

收入越来越丰厚的利吉,也买了许多鱼回家,那是放在笼子里撒上盐的秋刀鱼。光是撒在秋刀鱼上的盐巴,就可以当作麦饭的配菜。村民们也一窝蜂的大量购买。对于只能吃到河鱼的村民而言,这鱼就仿佛是一场热闹的祭典。小静也逐渐能露出无忧无虑的天真笑容了。因为她今年终于能参加祭典,不用再像以往那样跟利吉两人,只能从杂树林望着对面朦胧的灯光了。

那之后,小静从不曾跟哥哥聊过「那件可怕的事情」。月之轮就是月之轮,而死去的娘也不过就是死去的娘。至于由次家的灭门惨案,村人已经举行很多次的稻草人驱邪仪式,所以犯人现在应该已经受尽痛苦折磨而死亡才对。没错,如果是犯人的话,应该不可能会满心期待着祭典的来临。更何况月之轮那诡异的牛怪物等,也不可能在这热闹非凡的祭典前现身。因为秋天的丰收已可预见,而战争也已获得胜利结束了。

把脸涂得像白色墙壁一样,身穿绚丽华服弹着三味线的女人,用高亢如鸟啭的声音唱着歌。一旁耍杂技的五个街头艺人,个子都跟小静一样矮小。配合面无表情高个子男人打的太鼓节奏,柔软矮小的身体也在同伴身上、地面上及空中转来转去。每个小孩都对感觉遥远的祭典,以及杂耍艺人的孩子,抱着淡淡的爱慕。年老的捏面人将糖温热使之膨胀,捏成花朵的形状,再涂上鲜红色的食用色素,立刻引来天真无邪的欢呼声。停再一旁兜售玩具的摊子上,摆满了清澈明亮的商品。玻璃做的手工风铃,发出充满夏日风情的可爱撞击声,五彩缤纷的扇子像蝴蝶的翅膀般随风摇曳。不过,整齐排列的狐狸面具可就令人有些毛骨悚然。

一向打赤脚的孩子们,这天也穿上了有着五颜六色夹脚带的木屐。小静的哥哥也帮她买了双有着红色夹脚带的木屐。四周只有营火和乙炔瓦斯灯的光线,只要稍微走远,人的脸便会变得模糊不清。尽管如此,小静还是对如此明亮的夜晚感到惊奇不已。

村民们以消防望楼为中心,围在四周跳起舞来。太鼓的震动传到地面,清脆的笛音直达天际。星星从这端到那端连成银河,就连那总是令人感到阴郁沉闷的黑色中国山脉,今晚也成了戏剧的布景。附近茂盛的杂树林尽管令人感到阴暗厌恶,但吹过那里的风却是清新宜人。

在郊外日晒雨淋的古老牌位,以及非得重新诚心祭拜不可的新牌位,此刻全都被并排在长板凳上。在那全新的牌位中,有日清战争的战死者,也有惨遭杀害的由次一家,以及在月之轮自尽的小静与利吉的娘。利吉牵着小静的手走着,却突然停下脚步。利吉认真凝视着牌位,以跟牛一样浑黑湿润的眼神,看着由次一家的牌位。

利吉再度跨步往前走,但才经过一家便又再度停下来。那不是一家店面却聚集了许多人。小静被哥哥推着背往前走了一步。那里有个异常矮小但头大畸形的男人,和一个衣衫不整穿着红色和服、外表艳丽但脸色灰白的半老徐娘,正以奇怪的节奏打着拍子。

「那也算夫妻啊?」不知是谁碎声念了一句,使得还没长大的小静也忍不住产生淫靡的遐想。她突然感觉到这是一对有着水性杨花个性妻子的夫妻。

这对夫妻是到处巡回演出的艺人,他们把一个大木箱放在地上。那表面上设置了一个小窗,究竟是怎么样的装置呢?小静也看不明白,好像是只要观众一靠近窗口,新奇的看图说故事将就此展开。那女人会以奇妙的节奏讲述故事。

「……这是一个地狱巡礼的故事。」

小静究竟是从何时开始往那镶着玻璃的窗内窥看的呢?小静用右眼看着地狱场景,而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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